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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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3 字数:4881
常荫槐听了这话,心里当初跃跃欲试的劲头忽然消了大半,他失魂落魄地说:“如此说来,我们的苦心白费了?”
“不,我自有妙计。”杨宇霆对常说:“只要我们牢牢抓住谷瑞玉,就不愁找不到向张汉卿下手的机会。”常荫槐
将信将疑地说:“你是想收买他的如夫人,伺机加以暗害吗?”
杨宇霆高深莫测地冷笑说:“我自有主意,你莫多问。当然,让谷瑞玉向张汉卿下手,又谈何容易?她和张汉卿虽
然早已貌合神离,但是他们毕竟也是山盟海誓的夫妻一场,她又如何肯加害于他呢?我是说谷瑞玉未尝不是咱们置他于
死地的一个媒介。”
常荫槐恍然大悟。两人嘿嘿地冷笑了起来。
周末的傍晚,一辆日本小轿车从北陵别墅驶出,直向市区开来。
车里坐着披军大衣的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眉眼清秀的赵一荻显得清纯而美丽,秘书工作她已经适应,现在她经常陪
着张学良到公开场合去应酬,在沈阳军政两界反应很好。她透过车窗眺望陵区一尊尊覆盖白雪的石兽石像。她知道今天
谷瑞玉在沈阳经三路小公馆,特别为自己设下家宴,那是对她在北陵别墅治伤的一种答谢。所以,赵一荻清早起床就开
始梳妆,她渴望和谷瑞玉经常在一起,她对这位随军夫人从心里充满了好感。早饭后,张学良亲自陪同赵四小姐前往经
三路公馆。
别墅的大铁门徐徐开启。轿车驶了进来,张学良和赵一荻探头望去,只见小楼的回廊下,早已恭候着几位奉军将领
的眷属。赵四小姐知道,那时的谷瑞玉已经恢复了她从前的生活方式,每天在公馆里请人打麻将,唱戏和打网球。封闭
式的幽居生活再次被打破以后,谷瑞玉希望实现她多年来梦想的自由。
现在,当赵一荻飘然而至时,女眷们都发出一阵情不自禁的赞叹。谷瑞玉虽然风流标致,但在赵一荻面前也不能不
自惭形秽。她亲昵地迎上来,紧紧拉住赵一荻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妒意,她说:“绮霞,你的
清纯和美丽,实在让我感到自愧不如。和你在一起,我常常会感到我已经老了!”
赵一荻说:“二姐,我平生最喜欢爽快的人,没想到你的性格真像东北人。”谷瑞玉说:“我多年来虽生活在东北,
可是我永远都是天津人。我的家就在杨柳青,前次已经说过,我十几岁时就下了关东。从前在天津是学唱评戏,到了吉
林后才开始唱京剧。所以我们的性格应该相同才对。”
那些女眷见她俩见面就有说不尽的话,都称赞不已。赵一荻见公馆里满园皑皑积雪,忽然说:“二姐,听汉卿说,
你园里也有几株腊梅?那天在北陵听了你的咏梅诗,心里就很感动。我初来东北,何不请我到园中赏梅?”
谷瑞玉说:“四小姐,大冷的天,赏梅不如煮酒。待会儿二姐要为你摆桌全羊席,是我特别从大餐馆请来的厨师烹
调的。现在我要请你先进去,陪我们打上八圈麻将再说。”赵一荻面有难色,因她从不喜欢打麻将。可是张学良在旁解
围说:“也好,绮霞,打麻将是瑞玉待客的习惯,你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谷瑞玉说:“汉卿,今天我们女将一齐来对付你,如何?这就叫四面楚歌!”张学良望了身边的谭海一眼,忽然灵
机一动:“不敢当。瑞玉,我今天没有牌兴,就让我和谭副官长去打几杆台球吧。”谷瑞玉见张学良无意和她们搞竹林
之战,只好拉着赵一荻上了楼。
午餐时一桌丰盛的酒席。席间,赵一荻在谷瑞玉的频频相劝下,一连喝了几盅醇酒。这也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喝这
么多酒。她没想到谷瑞玉早将当初的妒忌忘却了,对她格外友善和热诚。她心里暗暗对长期随军的谷瑞玉产生了好感。
她认为她是位心地善良的女子。
盛宴将散,已是掌灯时分。
张学良回到楼上卧房休息,正在这时,谷瑞玉捧着一碟精致的北京蜜饯走了进来。在幽幽的灯火下,她用银箸小心
将碟盘里那五颜六色的蜜饯,分放在几只白瓷小碟里。那些北京蜜饯在灯下显得十分诱人。
张学良见赵一荻心无顾忌地接过谷递来的筷子,不禁浓眉一蹙。谷瑞玉担心张学良不肯吃,又将另一碟蜜饯送到他
面前。这时,副官长谭海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瞟了张学良一眼,张学良会意。谷瑞玉希望张学良去尝那碟蜜饯,可是,
没想到张学良这时多了个心眼,急忙示意赵一荻放下筷子,然后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谷瑞玉略显紧张的脸上。说:“瑞
玉,这些蜜饯是从哪里弄来的?”
