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1-02-19 05:31      字数:4780
  我把老人扶进小屋说:大爷,我明天想走了,陪我喝一杯行吗?
  老人点亮油灯,在小桌上摆上韭菜花腌辣椒豇豆还有几个蒜瓣。我俩开始相对喝酒。
  我说:老大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开城市?
  老人说:你肯定有心事,你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我鼻子一下又酸了,我觉得我的心一瞬间和老人贴的很近。我打开话匣,给他讲了一夜我的故事。在我讲故事的整个过程中,老人只是默默的喝酒倾听,没问过我任何一句话。
  天亮的时候,老人又开始巡山,我没去。我掏出二百块钱压在小碟下,返回了属于我的城市。
  饥饿都市(21)    文 / 张秀珠
  二十一  冤家李蓝
  我又开始在我的小巢里编我的故事,我的小说也逐渐进入了比较开阔的领域,虽波澜不惊,内涵却开始丰富。
  其实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在小说里是实写还是虚写?实写距离太近,不容易写好,虚写又不知道给他们安上怎样的结局?我陷入了自己给自己找的难题里。
  我点上一支烟开始冥思苦想,思路却无法集中,激情像烟一样在空中飘散。
  楼梯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敲门。
  我无精打采地把门打开,却进来一帮子微笑着的饭店老板。
  我愣了一下,赶紧把他们让进门。
  一饭店老板说:扬经理,我们是来找你结帐的。
  我又愣了一下说:结什么帐?
  饭店老板说:就是你和韩经理一起吃饭的帐!
  我说:我早就不在韩经理那里干了,韩经理是法人,你们应该去找他结帐呀!
  饭店老板说:韩经理早就找不着了,他跑了,连他家的房子都卖了。
  我蒙了一下说:他的公司不是还有房子吗?他能跑哪去?
  饭店老板说:韩经理公司的房子是租的,怎么扬经理你不知道?
  我说:就算是,你们找我有什么用呢?
  饭店老板笑了笑说:真对不起扬经理,我们找不着他只能找你了,这些单子上的字都是你签的。
  我接过单子看了看,傻了。我光想着离开公司,却忘了把帐弄清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韩经理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把细枝末节忽略了。我考虑问题有个毛病,只喜欢从大局着手,而常常忽略局部,就像是绘画,整体布局没问题,细节上却常常出现败笔!
  我苦笑了一下说:多少钱?
  饭店老板说:一共八千二百多。
  我二话没说,从抽屉里拿出钱,点给他们八千三。
  饭店老板让了我一百。然后几个饭店老板非常客气的笑着走了。
  他们走后我突然笑了。我是笑我的命,看来这辈子都不能有些余钱,没有也没缺过吃喝,有了,总会有些事情发生,让我很不情愿地消耗掉。我知道钱本身就是身外之物,走了还会来,来了自然也得走。只不过走的有些让我没有心理准备罢了。
  看来我真的不是吃生意这碗饭的人,这个想法突然让我想起一个笑话:
  有一个商人,过年的时候想讨吉利话,除夕晚上,他对儿子说,你出去转转,过了十二点你就回来敲门,我说谁?你说进财就行了。商人儿子的名字叫进财。
  儿子不想出去,商人掏了一百块钱给儿子,儿子才很不情愿地离去。
  但儿子出去不久,光顾看人放爆竹了,不小心掉进了水沟,刚穿了新衣服弄了一身泥水,这下把儿子气坏了。儿子一边把身上的泥水往墙上树上抹着,一边就回家了。回到家就砸门。商人赶紧说,是谁?儿子不回答。商人又问,是谁?儿子正生气呢!还是不回答。商人一想,不回答我就叫你名吧,你一答应,我就算把吉利话讨到了。
  商人又说,是进财吧?儿子没好气的说,进吊!
  商人把儿子拉进来抽了两巴掌。
  但这之后,商人做什么生意都赔,一天喝酒,突然想到儿子除夕晚说进吊的话,灵机一动,开了个澡堂,结果就发了。
  其实这个笑话有点宿命,就是说人该吃哪碗饭的就得吃哪碗饭,端错了饭碗就是不行。也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吧!
