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3      字数:4877
  车而过了。
  与此同时,小轿车也在路上刹住了,随行的几位侍卫发现那女人又冲向汽车,就一齐跳下车去,想拼命地拉住她。
  那女人哪里肯依,她一面叫嚷着,一边愤愤地向汽车冲了过来。赵一荻在车里看得真切,她发现那女人在迷离的月影下,
  正以一双愤怒的大眼睛怒视着她。
  “你们放开她,谁也不许碰她!”不料,就在几位侍卫拼命向路边推搡那发疯的女人时,赵一荻忽然从车上跳下来,
  她叫了一声,惊得那些随行侍卫都慌忙放手。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前面这位大姐可就是谷瑞玉,谷二姐吧?”赵一荻许久就想结识谷瑞玉,现在她决定亲自上
  前和多次愤愤骚扰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是,她万没想到那女人却对她狠唾一口,骂了一声,转身
  就跑。
  “谷二姐,你等等。”赵一荻也追了上去。
  那女人没有想到赵一荻会从汽车里跳下来救她,又听她想和自己谈话,猛地回头就跑。她一直向对面的丛林中跑去
  了。只是她在慌忙之中忽然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顿时她额头沁血,头晕目眩,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了。赵一荻急忙跑
  上来,扶起了躺倒地上的谷瑞玉,月影下她发现谷瑞玉的脸色灰白,额前已经磕出了血痕。赵一荻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卫,
  帮助她将谷瑞玉扶上了小汽车。
  谷瑞玉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早时分。
  她发现自己静静躺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上,四周一片白色。雪白的屋顶和雪白的四壁。甚至连头顶上的大吊灯也是
  银白色的。谷瑞玉在蒙中感到她是在一片温馨气氛中,床头上有一束插在蓝瓶里的红色康乃馨。淡淡的花香在房间内散
  发着,她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醒来后的谷瑞玉发现她前额上缠着雪白的纱巾,伤口隐隐有些疼痛,她就急切地叫着:
  “凤谨,凤谨,我这是在哪里?”
  “二姐,你醒来了?这里是北陵别墅。”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她感到那女人是天津口音。这种口音的
  女人让从小就生活在天津的谷瑞玉感到格外亲切。她是谁呢?谷瑞玉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打量着,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位
  穿蓝色旗袍的少女,她生得眉清目秀,窈窕多姿。虽然是在北国渐趋严寒的天气里,她仍然显得那么俏丽娇柔。谷瑞玉
  忽然看清了她,她知道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女人,就是她近几天来一直想追赶毒打的赵四小姐。想起是她破坏了自己的
  幸福,是她占有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谷瑞玉一股怒气冲胸,她拼命地想爬起来。可她浑身软绵无力,想挥起手来打
  赵一荻,然而却连半点气力也没有。最后她只好狠命地一推,说:“你……你为什么要叫我二姐?!”
  赵一荻不愠不火,仍然对她投以关切的目光,说:“二姐,你心里对我有恨火,我能理解。可是,我现在只是张汉
  卿将军的秘书。我决不会破坏你和他的关系。非旦如此,我甚至还同情你现在的处境,我知道你曾经为了得到汉卿的真
  爱,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我同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你的心呢?”
  谷瑞玉万没想到赵一荻对她这样谅解,这样容忍。她知道自从天津回到沈阳以后,她心里是怎样妒忌着面前这位漂
  亮的少女。她无时不感到张学良对自己的冷淡都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她就多次悄悄跟踪来到北陵,当她发现赵一
  荻住在这幽雅的环境以后,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和她拼个死活。但是,谷瑞玉发现赵一荻身边有侍卫,她冲上去也会遭到
  拦阻,于是她就采取抛石块的办法来发泄心里的妒火。
  有一次她将赵一荻的轿车玻璃砸个粉碎,她真是开心极了。但是当她发现并没有真正达到报复赵四小姐的目的时,
  谷瑞玉又将百倍的仇恨集中在新的报复行动中去,所以才有了昨天傍晚她砸车未遂后,撞在一棵大树上昏迷过去的事情。
  现在她对面前的赵一荻感到不可思议。她认为赵一荻很可能将她送回经三路公馆,一推了事,或者派人送她去医院
  治疗。但是,她决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请进北陵自己下榻的房间里,又请来医生为自己治愈了伤口。尽管她对赵一荻仍
  然余恨未消,但是她的温存和善良,已让心怀妒火的谷瑞玉暗暗感动了。她是个容易动感情的女人,特别在心灵孤寂凄
  苦的时候,更渴望有人给她以关爱和理解。
  “在天津我本来已经有了恋人,而且很快就要订婚了,可是忽然听说汉卿将军生了病,才决意到沈阳来探望他的。”
  赵一荻见谷瑞玉静静躺在床上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仍然对自己来到张学良身旁暗怀妒忌。她只好对谷瑞玉说出来沈阳的
  实情:“当然,自从去年夏天在北戴河和汉卿结识后,他就多次希望我到东北大学来读书。现在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只
  因为我的沈阳之行,反而引起了各方面的误会。家父也不肯理解我,他老人家居然在报上发表了《声明》,还要和我脱
  离关系。二姐,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成了进不得也退不得的飘泊之人了!”