“上次去天津,买来的。”
“天津决不会有这么好的蜜饯。”
“对对,是北京的蜜饯。”她的声音有些慌张。
“如此说来,前次你和三姨太也去了北京吗?”
“不不,时间太紧,我没有去北京。”
“既然你不曾去北京,为何却有这么好的蜜饯?”
“这……”谷瑞玉迟疑不答。
赵一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感到几分紧张。这时,张学良发现谷瑞玉平时喜欢的一只大白猫,正咪咪叫着从
桌几下钻了出来。张学良灵机一动,随手将碟内的蜜饯扔给了那只大白猫。大白猫立刻扑上来,贪婪地吃起来。
“真是暴殄天物呀!”谷瑞玉见张学良将一碟蜜饯都丢给了小猫,她那泼辣性子登时发作。谷瑞玉挥手去打那已吞
食了许多蜜饯的白猫,怒咻咻地将猫赶向楼道。
张学良冷静望着暴怒的谷瑞玉,却笑了:“瑞玉,为什么要打猫呢?那些蜜饯可都是我赏给它的。”
谷瑞玉一赌气,甩手走到一边去,不再理睬他。但是张学良仍在悄悄观察她的神色。他已经看到副官长谭海投向他
的眼色。可是赵一荻仍然蒙在鼓里,一时猜不透张学良和谭海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又为什么对谷瑞玉送来的蜜饯产生了
怀疑。
在幽暗的灯影里,那只白猫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忽然,张学良和赵一荻都听见廊道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那是小
猫在凄惨地叫着!
副官长谭海叫声不好,张学良却如有所料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可是不谙内情的赵一荻已经冲到了走廊,她开亮了
灯盏,惊愕发现那只刚才还欢蹦乱跳的白猫,此时竟已气绝身亡,呜呼哀哉了!
谷瑞玉惊恐地从内室里来到走廊。她也被那惨死的小白猫惊呆了,叫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气氛顿时紧张
起来。赵一荻也把意外的目光投向了谷瑞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小白猫是死于北京蜜饯。谷瑞玉的脸突然变得苍白,
她想哭泣又忍住了。
“瑞玉,你说,这些蜜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大家回头一看,张学良已经来到了走廊,他并没有勃然动怒,而是
冷静地面对着这一切。谷瑞玉在张学良的追问下,脸庞变得越来越苍白起来,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瑞玉,这是……”赵一荻当时尚不知道,在沈阳军政高层正在酝酿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角逐。她更不会想到有
人会在她和张学良吃的蜜饯里,暗中偷偷下了剧毒。而谷瑞玉就是直接加害于他们的人!
张学良虽然冷静如常,可是在他内心里却怒火万丈。他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往情深的如夫人谷瑞玉,居然会成为政敌
加害于他的一个帮手。他看见副官长谭海猛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将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大惊失色的谷瑞玉,大骂一声,
就要搂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一荻突然闪出,她将张学良牢牢抱住,大叫:“汉卿,千万不能开枪呀!”谷瑞玉早吓得抱
头大叫:“救命啊——,我冤枉啊!”
张学良始终冷静面对,不失大将之风。他见赵一荻抱住自己为谷瑞玉求情,就向谭海以目示意,说:“不必大惊小
怪,我张汉卿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他忽然目光如炬地盯住浑身发抖的谷瑞玉,说
:“瑞玉,你要说清,这些蜜饯的来历。到底是什么人交给你的?”