  可到底我是端哪碗饭的人呢?我点着一只烟,开始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写小说的信心又暂时受到了打击。现在所剩的钱写完这部长篇肯定不够了。在写小说和生存面前我只能先选择生存。
  那我做什么工作呢?我想来想去,就想起了我报社的朋友笑生。我给他打了电话,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讨碗饭吃。
  我拨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里就传来笑生温和的笑。
  我也没客气,干脆单刀直入。我说:我没钱吃饭了,到你那里去打工吧!
  笑生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的经理不是当的好好的吗?
  我说:让那家伙坑了,他开给我的工资还不够我付饭店的招待费的。
  笑生说:什么招待费?
  我就把饭店老板来要帐的事说了。笑生在电话里呵呵的笑。
  我说: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呀!我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笑!
  笑生说:我是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好吧好吧!不过报社现在不要人,《秋风》杂志社到是缺编辑,要不我给你问问?
  我说:我很久没写小说,文学界的朋友都快把我忘了,《秋风》杂志社里也不知换没换人?
  笑生说:一年换了三个总编,你说换没换人吧?
  我说:那你给问问吧!
  笑生说:好吧!我三天之内给你消息。
  我给笑生又开了会玩笑,就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心里轻松了许多,又点着烟悠闲地吸。
  其实笑生这个朋友挺不错的,只是心眼小些,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引起他的猜忌,马上翻脸弄的你下不了台。不过事后他又能慢慢想开。不管怎么说,关键时候我们还是哥们!
  这三天,我有意无意地进入了等待里。不想写小说,也不想看书,就是躺在床上胡想。我有幻想的毛病,没事的时候,总是让脑子天马行空,无边无际。我觉得想象是一种快乐!现实中凡是人造的东西,有哪件不是先有了想象,后来才实现的呢?要是没有了想象,世界该少了多少色彩?
  第三天,笑生打来了电话,说给萧主编说好了,还说萧主编记得我的名字,也看过我的小说,弄的我有些感动!
  我说:你去不去?
  笑生说:我已经在编辑部了,你过来吧。
  我忙说了声:谢谢!就骑车去了编辑部。
  萧主编说我的小说写的挺好的,现在编辑部就缺懂小说的人,就让我干了小说编辑。
  我也是新鲜感,谢了萧主编就开始工作。平常我看小说是很挑剔的,只选些我喜欢的作家或作者的小说看,就连《小说选刊》里的小说也是这样。
  也有时候刻意不看作者的名字,而是看小说,看不下去就不看,觉得好了,再回过头来看作者的名字,然后记住他,下次再看见他的名字就看他的小说了。
  但在编辑部就不行了,每篇稿子你都得看,沙里淘金似的,恐怕漏掉了一篇好稿,这是指自由来稿。向作家和作者约的稿子就不同了,只要不是太水,都得发表。其实我也不过是一审,编了稿子给部主任,我就不问了。部主任审过了再给主编,主编最后签完字就可以发了。这只不过是一种程序,其实编辑编的稿子很少有被拿下来的,只要政治上没有问题,不是太色情,一般都能过关。
  我抱了一摞稿子,趴在桌上开始认真的看。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了问题,这一摞稿子大多都是写网恋的,差不多千篇一律,如出一辙。我有点纳闷,就像是这些稿子都是一个人写的。我仔细地看了他们的地址,山南海北,哪里都有,而且一部分人在稿子后面还有作者介绍。有些是非常年轻的女孩子,还特别注明这是她的初恋,绝对的真情实感。
  我有点晕了,初恋怎么也没有一点特色呢?这些稿子怎么都觉得像是一对父母造的孩子,哪怕形不象也绝对神似。他们大多写了因各种原因而被网上情人抛弃的故事,有一种撕裂人心的疼,但却毫无新意。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怀念。你想想他都抛弃你了,你还怀念他干嘛呢?他要是还爱你,他能抛弃你吗?说不定你在没完没了的怀念的时候,他正拥着另外一个女人甜言蜜语呢?谁又能知道?让我生气的是,连一篇抛弃别人的文章都没有。可能是这样的,既然抛弃别人,那肯定就是不喜欢了,谁愿意把不喜欢的东西记录下来呢?
