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49
  谷瑞玉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她:“这不是谷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
  谷瑞玉急忙回头一看,发现从大帅府门里走出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周大文。她眼睛一
  亮,万没想到在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周大文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的身后,谷瑞玉急忙说:“周先生,我是在
  天津听说……”
  不料周大文上前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向一辆小轿车里努努嘴,说:“谷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
  谷瑞玉从周大文那神秘的表情上,一时猜测不出大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好随他走进了轿车,周大文上车后
  马上吩咐司机说:“快开车,送我们到省政府去。”那轿车便飞也似地驶出了大南门,然后沿着一条通往辽宁省政府的
  公路,风驰电掣地飞驶而去了。
  “谷小姐,你好冒失。如果不是我赶上了,刚才你可能就坏了我们秘不发丧的大计啊!”周大文坐在车里仍然余悸
  未消,他一面掏帕子拭头上的汗,一面对身旁的谷瑞玉叹息。
  “秘不发丧?”谷瑞玉对他的话大惑不解。
  周大文说:“是啊,刚才你没见到,那些整天守在大帅府门前侦探动静的日本特务吗?他们正在观察我们的动静呢。”
  “他们不是记者吗?”
  “哪里是什么记者,他们一直都在侦察张大帅的动静。万一让这些日本人知道大帅府里出了事,那么,沈阳很快就
  要陷入一片战争的火海啊。”
  “啊——?莫非大帅他没有死吗?”谷瑞玉大吃一惊地怔住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沈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大文见她依然蒙在鼓里,就说:“人当然早就死了。只是汉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大帅的死讯又怎么敢公布呢?
  所以,大家就想了个秘不发丧的主意,目的就在于蒙蔽日本特务,防止关东军利用大帅皇姑屯遇害,从中大作文章。”
  谷瑞玉听了周大文一席话,心里立刻紧张起来。她感到自己刚才去大帅府奔丧,确实有些孟浪失策了。她刚从天津
  回到沈阳,哪里知道大帅府里正在和日本关东军展开一场神出鬼没的周旋之战。更没想到她公公张作霖果然如天津报上
  所说的那样,是日本关东军暗中加害致死的。谷瑞玉听说张学良到现在还不曾返回沈阳,心里就更加困惑不安,她说:
  “周先生,可是我在北京时,已经听鲍毓麟亲口说过,汉卿是前些天就离开北京返回沈阳了,可是他现在究竟在何处?”
  “竟然有这样的事?”周大文也对张学良的行踪下落猜测不定,一时间汽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了。
  谷瑞玉随周大文来到省政府楼上,走进一间办公室。从表面上看这里也是一派平静,各间办公室里均忙忙碌碌,看
  不出任何反常的迹象。她这才明白所有这一切,都是大帅府留守人员预先安排好的。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实则对外在掩
  饰着一个重大的秘密,那就是不希望因为张作霖的遇难身亡,让东北三省再遭受日本关东军的突然袭击。谷瑞玉万没有
  想到她匆匆忙忙从天津赶了回来,险些铸成了大错。
  “周先生,大帅他的尸体停在哪里?现在京津报纸上,都对他老人家的死因各执一词,有人说他被炸身死的,也有
  人说炸死的只有吴俊升一人。现在这里又在秘不发丧,看来大帅他……”谷瑞玉心里对公公张作霖尽管没有什么感情,
  但是她毕竟是嫁进张家多年的儿媳妇了。她必须要在周大文这样知情者面前,表现出一种真诚的悲哀才对,所以她眼里
  开始扑簌簌的落泪了。
  “是的,大帅在回沈阳的当天就作古了!”周大文屏退了从人,在办公室里向从天津回来奔丧的谷瑞玉细说端详:
  “应该说,这真是一桩千古奇案!因为我就是大帅遇难时的现场目击者。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次回沈阳,会有人在皇姑
  屯铁路桥下埋了那么多炸药。唉。当时的场面真是吓死人!”
