第 19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9 06:04      字数:4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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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问舟匍匐前行,终于在帷帐里发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泰荧。该不会已经……柳问舟心中一紧,手脚却加快了速度。他爬过去才看到那边抱着死去穆妃痛哭不已的启德,柳问舟知道启德此刻无暇顾及自己,便放心的稍稍起身把泰荧翻过来。然而让他惊讶的是,泰荧睁着眼睛,却面如死人一般。确认他没有死后,柳问舟便把他背到背上,悄悄出了碧和殿。
  一路上柳问舟无论说什么泰荧都毫无反应。快到宫门的路上,柳问舟跑过了几具尸体,却又突然折了回来。他把泰荧放在地上,正欲对他开口,然而看了一眼他不哭不闹泪水却不断流下的样子,也就作罢。柳问舟不再言语,径自褪下泰荧的外衣,亵衣,裤子,直到把他浑身上下剥得精光。这之间泰荧仍然像已然死去一般毫无反应。随即柳问舟又脱下旁边一具和泰荧身形极其酷似的尸体的衣服,把泰荧的衣服一一穿在尸体身上。然后引来一把火烧掉尸体的衣服,又把尸体的面目肢体烧得辨别不出,然后才再次抱起赤身裸体的泰荧,向宫门外一路狂奔而去。
  太和十六年启德帝登基,改元为建兴。是年为建兴元年。
  建兴三年,翼州龙水镇柳府。
  “爹爹,你回来了!”柳府小少爷奔到刚刚在外地做买卖归来的柳老爷膝下。
  “扶桑在家,有没有好好读书啊?”柳老爷呵着冻僵的双手问道。
  “有啊有啊!”柳扶桑挠着后脑心虚的笑着,“木子李可以作证,对吧,木子李?”柳扶桑回头对站在门槛边望着屋外雪景的清瘦少年说道。
  少年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静静的凝望这翩然而至的雪花。
  柳扶桑不满的撅起了嘴,柳老爷却拍拍他的脑袋,缓缓走到少年的身边。
  “下雪了。”柳问舟只是说。
  少年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雪花却在瞬间融化成了一滴水。少年无声的垂下了手。他抬头望着寂寥的天空,深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柳问舟也顺着少年的视线仰望天空,一贯的沉默。
  突然两人之间被小孩子撞开,柳扶桑跑来抓起少年的手,一边拉着一边向外跑,如同撒欢的小马。
  “喂,木子李,我们来打雪仗吧!”柳扶桑兴冲冲的埋头捏起雪球来。
  少年弯下腰捡起柳扶桑身边捏好的几个雪球,走到另一边作掩护的花架后面。
  “喂!你太过分了木子李!你自己捏啊,干嘛拿我的!”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呢!”
  “啊,不公平,你手大捏的比我快!”
  “开始了开始了!”
  “好痛!不准打我的头!打头会变傻的,爹爹让我好好读书呢!”
  “你有点激情啦,木子李!”
  “喂,喂,木子李!”
  “木子李……”
  …… ……
  第二十六章 旅途
  “这个给你。”木紫篱递给我一个巴掌大的金色小盒。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易容术的药剂,涂在脸上可以做出脸皮来。”木紫篱回答道。
  我打量着金色的小盒,突然想起劫狱的那一晚耶律直古也是从这样一个小盒中取出药膏改变了容貌的。“紫篱,这是哪里得来的?”我问。
  “从段浩哉那儿偷来的。段浩哉在江湖上似乎有些势力,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手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木紫篱说,“不过这东西似乎很稀有,我也只弄到一个。你把它涂在脸上,然后上街去帮我买一件斗篷和围巾,再买两匹快马。我北上的时候看到各州府城门口都贴了你的画像,这一路我们只能乔装打扮。”木紫篱说完递给我一袋银两。
  于是我把小盒里的药膏涂好,修整一番直到木紫篱说可以了,才出了土屋向主街走去。
  待我把东西都买齐,木紫篱把身体罩在斗篷中,又用围巾遮住口鼻,两人骑上马一路奔下一个城池而去。
  到下一座城时已是晚上了。照这样的速度要到京城至少还要三天。下了马 ,木紫篱突然弯下腰捂住了口。
  “你怎么了?”我急忙扶住他问道。