  “什么,你不是来沈阳和汉卿结婚的?”谷瑞玉微微一惊,她疑惑地望着坐在身旁的赵一荻。她对赵四小姐的话将
  信将疑。
  赵一荻说:“二姐,我已经说了,在天津我本来已有恋人。和汉卿将军只是朋友。可是,现在让父亲这个《声明》
  一闹,弄得我无法再回天津了。和汉卿的关系也被弄假成真,唉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到东北来呢?”
  谷瑞玉见她说得真诚,眼里也溢出了泪花,心里就软了,说:“那么你在天津的恋人怎么办呢?”赵一荻痛苦地饮
  泣说:“他已经来信,声明和我断决关系了。”她说着,信手拿出一封天津的信来,谷瑞玉看了,果然是那位天津男友
  写来的绝交信。她这才理解和同情了床前低声哭泣的赵一荻,紧紧拉住她的手说:“赵四小姐,我们女人的命为什么都
  这么苦呢?”
  赵一荻用帕子拭泪,一边说:“既然命运如此,我也绝不后悔。好在遇上了汉卿将军这样可以依托的真情男子。二
  姐,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经历,你我也决不会相识呀!听说你也是天津人?我们俩真有缘分啊!”
  谷瑞玉忽然紧紧抱住了她,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初冬,北陵落叶萧萧。
  张学良特为赵一荻在北陵别墅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东北大学学生游园晚会。那是他对赵一荻到东北却不能如愿进东
  北大学所做出的一点补偿。他知道她多么喜欢大学的生活,多么希望和那些充满青春活力的男女学生们在一起唱歌和交
  谈。
  这天暮色苍茫时分,北陵别墅里华灯初放。当空皓月洒下如水般的光影,张学良和赵一荻双双出现在北陵别墅的二
  楼阳台上。他们居高临下地检阅那些从陵区深处结队向这里走来的东北大学学生队伍。赵一荻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这
  么整齐的学生方队,特别是大学生高亢的歌声,更让她感到振奋和冲动。学生们唱的是东北大学校歌:白山兮高高,黑
  水兮滔滔。
  有此山川之伟大,故生民质朴而雄豪。
  地所产者丰且美,俗所习者勤为劳,愿以此为基础,应世界进化之潮流……
  在这动人心魄的歌声中,赵一荻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她完全陶醉在大学生们的生活境意里,那正是她多年所追求
  的生活!
  谷瑞玉又来到了北陵作客。
  自从她在北陵因袭击赵一荻受伤,又受到了这位天津小姐的关爱体贴以后,谷瑞玉竟然和本来是情敌的赵四小姐成
  为了心心相印的朋友。这种忽然产生的感情基础,一是因为谷瑞玉和赵一荻都是天津人,有本土的乡情,二是由于她与
  赵一荻在与张学良走在一起之前,彼此都有共同的感情经历。更让谷瑞玉心为所动的是,赵一荻对她处境的理解。那天,
  谷瑞玉和赵四小姐在北陵里谈得很投机,赵四特别对谷瑞玉现在的感情世界深为理解。她对谷说:“二姐,我们都有共
  同的爱情经历,所以我们可以成为姐妹。”
  飞雪飘飘。
  北陵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出现在赵一荻和谷瑞玉面前的北陵,宛若一个银白的琉璃世界。清代帝王的巨大陵园都被白皑皑大雪蒙盖在一层厚
  厚的雪毯之下,陵区附近的飨殿、偏殿、朝房、石兽都披盖上了白雪,远远望去,煞是好看。特别是陵园中那些蓊郁挺
  拔的古松古柏,参差的枝桠上雪朵簇簇。微风一吹,雪花竟霏霏而落。
  她与她就行走在盈尺的积雪中。
  谷瑞玉从一丛古槐穿过时,头顶撞乱了槐枝,落雪洒了她满脸满身。赵一荻就怜惜地跑上前来,用小手轻轻为她拂
  去身上的雪尘。不料谷瑞玉嗔她说:“绮霞,别拂那雪,我在东北呆久了,喜欢的就是冬天的雪。因为这雪可以荡涤尘
  世间的污垢百病。”
  “呀,雪真好!”赵一荻也被北陵的雪所深深感染,忽然,她发现树丛中有一簇娇艳的红色花朵,就大为惊讶地跑
  了过去,高兴得拍起手来,对谷瑞玉说:“瑞玉你看,大雪里居然还有花儿盛开?真可谓东北的一奇了!”