“这……”她痛哭不语。
“如果我没猜错,可是杨家的三姨太吧?”张学良冷笑。
谷瑞玉左右闪躲,早已哭成个泪人。她只是哭求说:“汉卿,好歹你我相好一场,你待我情深意重,我岂能暗中加
害?我敢对天发誓,确实不知道杨宇霆的三姨太,送给我的这些北京蜜饯里,会有人暗放了毒药。不过我敢保证,三姨
太她决不是那种害人的小人!她是个好心人啊!”张学良哪里肯依,他被赵一荻推出门外,余怒不休地来到楼下。虽然
赵一荻苦苦相劝,可他仍然不肯罢休。赵一荻见他激愤难平,惟恐一时怒起,再失手将谷瑞玉伤害,急忙抱住他哭求:
“汉卿,东北政界人事复杂,二姐她一个女流,又怎能生出害人之计?我想,她背后必有人暗作手脚。你千万要冷静才
好。”
张学良也觉自己失态,静下心来一想,说:“绮霞,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张汉卿当然不作不义之人。但是,有人想
暗害我,已经抓到了证据。我要马上派兵将杨宇霆的三姨太逮来,让她和这忘恩负义的女人对质,如何?”
赵一荻沉吟片刻,说:“凡事都要冷静,你是东三省总司令,处事岂可如此匆忙?既然是杨宇霆三姨太所为,她岂
能承认此事?而且这样一闹,也许还会打草惊蛇,坏了你今后的大事!”
张学良听了,深感年轻的赵四小姐既有胆识又有韬略。尽管他不再孟浪,但又心有不甘地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说
:“绮霞,你说得有理。可是,有谷瑞玉这样对我不忠的女人在身旁,又怎么可以让我安心主持东北的政务呢?而且她
和杨宇霆暗有往来,现在已经成了杨宇霆安插的一个耳目了,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赵一荻想了想,进言说:“二姐心性慈善,她也难免在东北这种政局纷乱的时候,误上了别人的贼船,为他人利用。
可是,汉卿,二姐走到今天,莫非你就没有责任吗?”
张学良一怔,她忽然从赵一荻的眼神里领悟出什么,思虑再三,终于首肯说:“好吧,就让你在这里先陪陪她,再
从长计议。绮霞,有你在这里,可以劝阻瑞玉不要到杨家去了。因为她再去那里相当危险。”
赵一荻说:“你放心吧,我会和二姐加小心的。”
第四章貌合神离
1928年12月29日,沈阳雪后初晴。
张学良在东北保安总司令部大礼堂里,终于举行了东北易帜仪式。那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南京派出以张群、方
本仁为首的监誓团,亲自出席了张学良举行的这一盛大仪式。在换旗的前一天,日本领事馆尚未发现信息,只是到了29
日这一天,突然间沈阳全城千家万户的门前,都挂上了象征全国统一的青天白日旗,他们才大吃一惊。因为一夜之间全
城挂上新旗,决不是一件小事,日本特务们事前连张学良在哪里秘密缝制青天白日旗的消息也不曾获悉。到了那一天,
全城就像庆贺特大的节日一般。军队在北大营防区举行了宣誓仪式,然后几个旅的兵力都向城区进发,将士们手里高举
着新旗进城,沿沈阳城的主要街道游行示威。一些商号和店铺则鸣放了礼炮和鞭炮。全城一片沸腾。在偌大的沈阳城里,
只有两户人家拒绝改挂青天白日旗帜,这两家就是杨宇霆和常荫槐。他们的家门前仍然还悬挂着张作霖时代的五色旗,
对张学良换旗之举以示抗仪。
沈阳换旗以后,常荫槐又开始向张学良逼取另一官职,他想将东北交通委员会改名为东北铁路督办公署。对于常荫
槐的这一要求,张学良根本不想答应。可是杨宇霆又像前次为常荫槐谋求黑龙江省长那样,又一次来到大帅府里苦苦相
逼。常荫槐更是每天都要到大帅府里闹上一场。弄得张学良连觉也睡不成。
大帅府南花园里北风阵阵,地上积雪皑皑。
“汉卿,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张学良躲开了大青楼,独自来到后园。从前这里是他和于凤至打网球的地方。附
近的一泓碧绿的池塘里,几丛碧荷多已花谢叶残,几片落叶在那幽深的池水中飘浮着。天空中雪云飞驰,大有降雪再降
之兆。张学良想起谷瑞玉在杨宇霆为其父作寿时极力怂恿他赴杨家赴宴,险些让他在那场鸿门宴上遭受日本浪人的袭击,
心里就感到后怕。又想起杨宇霆托谷瑞玉带回经三路小公馆里的那些北京蜜饯,更让他心里生出种种狐疑。他知道如果
谷瑞玉与自己心心相印,那么即便杨宇霆有此阴谋,也断然难以实现。现在,他想认真想一想如何处理他和谷瑞玉之间
貌合神离的关系了。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