  “没什么事,可能一路颠簸的太厉害,有点难受。”木紫篱只说。
  原本身体就虚弱,还跑了这么远的路,我碰到木紫篱的手时发现他的手很凉。“赶快找个客栈吧。”我说。我一只手牵着二人的马,一只手扶着木紫篱向远处看到的一家亮着灯的客栈走去。
  把缰绳交给伙计,我扶着木紫篱走了进去。“掌柜的,要两间上房。”我说。
  掌柜的停下手中活计却道:“真不好意思啊客官,我们这儿客房只有一间了,二位是……”
  我看了木紫篱一眼,他脸色发白闭着双眼。“那就要一间吧。”我说。
  进了客房,我迅速把木紫篱放在床上,掀掉斗篷的帽子,揭开他的围巾。木紫篱咬着下唇不出声。“紫篱!”我忧虑的唤道。我摸上他的额头,依旧很热,看来一路的颠簸又让他发起烧来。我向小厮要来热水和毛巾,把浸湿的毛巾盖在木紫篱的额头。我疲惫的靠床坐倒在地上。
  木紫篱的苍白干燥的唇微微翕动。“启德,启德……”他如梦呓一般喃喃不止。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要……放开我!不……”他痛苦的扭动身体。
  我握住了他的手,但愿可怕的梦境能够永远离开你,紫篱。
  月白风清。皇上的寝宫。
  “段浩哉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启德问。
  “刺杀事件和他脱不了干系。地方上也有一批人和他勾结,其中不乏握有兵权者。五王爷恐怕也蠢蠢欲动了。另外他的财目也有很多不明的进账。不过这个人太过谨慎狡猾,至今找不到能当作证据的东西,而我调查的某些手段也有违律法,要名正言顺的抓他恐怕很棘手。”林清平回答。
  “那么就顺水推舟,让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吧。”启德淡淡的说。
  “你让清平暗中调查段浩哉,明面上却让柳扶桑查办行刺事件。”林清平面色严肃,“清平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是柳扶桑?”
  “怎么?”启德一笑。
  “这个位子很危险,柳扶桑也果然下狱了。但我认为这恐怕也是段浩哉的阴谋。”
  “清平,柳扶桑可是被北国二皇子耶律直鲁古劫走的。”
  “直鲁古为什么要救柳扶桑?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北国没有利用价值了。而柳扶桑不认罪,如今被北国的人劫走,不正趁了段浩哉的意吗?只要半路将柳扶桑劫杀,柳扶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你也认为耶律直鲁古不会害柳扶桑吧,他们显然有私交。他们逃跑的时候你不也帮了一把吗?”启德轻笑着说道。
  “我不想看他在地牢里受折磨。这不公正。”林清平叹道。
  “清平,你自己聪明,便把别人也想得脑袋里尽是弯。你多心了。再说,我何必非要为难柳扶桑。”启德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柳问舟的儿子吧。”林清平看着启德的眼睛。
  “你!”启德蹙眉道。
  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中间,许久都没人开口。
  “启德,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确认。”林清平终于再次开口。启德看着他不语。
  “十五年前,是不是你毒死了启仁皇帝?”林清平声音很平静的问。
  启德的脸色一下子铁青,猛地站起斥道:“林清平!我让你查段浩哉,你却给我翻出十五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来!你有没有知恩图报之心!还是跟段浩哉一丘之貉?”
  “皇上若怀疑微臣的忠心,斩下微臣的人头便是。”林清平伏地一拜。
  “你以为我舍不得吗!”启德几乎跳起来一把抽出架上的剑,明晃晃的利刃指着林清平。
  林清平却面不改色,一动不动的坐着。
  启德暴怒的瞪着林清平的脸,而意外的发现却让他心头一惊。这是启德第一次注意到,林清平眼角那些细细的纹,那因长年的疲劳而不再红润的面颊,早已失去青春时那份灵动的琥珀色眼眸,昔日那个少年,真的已经老了。渐渐地,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悲哀,手一抖剑落在了地上。面前这个人,曾经是怎样的开朗直率,浑身洋溢着孩子一般的灵气;而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许诺,被官场的尔虞我诈和权术的诡谲消磨殆尽。林清平是堵上他的青春和心血,来帮自己建设一个全新的鼎盛王朝的。而他启德,究竟回报了些什么?