  谷瑞玉故作痛苦地拭泪,她眼前也仿佛出现了专列被炸时的场面。
  周大文对她说:“6 月3 日早晨,鲍毓麟对我说:”大元帅回奉。你可以回家做些准备。‘我听到这话,即时回家
  准备好行李,晚上8 点多我们上了车站,专车共有12节,还有一辆压道车。我们这次随大帅回沈阳,许多人都有点不安。
  因为不久前大帅和日本人闹得很僵。专车从北京开出以后,直驶天津,过津时车上几位日本顾问都下了车,专车到山海
  关时,站台上只有一两个日本守备队站岗,态度如常,看不出紧张的样子。专车平安开出山海关以后,大家都放了心,
  开始解衣而睡。吴俊升这时也赶到了,他就和大帅、莫德惠,常荫槐等人玩麻将,一直快到皇姑屯时才散了局。“
  谷瑞玉默默听着他的回忆,忽然说:“为什么连一点反常的迹象也没发现呢?”周大文叹息说:“这就是我们奉天
  留守人员的疏忽呀!我们在车上当然不会发现外边有什么意外。车过新民的时候天已经放亮,我看到沿铁路两旁都有我
  们的士兵在站岗,十几步就是一个岗,可是,到了南满铁路就没见到我们的哨兵,因为那里是日本人的防区。皇姑屯埋
  下了几十吨炸药,专车到时那炸药就准时起爆了!当时只炸了大帅那节车厢,当时炸死的只有吴俊升一人,大帅是抬回
  到帅府以后,不久才咽气的。这时候帅府里所有的人都封锁消息,特别是寿夫人和于凤至,她们主张在这种时候,一定
  不要日本关东军知道大帅炸死的消息,不然的话东北就会大乱的。”
  “原来是这样,”谷瑞玉听了周大文叙说的详情,心里才对发生在沈阳大帅府里的事情有了真正的了解。想到这里
  她有些后怕地说:“周先生,看来日本人还在侦察我们的动向,我没想到这时候回来,也会成为对方侦察的一个线索。”
  周大文说:“是啊,所以我劝你马上回经三路公馆去,千万不要再出来露面。即便见了生人,也决不能说大帅已经
  死了。如果万一有人问你为什么回沈阳,你就以其它的理由加以搪塞。一切都要等汉卿回沈阳以后,才能作出决断的。”
  谷瑞玉心里沉甸甸的,她急忙点头应允下来,说:“我会按周先生吩咐去做的,只是,不知汉卿他现在到底在什么
  地方?”
  在滦州附近的起伏群山深处,有一座大觉寺。
  十几天来,这座深山古刹里,忽然来了位身着便装的陌生人,他就是在天津和沈阳被日本军方搜寻的张学良。
  原来,6 月9 日那天夜里,当张学良的专车驶离北京,经过天津直向沈阳方向风驰电掣驶去时,在半路上张学良忽
  然决定暂且不回东北。
  那天晚上,当专车驶到距天津尚有一段路程的北仓小站时,张学良忽然叫了一声“停车”。然后他吩咐随行的美国
  友人伊雅格在北仓下车,让他从车上卸下自己的小轿车,直接从北仓驶往天津。
  一直等到下午4 点,伊雅格终于从天津赶了回来。他带来了几张在天津买到的英文报纸,张学良在专车上一一看过,
  发现上面几乎全是外国记者写的电讯稿。那些电讯稿中,大多证实了发生在距沈阳只有一公里的皇姑屯车站上的惨案,
  是日本关东军一手策划的。张学良忽然从英文报上发现有这样一则消息:《日本关东军在山海关车站秘密设防,意在拦
  截从邯郸前线北返的张学良赴沈》这则消息虽然只有几百个字,可是,还是被张学良一连看了几遍。他感到这则由英国
  驻天津女记者斯特莱茵发出的消息,决不会是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看到报上关于乃父猝死的报道和对其父死因的种种
  猜测,张学良忽然意识到父亲在回东北时遭此大难,定和日本人逼迫其父承认在郭松龄倒戈时的“满蒙悬案”大有关系。
  张学良感到这条消息的背后,定然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杀机。关东军在暗杀他父亲成功后,会不会对他随之下手,显
  而易见这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张学良就断然下令说:“专车不去沈阳,马上开到滦州去!”
