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节
作者:
凉 更新:2021-02-19 05:20 字数:4817
苏樱柔声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是,就算你能想出个此以前更好的法子,又
有什么用呢?”
小鱼儿瞪眼道:“谁说没有用?”
苏樱叹道:“这是就算你还能拖下去,但事情迟早还是要解决的,移花宫主绝不会放过
你,你看,他们在那山洞里,对你好像已渐渐和善起来,可是一出了那山洞,她们的态度就
立刻变了。”
小鱼儿恨恨道:“其实我也早知道她们一定会过河拆桥的。”
苏樱道:“所以你迟早还是难免要和花无缺一战,除非……”苏樱温柔的凝注著他,缓
缓道:“除非我们现在就走得远远的,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再
也不理任何人。”
小鱼儿沉默了半晌,大声道:“不行,我绝不能逃走,若要我一辈子躲著不敢见人,还
不如死了算了,何况,还有燕大叔……我已答应了他!”
苏樱幽幽叹道:“我也知道你绝不肯这样做的,可是,你和花无缺只要一交上手,就势
必要分出死活!是吗?”
小鱼儿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喃喃道:“不错,我们只要一交上手,就势必要分个你死
我活……”他忽然向苏樱一笑,道:“但我们其中只要有一个人死了,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是吗?”
苏樱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阵战栗,头声道:“你……你难道能狠下心来杀他?”
小鱼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苏樱黯然道:“我知道你们这一战的胜负,和武功的高低并没有什么关系,问题只在谁
能狠得下心来,谁就可以战胜……”他忽然紧紧握住小鱼儿的手,颤声道:“我只求你一件
事。”
小鱼儿笑了笑,道:“你求我娶你作老婆?”
苏樱咬著嘴唇,道:“我只求你答应我,莫要让花无缺杀死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能
死!”小鱼儿道:“我若非死不可呢?”
苏樱身子又一震,道:“那么……那么我也只好陪你死……”她目中缓缓流下了两摘眼
泪,痴痴的望著小鱼儿道:“但我却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齐好好的活著,活一百年,一千
年,我想我们一定会活得非常非常开心的。”小鱼儿望著她,目中也露出了温柔之意!苏樱
道:“只要能让你活著,无论叫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小鱼儿道:“若是叫你死呢?”
苏樱道:“若是我死了就能救你,我立刻就去死……”她说得是那么坚决,想也不想就
说了出来,但还末说出,小鱼儿就将他拉了过去,柔声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死的,我
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忽又笑道:“我们至少还可以快活一天,为
什么要想到死呢?”
一天的时间虽短促,但对相爱的人们来说,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们忘去无数痛
苦……深夜。
四山静寂,每个人都似已睡了,在这群山环抱中的庙宇里,人们往往分外能领略得静寂
的乐趣。但对花无缺来说,这静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来到这里,铁战和他们的朋友们,慕容姊妹和她们的夫婿,移花宫
主……花无缺只奇怪为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也许都不愿打扰花无缺,让他能好好的休
息,以应付明晨的恶战,但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现在只希望有个人陪他说话,但又能去
找谁说话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谁倾诉?风吹著窗纸,好像风也在哭泣。
花无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在想什么?是在想铁心兰?还是在想小鱼儿?无论他想的是
谁,都只有痛苦。
屋子里没有燃灯,桌上还摆著壶他没有喝完的酒,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想去拿酒杯,忽
然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致弱的人影幽灵般走了进来。是铁心兰!在黑暗中,她的脸看
来是那么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可怕,就彷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里燃烧著。她的手在颤
抖,看来又彷佛十分紧张。这是为了什么?她难道已下了决心要做一件可怕的事!花无缺吃
惊的望著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铁心兰轻轻掩上了门,无言地凝注著他。她的眼睛为什么那
么亮,亮得那么可怕。
良久良久,花无缺才叹息了一声,道:“你……你有什么事?”铁心兰摇了摇头。
花无缺道:“那么你……你就不该来的。”铁心兰点了点头。
花无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刚拿起酒壶,又放下,拿
起酒杯来喝,却忘了杯中并没有酒。
突听铁心兰道:“我本来一直希望能将你当做自己的兄长,现在才知道错了,因为我对
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骗自己呢?”这些话她自己似已不知说过多
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决心要说,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全没有丝毫犹疑。
但花无缺听了她的话,连酒杯都拿不住了。他从末想到铁心兰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
来,虽然他对铁心兰的情意,和铁心兰对他的情意,两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认为这是他们
心底的秘密,是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他认为直到他们死,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们心底深
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感,也绝不
是兄妹之情,是吗?”她的眼睛是那么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里,花无缺连逃避都无法逃
避,只有垂下头道:“可是我……我……”铁心兰道:“你不是?还是不敢说?”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也许我只是不能说。”
铁心兰道:“为什么不能?迟早总是要说的,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彼此痛
苦。”她用力咬著颤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丝。
花无缺道:“有些事永远不说出来,也许此说出来好。”
铁心兰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本来也不想说出的,可是现在却已到非说不可的时
候,因为现在再不说,就永远没有说的时候了。”
花无缺的心已绞起,他痛苦的责备自己,为什么还不及铁心兰有勇气?这些话,本该是
由他说出来的。
铁心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鱼儿,我本来也觉得我们这样做,就对不起他,可是现
在我已经明白了,这种事是勉强不得的,何况,我根本不欠他什么。”
花无缺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铁心兰道:“你也没有错,老天并没有规
定谁一定要爱谁的。”花无缺忽然抬起头望著她,他发现她的眸子比海还深,他的身子也开
始颤抖,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铁心兰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决战了,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决心要将我的心
事告诉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别的事就全都没有关系了。”
花无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颤声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来不必对我这
么好的。”
铁心兰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应该对你好的,你莫忘了,我们已成了亲,我已是
你的妻子。”
花无缺痴痴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脸上,温柔的抚摸著他那已日渐瘦削的
颊……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莹的珍珠。
然后,泪珠又碎了……风仍在吹著窗纸,但听来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无缺和铁心兰静静的依偎著,这无边的黑暗与静寂,岂非正是上天对情人们的恩赐?