  “弦音……”启德情不自禁的轻声唤道。
  启德跪下来,抱住林清平跪直的身体。“对不起。”他对着林清平的耳畔说,“别离开我。”十五年前,因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最爱的人。十五年后,决不能再重蹈覆辙。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启德苦笑着想。
  而同一个夜晚另一个人也难以成眠。
  这是一处鲜为人知的庭院群落,然而江湖上的人却称之为“鬼影门”。庭院的最深处,一处阁子亮着灯,段浩哉坐在房间屏风后的罗汉床上,身边卧着一娇媚的女子。
  “难得主人也有烦心的时候啊。”女子娇声笑道,“是啊,木紫篱跑了,耶律直鲁古也没看住柳扶桑。真是烦呢,好烦呀!哦,好烦呀!。”女子学着段浩哉的声音以手扶头扭来扭去。
  段浩哉却笑:“至少有一件好事,柳问舟自杀了,不用我再动手。”
  “哦呀,您说他干嘛这把年纪还寻死觅活的,红猫我可不喜欢老男人!”女子瘪着嘴说。
  “林清平已经查到柳问舟头上了,再一步一定会查出木紫篱。柳问舟恐怕是为了保护木紫篱才自杀的。”段浩哉说。
  “您的阴谋诡计也被那个林大学士发现了吧?林清平果然聪明啊!”女子笑道。
  “不只聪明,而且是美男子。我让人把他抓来给你‘吃掉’如何?”段浩哉戏弄身边的女子。
  “您可真是的,好歹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嘛,竟然还有心思跟奴家开玩笑!那位背负着深仇大恨的前皇子殿下还没找到……”
  门外突然响起人声:“禀报主人,探子回来了。”
  “叫他进来!”段浩哉道。
  “是!”
  从屏风后隐约看到一黑衣戴白瓷面具的人走进来跪在地上。
  “启禀主人,发现木紫篱的行踪了。”探子道,“他似乎正朝京城的方向赶路。不过,他并非一人独行。”
  “哦?”段浩哉眉毛微抬。
  探子大概形容了一下与木紫篱同行之人的长相身材。
  “你们如何找到木紫篱,难道他没用从我这儿拿去的易容术药么?”段浩哉问。
  “他没有易容,只是乔装而已。”
  段浩哉陷入沉思。“主人?”红猫爬过来问。
  段浩哉却突然大笑道:“好!如此一来倒省了我的功夫。你给我传令下去,把木紫篱带回,决计不能伤他一根汗毛!杀掉与他同行那人!”
  “是!”来人告退。
  “主人为何如此高兴?”红猫疑惑的趴在段浩哉的肩头问。
  “以紫篱的个性,绝不会让不熟悉的人跟在他身边。而他明明有药膏却没用易容术,这只能说明,一个他信得过的人用了那唯一一盒药膏改变了容貌跟他上路。”段浩哉微笑着说。
  “……柳扶桑。”红猫眯起眼吐出这个名字。
  番外四 弦音(下)
  弦音赶到北界的汉阳城已经是收到启德手信的第四个月了。四个月里天下之事风云变幻。北军大军压境,如今北国大将敢泽达就结营汉阳城二百里外。时值深秋却蝗灾横行,四处都是饥荒之民。
  弦音一路向西北,到了这汉阳城稍作停歇。汉阳城是南国第一道关口。城外便是荒芜的草原。如今深秋,没颈的枯草远远绵延数十里。弦音进了城,却见到城中驻守着大量严阵以待的兵马。向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四王爷启德的军队。北国大将军敢泽达一路杀向汉阳,启仁帝亟调西北启德的兵马来守汉阳。弦音一笑,这倒省了事,那人就在城中。
  弦音沿着街走,却见前面有军吏招兵。如今正是蝗灾肆虐,不少人奔着军队里免费的粮食而把招募之处团团围住。弦音眼光一转,心生一计。他转身跑进小巷,取出从青衿院逃跑时顺手拿来的螺黛和胭脂,涂在大半边脸上。那副样子其丑无比,让人心生恶心不愿多看。如此一来就无人能认出了,弦音颇为得意。
  弦音向招兵之处走去,因为身形小巧很轻易的挤进人墙当中。他对管事的军吏喊:“军爷,我要报名!”军吏看了弦音一眼,顿时一脸厌恶,“就你这张脸,这个头,赶快一边凉快去!”不耐烦的摆摆手打发道。
  “军爷,不要看我个小貌丑。北国多骑兵,小个子藏在军中正好蹲下砍马腿;一张丑脸还能吓得敌人人仰马翻!”弦音却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