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点绛唇      更新:2021-02-19 05:44      字数:4820
  ?纯茨愕乃孛瑁】纯茨愕幕?在马奈之前,没有人象这样画过。看看你的线条!你差不多从来不作肯定的表达。看看你的脸部,你的树,你的野外人物!
  它们是你的印象。它们粗糙,不完美,被你自己的个性滤净,那就是所谓印象主义派了。不要象别人那样地画,不要做清规戒律的奴隶。你属于你的时代,文森特,而且不论你是否愿意,你是一个印象主义者。”
  “噢,泰奥,但愿如此!”
  “你的作品在巴黎算得上的年轻画家中,是为人所知的。嗅,我不是指那些卖画的,而是那些在作重要实验的,他们想认识你。你可以从他们那儿学到许多精彩的东西。”
  “他们知道我的画?年轻的印象主义者知道我的画?”
  文森特跪下来,以便能够把泰奥看得更清楚一点。泰奥想起了曾德特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俩常在婴儿室的地板上一起玩耍。
  “当然。你以为这些年未找在巴黎干些什么呢?他们认为你有洞察秋毫的眼睛和画家的手。现在你所要做的,是把你的调色板弄得亮一点,学会画活动的、明亮的空气。文森特,能活在发生如此重要变革的年代中,不是很了不起吗?”
  “泰奥,你这个老魔鬼,了不起的老魔鬼!”
  “来吧,站起来。把灯点上。我们换换衣服,到外面去吃饭。我带你上环球啤酒店。那儿供应巴黎最可口的烤牛腰肉。我请你吃一条真正的筵席。一瓶香棋酒,老兄,来庆祝巴黎与文森特·凡·商会师这个伟大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文森特带了画具到科尔芒的工作室去。工作室是三楼上的一个大房间,临街的北窗透进很强的光线。一个裸体男棋特儿在一个角落里摆姿势,面孔朝向房门。大约三十把椅子和画架四散着,为学生们准备的。文森特向科尔芒登记姓名后,被指定一具画架。
  他画了一小时左右,通向大厅的门被推开,一个妇女走了进来。她头上包着绷带,一只手托住下巴。她对裸体模特儿惊骇地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我的天哪!”,拔脚就逃。
  文森特朝坐在旁边的人转过身去。
  “她怎么啦?”
  “噢,这种事天天发生。她是找隔壁的牙科医生。看到一个裸体男子的惊骇,通常能治好她们的牙痛。要是那牙科医生不搬个地方,怕会破产的。你是新来的吧,员吗Z”“对。我到巴黎才第三天。”
  “尊姓?”
  “凡·高。访问贵姓广“亨利·图卢兹一洛特雷克。你与泰奥,凡·高有亲吗?”
  “他是我的弟弟。”
  “那你一定是文森特啦!哦,很高兴认识你。个弟是巴黎最杰出的画商;他是唯一愿意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的人。不仅如此,他为我们斗争。如果我们被巴黎的公众接受,就应归功于泰奥·凡·高。我们都认为他实在了不起。”
  “我也这样想。”
  文森特仔细地看着这个人。洛特雷克的头扁平,五官——鼻、唇和下巴,从扁平的脸上突得很出。他蓄着一振浓密的黑胡须,这胡须不是往下长,而是从下巴上向外担。
  “你怎么会到科尔芒工作室这样的鬼地方来的产“我得有个地方画画,你怎么来的呢?”
  “鬼晓得。上个月我在蒙马特尔的一家妓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月。画姑娘们的像。那才是真正的工作。在工作室里画画,是孩子们的游戏。”
  “我很想看看你那些姑娘的像。”
  “真的吗?”
  “当然。为什么不?”
  “许多人认为我是疯子,因为我尽画跳舞厅姑娘、乡巴佬和妓女。但是,只有在那儿,你才能找到真正的性格。”
  “我清楚。我在海牙和这种姑娘结过婚。”
  “好啊!这个凡·高家就是行!让我看看你画的这个模特儿,行吗?”
  “全看看吧。我画了四张。”
  洛特雷克朝这些素描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和我一定会得来,我的朋友。我们的想法相似。科尔芒看过吗?”
  “没有。”
  “他一看,你在此就完了。我是指他的批评。前天他对我说:‘洛特雷克,你夸张,老是夸张。你画中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漫画。’”“而你回答:‘那,我亲爱的科尔芒,是性格,而不是漫画。’”洛特雷克的针尖般的黑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彩。“你还想看看我那些姑娘的像吗?”
