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50
  用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他就更不能畏缩。于是,张学良咬牙大声读完了就职宣言。
  张作相和万福麟发现张学良脸面失色,都为他初次上台就烟瘾大发而感到惋惜。杨宇霆却在心里暗暗好笑。就在杨
  宇霆斜睨着张学良暗暗发笑的时候,忽然发现张学良的侍卫李小四悄悄从门外进来了。
  张作相怒视着李小四。
  杨宇霆急忙侧耳去听,只见李小四悄悄俯在张学良身旁说:“军团长,如夫人刚才从经三路公馆打来电话,她说身
  体不舒服,请您务必过去看看。”张学良在那里一蹙眉,想了想说:“不行!我现在哪儿也不能去,任何人也不许打扰
  我!”
  张作相和万福麟在那里一听,才放了心。张学良咬着牙坚持着,他心里万分痛恨自己的烟瘾发作,也厌恶谷瑞玉这
  时的不识时务。忽然,他发现人群里有双冷冰的眼睛盯着他。那是引为父执的老叔张作相。他知道张作相在暗恨他的烟
  瘾,在张作霖去世以前,张作相就是他惟一的严师。现在父亲作古了,自己又在张作相的推举之下成了东北三省首屈一
  指的保安总司令,现在他本该大干一场的时候,没想到谷瑞玉又派人请他。张学良深深感到自己生活的不严谨,在老帅
  严厉的目光下,他深深的自责着。在熬过了烟瘾发作的精神折磨以后,张学良重新振作起精神来。他正襟危坐在总司令
  的位置上,整个老虎厅里的嘈杂声立刻消失了……
  夜,经三路上一片静悄悄。
  当张学良乘坐一辆小轿车从漆黑小路上开过来的时候,那幢往日铁门紧闭的小洋楼里灯火幽幽。
  张学良心情很苦恼,他坐在飞驰的轿车里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自从张作相等东北军袍泽,将他推上东三省保安总司
  令的位置上以后,他没有感到心情舒畅。相反,由于杨宇霆和常荫槐等人暗中不断设下障碍,使性格开朗的张学良担此
  重任后忽然改变了性格。他必须要以威严的姿态重新面对那些部将官员,这些人从前大多是张作霖的袍泽,有些人则是
  他在三、四方面军时的部将,应该说他指挥起这些将领来理应得心应手,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上任后却感到处处艰难。
  他知道杨宇霆和常荫槐固然是暗中掣肘的政敌,然而,他主政后另一个让他心烦的因素,则来自于他的家庭。
  “汉卿,现在大帅故去了,他生前强加在我头上的那个三个约法,也早就应该取消了。”张学良想起谷瑞玉那双幽
  幽大眼,心里就感到烦躁无比。就在他主政东北不久的一天,他回到经三路公馆的时候,谷瑞玉曾向他提出个意想不到
  的要求,说:“现在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汉卿,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帅府去?”
  张学良没想到谷瑞玉在父亲刚死就提出这让他甚感为难的请求,心中气愤,但他忍住气说:“瑞玉,你让我好伤心
  啊!”
  她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半晌说:“当初我们在吉林时,你不是说过,迟早有一天会给我夫人名义的吗?”
  张学良窘迫而尴尬。他对她的得寸进尺心生愤慨,立刻语塞顿住。
  “莫非到现在还要让我信守那‘约法三章’吗?”谷瑞玉多年来期盼的出头之日终于到来了,她不肯放弃据理力争
  的机会,振振有词地说:“大帅在世的时候,对他的独断,对他的严厉,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那时,我理解你,知道
  你即便心里疼爱我,也无法改变现状。可是,现在你毕竟成了执掌东北军政的要人了。在你们张家,你也可以一言九鼎。
  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我谷瑞玉的命运。”
  张学良心里怒火腾腾,他万没想到谷瑞玉会步步进逼,让他无路可走。气得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眼
  睛不肯看她。
  谷瑞玉继续进攻:“汉卿,这么多年来我在你们张家的地位,连一个女佣也不如。我不能进大帅府,也不能外出看
  戏。甚至去街上走一走,也会胆战心惊。这一切都为什么?是我谷瑞玉人品不端,还是我才貌不及他人?都不是,就因
  为有了那个可恶的‘约法三章’。汉卿,现在你该替我主持公道了!”