  可文学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东西,要有个性有新意有特色,你要告诉人家心里都有,还未被意识到的东西,或是虽然被人家意识到了,还未悟到一定高度的东西。
  我把这一摞稿子扔进了废纸篓,突然觉得有些沮丧。我沮丧的不是这些糟糕的文字,而是我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读了这些糟糕的文字。
  我点着一支烟开始吸,我开始想网络的事情,网络肯定是一座神秘的岛屿,不过这些人没有发现罢了!他们仅仅停留在比较肤浅的表面,里面肯定有波涛汹涌,巧了有珍宝也未可知。我决定有机会,一定上网冲浪,来一次激情探险。我给自己起的网名叫老船长。
  这时来了一个收破烂的人,他是定期到编辑部来的。他好象很有经验似的,来到就把各个废纸篓里是废稿全部摞在一起,部主任又给了他一些旧报纸,竟然卖了一百多块钱,中午,部主任拿这个钱请我们喝了羊肉汤。喝着羊肉汤我突然对那些写废稿的家伙有些喜欢了,我甚至嫌他们写的有些短了。
  我在这期《秋风》里编了我自己一篇小说《离爱情很远》收到一些读者来信,反响不错。
  我在看稿的时候不是那么认真了,有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我看看开头,看看中间,看看结尾,觉得有价值的就放到一边,等回来细看,没有价值的就直接扔进废纸篓。这样一来觉得轻松了许多,我可以省下时间看书看报,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和稿子无关。
  编辑部有电脑,几个年轻的编辑空闲的时候都喜欢上一下网。我没事的时候坐在他们身边看。我发现里边有许多的文学网站,大多数稿子和摆在我桌上的稿子差不多,但偶尔也能发现一两篇好稿,就像一颗闪耀的珍珠,被一大堆砾石埋着,很难被发现。网络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发表文章的地方,无所谓质量,如果说是文学网站,还不如说是一个发泄和交流的空间更贴切。在年轻编辑的帮助下,我跟了两个帖子,显得跟兴奋!
  正兴奋着,萧主编找我。
  萧主编把我叫到了他办公室,他递了一支烟微笑着说:你认识不认识村外村的李总?
  我笑了一下说:认识。
  萧主编温和的说:李总决定赞助我们两万块钱,条件是让你去拿。
  我看见萧主编笑的有些狡黠。
  我说:我给她有些过结,我去怕不合适。
  萧主编说:我知道她点名让你去,肯定会有些事情的,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又没找她赞助,她自己想赞助的,而且这是她开的条件。
  我说:萧主编,我真有点为难!
  萧主编说:要真为难就算了,你的文字水平很高,我们打算提你当付主编,只是——只是有些政绩,也好让别人心服。
  我说:那我试试吧!
  萧主编又笑了笑,给我握手告别。
  我先去了一家小酒馆,让自己喝了半斤酒,就算给自己壮胆吧!我更多的是想李蓝找我去的原因。我觉得道歉的可能性很小,羞辱我的可能性较大。不过事情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丢失的仅仅是男人的尊严,只要她不是太过分,只要能在我承受的范围之内。其实男人穷困潦倒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尊严呀!
  我决定自己去找羞辱。
  我给李蓝打了电话,李蓝说:我在办公室,你过来吧!
  我叫了辆出租,去了村外村酒店。
  李蓝在办公室里等我。李蓝看见我的时候很浅的笑了一下,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咬了下牙,苦笑了一下,叫了声:李总。
  李蓝说:李总这个称呼,别人叫起来怎么都觉得顺耳,从你嘴里叫出来我怎么觉得别扭呢!
  我说:可能我叫的少,听惯也许就好了。
  李蓝给我倒了杯水,我说:谢谢!
  李蓝就坐回去,盯着我怪怪的笑。
  我点了一支烟吸,然后才说:李总,我忘了征求你的意见了,我想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李蓝咬了咬牙说:你不是已经抽了吗?
  我坏坏的笑了笑。
  李蓝仍然盯着我看,但眼睛里分明有些幽怨。
  我说:我们萧主编说,你赞助我们两万块钱。
  李蓝又咬了咬牙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