  “当然啦。”
  “那来吧.这地方真是个殡仪馆。”
  洛特雷克颈粗,肩阔,臂壮。当他一站起来,文森特看到他的朋友却是个瘸子。洛特雷克站着,并不比坐着高。他的结实的身躯向前弯成一个以腰为顶点的三角形,直落在两条萎缩的细腿上。
  他们沿克利希林荫道走出。洛特雷克吃力地撑在拐杖上。他走几分钟就得停下歇一歇,指指两幢并列建筑物之间的某种可爱的线条。在红磨房这边走过一个街区后,他们转弯上山,向蒙马特尔丘走去。洛特雷克停下歇歇的次数更多了。
  “你大概也在想我的腿怎么会的吧,凡·高。人人都这样。哦,我来告诉你。”
  “噢,别!你不必提起那个。”
  “你大概也知道。”他折起拐杖,肩靠着它。“我生来骨头脆。十二岁那年,我在跳舞地板上滑了一交,跌断了右大腿骨。第二年掉入一条沟里,跌断了左大腿骨。从此以后,我的两条腿就没有长过一寸。”
  “这使你感到不幸吗?”
  “不,要是我跟平常人一样,决不会成为画家了。我的父亲是图卢兹的伯爵。我有希望继承爵位。如果我想要的话,我能得到元帅官杖,和法兰西国王并鞍。就是说,假使还有法兰西国王……但是,他妈的,一个人能成为画家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做伯爵呢?”
  “是的,恐怕伯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们还要往前走吗?德加的工作室就在下面的小巷里。有人说我是抄袭他的作品,因为他画芭蕾舞演员,而我画红磨坊的姑娘。他们喜欢讲什么就讲什么吧。这是我的家,方丹路十九号乙。我住在底楼,你也许已经猜到了吧。”
  他推开门,点头清文森特进去。
  “我一个人住,”他说,“请坐吧,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可坐的地方。”
  文森特环顾四周。除了画布、画框、画架、画凳、踏板和一卷卷披布之外,工作室里还塞了二张大桌子。一张桌上摆满一瓶瓶好酒和各种颜色的饮料;另一张桌上堆满舞鞋、假发、旧书、招衫、手套、长袜、粗俗的照片和贵重的日本版画。在这乱七八糟当中,只有一小块空地方可让洛特雷克坐下来作画。
  “怎么啦,凡·高?”他问,“找不到地方可坐吗?把地板上的垃圾踢开,施把椅子到窗口。一共有二十七个姑娘。我和每一个都熟悉。你要充分了解一个女人,就要和她接触,你是不是同意?”
  “对。”
  “给你素描。我曾拿给卡皮西纳的一个画商看过。他说:‘洛特雷克,你干吗老盯住丑恶的东西不放?你干吗老是画些你所能找到的最卑贱、最干道德的人呢?这些女人令人作呕,极端地令人作呕。她们的脸上写着她们的堕落和邪恶。难道现代艺术就是意味着创造丑恶吗?
  难道你们画家竟变得对美如此视而不见,所以只能描绘尘世间的渣滓吗?’我说:‘请原谅,我感到有点恶心,我不想把你的可爱的地毯弄脏。’光线行吗,凡·高?喝点什么吧?请别客气,你喜欢喝什么?你要的,恐怕我都齐备。”
  他灵活地在椅子、桌子和技布间一瘸一肩地穿来穿去,倒了一杯酒,递给文森特。
  “为丑恶干杯,凡·高,”他喊着,“但愿丑恶永远不传染到美术院!”
  文森特一饮而尽,研究起洛特雷克的二十七张蒙马特尔一家妓院内的姑娘们的素描。他看出,艺术家把她们象他目睹的那样画了下来。她们是客观的肖像,没有道德说教。在姑娘们的脸上,他抓住了不幸和痛苦、麻木和经药、兽欲和精神苦闷。
  “你喜欢农民的像吗,洛特雷克?”他说。
  “喜欢,如果不是感伤主义化的。”
  “嗯,我画农民。使我吃惊的是,这些女人亦是农民。可说是肉体的园丁。土地和肉体不过是同一事物的两个不同形式,对吗?这些女人耕种肉体,而人的肉体必须经过耕作,才能产生生命。这是一桩好工作,洛特雷克,你表达了值得表达的东西。”
  “那你认为她们不丑吗?”