  张学良再也无法冷静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地喝止她说:“瑞玉,不许你说这种话,父亲他虽然不在了,可是
  他的话在咱们张家永远都是算数的。也就是说,他当年给你的‘约法三章’,时至今日仍然有效!”
  谷瑞玉听了张学良的话,顿时怔住了。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苦熬苦盼的机会虽然盼到了,但是张学良的一句话却让她
  顿时大失所望。
  谷瑞玉忽然感到万念俱灰,她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掩面悲泣起来。张学良见她又是没完没了的哭泣,心里
  发烦,索性不与她继续争吵,躲到书房里去看书了,可是谷瑞玉的哭声仍时时传进来,搅得他更加心烦意冷。那天晚上,
  她和他都处在难堪的对峙中,在那紧张的氛围中,他们谁也不肯服输,当夜已深沉的时候,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痛若
  的思索着。思索着他们的从前,也思索着他们的将来。
  第二天一早,张学良匆忙地吃了早点,就想尽快离开这充满着紧张气氛的公馆。可是,当他快步走到二楼楼梯处时,
  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原来正是哭红了眼睛的谷瑞玉。昨天一夜,她也不曾睡觉,她那乌云般的发辫蓬蓬松松,眼
  圈暗红,漂亮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张学良见她脸瘦了一圈,心里忽然又感到有些歉疚。他暗想昨天不该
  以那么严厉的语言对待她。即便自己认为对谷瑞玉仍适用父亲的“约法三章”,也理应和颜悦色。他极想与她和解,所
  以就歉然地笑笑说:“瑞玉,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次。我想,你我之间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不,汉卿,我们现在就谈。”不想谷瑞玉却坚决地拦在他面前,语气中含有不容置辩的固执。
  “现在就谈?”张学良为难地叹息说:“瑞玉,不行,今天早晨我要在帅府里接见南京代表,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谈。
  你我的事再大也是家事,什么时间不可以谈呢?”
  “不行,汉卿,我的话非马上谈不可。”谷瑞玉见他腋下夹着皮包,显得那么紧张和匆忙,就双手一挡说:“其实
  我的话很简单,不会耽搁你许多时间,更不会误你的公事,莫非你现在连听我说句话的时间也没有了吗?”
  张学良见她气色不好,也知道昨天夜里她在卧房辗转到天明也不曾休息,就忍住气说:“好吧,瑞玉,有什么话你
  就说。但是你一定要长话短说,因为客人是昨天已经约好了的。”
  谷瑞玉说:“那好吧。”她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坚持要坐在客厅里去说,张学良无奈,只好顺从。她坐在雕花椅上
  点燃了一只日本香烟,又旧话重提地说:“汉卿,从前你可是说过,有一天我会得到真正名份的。也就是说,你当初在
  哈尔滨曾经对我有过暗示。现在,你当上了东三省的最高长官,莫非我还不能回帅府去住吗?”
  张学良万没想到她又提起昨天那不愉快的话题。心里升起怒气,想发作却又忍住了,只说:“瑞玉,你住在经三路
  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到大帅府去?”
  谷瑞玉昨夜显然对此事想了又想,现在见张学良态度坚决,她哪里肯依,更加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赌气说:
  “大帅府别人住得,我为什么就住不得?”
  “瑞玉,我请你自珍自重!”张学良气得将帽子在桌上一掼,站了起来,怒道:“不错,从前我在哈尔滨确实对你
  有过许诺。可是现在你已经有了名份,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至于回大帅府,即便我同情你,理解你,也要再等些时机
  才行。现在家父大帅的尸骨未寒,东北三省的军政大事,哪一件不要我去处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不通情理呢?”