  “傻妹子,那是梅花!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谷瑞玉显然早对在大雪里挺拔盛开的梅花司空见惯。她拉着赵一
  荻的手,凑近那白雪中的一丛腊梅,指点着说:“你可知只有梅花,才能在冬雪里开放吗。”
  “是吗?”赵一荻早被那雪中奇景惊呆了,她凑近梅花,贪婪的嗅着那淡淡的清香,有些心旷神怡地拍掌说:“怪
  不得古人有那么多咏梅的诗呢,原来这梅花果然开得娇艳无比!二姐,你可会咏梅诗吗?”
  谷瑞玉就念了一首:众芳摇落独鲜妍,占断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赵一荻听了更加高兴。她对谷瑞玉能即兴咏诗大为感动,就紧紧抱住了她,亲昵地说道:“二姐,真不愧是当年天
  津梨园的一秀,读起诗来也像唱戏文那么美呀!我真羡慕你的才气。这可是杜甫的梅花诗?”
  谷瑞玉一喜:“绮霞,你也知道这诗的出处?”
  赵一荻笑笑:“在天津的时候,没事时也喜欢唐诗宋词。”
  “那好,这诗下面还有四句,你就给补上吧,如何?”
  赵一荻笑笑:“二姐,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说着,信口将那首《梅花》诗的下四句诵读出来: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谷瑞玉听了,也大为动容地拍起手来,连连赞叹说:“绮霞,看不出你这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女孩,竟也
  是满腹诗文的才女,汉卿真有福气!”
  赵一荻也夸奖谷瑞玉说:“二姐,你的才气和你的容貌也是我望尘莫及的。汉卿将军对你也是敬爱有加。所以,我
  希望你能和他像从前那样和好,如果你们和好,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谷瑞玉的脸色忽然变了。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听不得别人的疾语恶语,也听不得别人对她的褒奖赞美。见赵
  一荻以那欣赏的眼神望着她,心里就感到不平衡,她叹息说:“绮霞,一个女人纵然有天大的才气,在这个社会里也是
  无用的代名词。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时我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如若我身为男儿,也许命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苦了。”
  赵一荻默然,她知道她心里很苦,就和她相携着走出那丛梅花,来到那条通往北陵陵区御道上。她忽然凝望着谷瑞
  玉那双忧郁的眼睛,说:“二姐,你为什么老是忧郁呢?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乐观一点,如果你乐观,也许什么忧
  愁也没有了。况且,我觉得汉卿对你也很关爱。”
  谷瑞玉凄然苦笑,她心底始终都有种无法满足的惆怅。她叹息说:“绮霞,侯门一入深似海。我当年和张汉卿的结
  合有得有失。我想一个女人嫁到张家最大的损失,就是得不到她应有的名份。所以,我也为你担心,有一天你会不会也
  像我这样,一辈子也得不到应有的名份呢?”
  赵一荻静静伫立在一尊积满落雪的石狮前面,眼前是一派灰蒙蒙的雪空。谷瑞玉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她知道谷瑞玉
  对她说这样的话,恰好说明她现在对自己的妒忌和戒意都已消除了。她心里非常感动。赵一荻忽然紧紧抓住谷瑞玉冰冷
  的小手,真诚地说:“二姐,我和你不同,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再也不看重那个名份了。我看重的只有爱情,
  如果汉卿他能给我真正的爱情,也就足够了!至于所谓的名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真没想到,天下还有你这样的女人。”谷瑞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