  “她们是生活的真正的、锐利的注释。那是最高的美,你以为如何?倘若你把这些女人理想化或感伤化,就把她们弄丑了,因为你的肖像是怯懦而虚假,现在你如实地反映了你所看到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美,对吗?”
  “啊呀,为什么世界上不多有几个象作这样的人呢?再来一杯!请随便看卿你要看多少就拿多少吧!”
  文森特把一张油画凑白亮处,想了片刻后.m隧:“杜米埃!这张画就使我想起了他。”
  洛特雷克的脸快活起来。
  “是的,杜米埃。他们当中最伟大的一位。是我能学到东西的唯一的人。天哪!多了不起,那个人能憎恨!”
  “不过,既然是你憎恨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画呢?我只画我所爱的东西。”
  “一切伟大的艺术都来源于憎恨,凡·高。唉,我看你在崇拜我的高更。”
  “你在讲谁的绘画。”
  “保罗·高更。你认识地吗产“不认识。”
  “那你应该认识他。那是马提尼克②的一个土著女人的像。高更曾在那儿耽过一阵子,他完完全全沉洞子返问原始的题材,但却是一个项抓抓的画家。他有妻子、三个孩子,在证券交易所里有一个年薪三万法郎的职位。他花了一万五千法郎买进华沙罗、马奈和西斯莱的作品。在结婚的一天,他画了妻子的肖像。她认为这是伟大的业绩。高更惯于星期日作画。
  你知道证券交易所艺术俱乐部?有一次他把一张画给马奈看,马东说画得好,‘唉,’高更回答,‘我仅仅是业余的!’‘唤,不,’马奈说,‘没有业余的,除了那些画不好的。’那个评语就象一个麻利的精灵,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袋,从此糊涂起来。他放弃了交易所中的职位,全家在鲁员住了一年,靠积蓄过活,然后他把家小送到斯德哥尔摩她的双亲那里。从此以后,他一直靠才智谋生。”
  “倒很有趣。”
  “你碰到他的时候可要小心,他喜欢折磨朋友们。暧,凡·高,领你到红磨坊和埃利泽一蒙马特尔去看看,怎么样?那儿的姑娘我全认得。你喜欢女人吗,凡·高?我是说与她fi]相好?我喜欢她们。几时我们去看她们,你看怎么样?”
  “当然,当然。”
  “好极了。恐怕我们得回到科尔芒那儿去了。走前再喝一杯?请。现在只要再来一杯,瓶就空了。当心,别把桌子捞翻了。没关系,女佣会收拾的。你可知道,我马上就要搬家。
  我有钱,凡·高。我父亲怕我诅咒他生下了一个瘸子,所以对我百依百顺。我搬场的时候,除了自己的画,什么也不拿。我粗一个空空的工作室,然后一样一样添东西。当我感到发腻的时候,我就再搬场。随便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金头发的?红头发的?”
  “用不着锁门。请留意那向克利希林荫道倾泻而下的金属屋顶,就象一片黑色的海洋。
  唉,他妈的!我不必装腔作势。我倚靠着这拐杖,指出美丽的景色,因为我是一个该死的病子,一口气跑不了几步路!哦,其实我们全是瘸子,不是在这方面,就是在那方瓦我们走吧。”
  那看起来轻而易举。他只要扔掉旧调色板,买一点亮的颜色,象一个印象主义者那样描绘。第一天试验下来,文森特吃了一惊,有点恼火。第二天下来,他手足无措。紧接着是轮流不断的懊恼、光火和恐惧。一个星期下来,他怒不可遏。经过几个月的费力的色彩试验,他依然是个生手。他的油画显得阴暗、呆滞,还是老样子。洛特雷克,在科尔芒工作室里坐在文森特的旁边,望着后者的画,咒骂苍蝇,但什么意见也不提。
  如果对文森特来说,那是艰苦的一周,那末对泰奥来说,更坏千百倍。泰奥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举止稳重,生活习惯优雅。他是一个极端讲究的人,不论穿着或礼仪,不论在家内或办公的地方。文森特的破坏性的气魄和力量,他不及万一。
  赖伐尔路上的小公寓,刚刚够泰奥和他的纤巧的路易·菲力普式的家具。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