  张学良说着,再也不肯听她的哭诉,气咻咻地转身下楼而去了。
  谷瑞玉失望地大哭。当初她从天津回沈阳时,心中曾经幻想着一幅理想的图画。在张作霖死后,她知道东北的一切
  都将改变,特别是她寄予那么多希望的家——那座多年来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帅府,无疑也会随着这大院主人的更换而发
  生她心里希望的巨变。那时,她就可以永远离开经三路上那幢封闭的小公馆了,可是现在谷瑞玉万没想到自己走进帅府
  名正言顺作如夫人的幻想,竟如此之快的破灭了。谷瑞玉哭着追下楼去,她有许多话要对张学良倾吐,可是当她发现张
  学良已经坐着汽车消失在路口上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现在,张学良又回到了经三路28号。
  他只要想起谷瑞玉前天对他的撒泼哭闹,心里就有几分紧张。张学良感到谷瑞玉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从前在吉
  林和哈尔滨时期她那斯文与自重,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消失了。张学良想起自己从前对她的关爱和呵护,心里就感
  到不安。因为正是他在保定期间对谷瑞玉思想的渐渐放松,才让她变得越来越无拘无束了。特别是父亲张作霖死去以后,
  他发现谷瑞玉变得越加放肆起来。她不但经常在公馆里招来一群军官太太们打麻将,打弹子球,而且她有时还公然到公
  开的舞厅里去跳舞,看戏。张学良原想她精神上的束缚被解除以后,本来可以过着自珍自重的生活,但是,让他大为失
  望的是,从前谷瑞玉在精神压力下隐藏的消极东西,忽然不由自主地滋生漫延了起来。以致于让他感到与谷瑞玉无法继
  续平和的相处了。
  “汉卿哎,你真是官升脾气长,心里哪还有我谷瑞玉了?”张学良的小轿车刚刚驶进小院的大铁门,二楼上就传来
  一个女人的叫声。他抬头一看,只见灯火闪耀的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她体态丰盈,发鬓篷松,一颦
  一笑都有种说不出的诱人魅力。她正是谷瑞玉!
  她今晚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紧身旗袍,手扶阳台的拦杆,居然当着汽车里的侍卫和司机之面,对从车上走下的张学良
  撒起娇来了。她说:“自从你上次来这里,十几天都见不到你的影子。你把我一人丢在这里,莫不是又到其它地方去…
  …”
  张学良困窘已极,心里万分不悦,可是当着侍卫和楼前女佣人的面,他不便发作。
  “本来想请你回来陪客人打麻将的,可是,现在客人们大部分都走了,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谷瑞玉见张学良沿
  着楼梯匆匆向上走来,她仍站在阳台上叫嚷不休。
  张学良一口气奔上楼来,他见谷瑞玉仍在气咻咻的发着牢骚,就愤然地举起了拳头:“混帐!……”他很想狠狠教
  训她一顿,可是,当他与谷瑞玉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相碰时,胸间的怒气竟然自生自灭了。他嗔怪地对她说:“瑞玉,
  你越来越不成话了,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长此下去,你会惹大乱子的,到那时候可休怪我张汉卿不讲情面!”
  张学良举起来的拳头,恨不得重重捣下去。但是,谷瑞玉这时又忽然换成了笑脸,撒娇地扑进他的怀里,叫道:
  “你打,你打,你打嘛!……”张学良心里百感交集,他打也不是怒也不是。谷瑞玉忽地伏在张学良身上悲悲切切哭起
  来,她从个骄傲的公主忽然又变成了受委屈的小猫。见她越哭越凶,张学良的气也消了。他随手将她揽在怀里,爱抚着
  她那乌云般的发辫,说:“瑞玉,也不能都责怪你,这些天来,我确实没时间回到这里来。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现在
  为军政要事,每天奔波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来这里呢?”
  “可是你却有时间到于凤至那边去!”她泼醋。
  “胡说,我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哪有你想的那么闲情逸致?”张学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显得疲惫而憔
  悴。谷瑞玉见状急忙将烟盘子和烟枪端了过来,然后亲自为他点燃烟灯,又用镍铁钎从烟盒里挑出烟膏,在烟灯上烤着,
  片刻,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就升了起来。这时,张学良就操起烟枪吱吱一阵狂吸。不久,身体疲惫的张学良就变得格外精
  神起来。谷瑞玉见他气色好转,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他,嫣然一笑说:“汉卿,如今你子承父业,成了东三省的头号
  长官,我也总算没有白盼。前些天我提的要求,你什么时候答应我?”
  张学良没想到她仍然抓住此事不放。心情刚刚好转的他,忽又心生愁云。
  谷瑞玉见他一言不发,哪里肯依。眼里再次汪起了泪光,哭道:“汉卿,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对我这般冷酷?
  这么些年我追随着你吃了多少苦,莫非连点真正的感情也没换得吗?大帅在日,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