爱情是一种奇异的花朵,它并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开放得更美
丽。
但窗纸终于渐渐发白,长夜终于已将逝去。
花无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无语。他知道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已随著曙色
的来临而结东了T光明,虽然带给别人无穷希望,但现在带给他的,却只有痛苦。
花无缺却凄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升起,所有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铁心兰道:“可是我们呢?”她忽然紧紧抱著花无缺,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还
在一起,比起他来,我们还是幸福的,能活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是不
是?”
花无缺心里一阵刺痛,长叹道:“不错,我们实在比他幸福多了,他……”铁心兰道;
“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他这一生中,简直没有享受过丝毫快乐,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到处破人冷淡,被人笑骂,他死了之后,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为他流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
是个坏人……”她语声渐渐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花无缺垂下头望著铁心兰,小鱼儿这一生中本来至少还有铁心兰全心全意爱他的,但现
在铁心兰也垂下了头,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花无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不答应?”
铁心兰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道:“我觉得他现在若死了,实是死难瞑目,所以……”
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杀死他,无论如何也
莫要杀死他?”
在这一刹那间,花无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骤然凝结了起来!他想放声呼喊:“你求我莫
要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杀他,就要被他杀死!你为了要他活著,难道不惜让我死?你
今天晚上到这里,难道只不过是为了要求我做这件事?”
但花无缺是永远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宁可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别人,更不愿伤
害他心爱的人。
他只是苦涩的一笑,道:“你纵然不求我,我也不会杀他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同情和悲痛,甚至还带著一种自心底发出
的崇敬。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太阳还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和山峦,晨风中带著种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
小鱼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喃喃道:“今天,看来一定是好天,在这种天气里,谁
会想死呢?”
苏樱依偎在他身边,见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怜惜之意,轻轻抚
摸著他的头发,正想找几句话来安慰他。
突听一人沉声道:“高手相争,心乱必败,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该定下心来,要知这
一战关系实在太大,你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小鱼儿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来了,只有垂著头道:“是。”
燕南天魁伟的身形,在迷蒙的雾色里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瞪著
小鱼儿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结了么?”
小鱼儿道:“是。”他忽又抬起头来,道:“但还有一个人的大恩,我至今末报。”
燕南天道:“谁?”
“就是那位万春流万老伯。”燕南天严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暖意,道:“你能有这番心
意,已不负他对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润万物,并不是希望万物对他报恩的,只要万物生长
繁荣,他已经很满意了。”
小鱼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身子是否安好?”
“你想见他!”
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小鱼儿大喜道:“他老人
家就在附近么?”
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
”苏樱也早就想见见这位仁心仁术的一代神医了,只见一个长袍黄冠的道人负手站在一
株古松下,羽衣瓢瓢,潇然出尘,神情看来说不出的和平宁静。小鱼儿又惊又喜,早已扑了
过去,他本有许许多多话想说的,但一时之间,只觉喉头彷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一句话
都说不出来。
万春流宁静的面容上也泛起一阵激动之色,两人一别经年,居然还能在此重见,当真有
隔世之悲喜。
燕南天也不禁为之唏嘘良久,忽然道:“已将日出,我得走了。”
小鱼儿道:“我……”燕南天道:“你暂时留在这里无妨。”
他沈著脸接著道:“只因你心情还末平静,此时还不适于和人交手。”
万春流道:“但等得太久也不好,等久了也会心乱的。”
燕南天道:“那么我就和他们约定在午时三刻吧!”说到最后一字,他身形已消失在白
云飞絮间。
万春流望了望小鱼儿,又望了望苏樱,微笑道:“其实我本也该走开的,但你们以后说
话的机会还长,而我……”小鱼儿皱眉道:“你老人家要怎样?”
万春流唏嘘叹道:“除了想看看你之外,红尘间也别无我可留恋之处。”
小鱼儿默然半晌,忽然向苏樱板著脸道:“两个男人在一齐说话,你难道非要在旁边厅
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