  侍卫们一时难以理解张学良的决定,他们都知道张作霖死后,东北三省正是空虚之际,张学良不忙于回家奔丧,反
  而又让专车直开滦州,莫非另有玄机?在滦州车站上,张学良吩咐手下侍卫将他那浓黑的头发,都用剪刀一一的剃净,
  然后他改穿了便装,只身前往滦州后山上的大觉寺里住了下来。
  在初夏的时节里,张学良每天让手下的侍卫秘密化装下山,前往天津为他了解有关沈阳方面的消息。了解消息的主
  要渠道,当然只能是当天出版的报纸。他在大觉寺里每天必要看报,他是想通过那些报纸了解发生在沈阳的事情。随着
  时日的蹉跎,张学良那颗焦灼的心开始平静下来,因为他发现沈阳报纸上开始刊载了《张作霖在皇姑屯事件中只受轻伤,
  目前正在帅府安静疗养》的新闻。
  张学良见到这样的消息以后,初时还误以为当初张作霖已经身亡的新闻不确,可是渐渐他才恍然大悟,知道这类消
  息定是留守在沈阳的部下们故意向外界透露的假信息。在张学良意识到这种消息正起着稳定东北军心的作用时,他越来
  越感到自己暂且不返回东北的决策是正确的。不久,报上就刊出了东北政局稳定,张作霖的伤势指日可以痊愈的新闻。
  张学良对那些留守在沈阳的旧部们,在面临大乱时所作出的秘不发丧之举,心里充满着深深的感激。
  “坏了!怎么又是她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就在张学良为东北局势安定而暗暗祈祝的时候,他万没想到一
  张日本人办的《东亚时报》上,竟然刊登了这样一条来自沈阳的消息:《张学良如夫人忽然莅沈,据传此人与张大帅遭
  遇不测有关》。那条来自沈阳的消息写道:“多年来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的张学良如夫人谷瑞玉女士,昨日忽临奉城。
  众所周知,她近年一直寓居保定和津门,极少返回东北,其原因是此女素与大帅府不睦。让人奇怪的是,谷女士竟于今
  晨亲往大南门的张氏官邸探视,在被众多记者发现后,此女居然对她此次北来的目的顾左右而言他,举止神色均大为反
  常。不难看出此人归来,定然暗怀隐衷。是否与近日盛传之奉张皇姑屯遇难事有关,内情自然不得而知。……”
  另一家报上说得更为详细。他们不但将谷瑞玉北来一事和张作霖在皇姑屯已经死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加以推论,
  甚至还刊发了谷瑞玉面对日本记者询问神色慌张的图片。如此一来,天津各报都将谷瑞玉的突然北返,当成了一桩猜测
  张作霖生死的重要新闻加以转载。一度倾向张作霖遇难尚存的舆论,开始被谷瑞玉的行迹吸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测
  和议论。谷瑞玉此举确让隐藏在滦州北山大觉寺里的张学良大动肝火。
  “添乱,真是给我添乱啊!”张学良越想越气,他生气的是谷瑞玉为什么在得不到他允许之前,竟在如此重大的政
  治变动中轻举妄动,以致给在沈阳主持秘不发丧的旧部袍泽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被动。
  尽管发生了谷瑞玉干扰秘不发丧的插曲,张学良仍然按照他的既定主意行事。他在滦州城外大觉寺里一直困居到6
  月17日,这天深夜,他突然决定返回沈阳。
  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夏夜。早已剃光了头的张学良满面胡须,又穿上一件破旧的军衣,他混在装运无数军马
  的军车厢里,秘密前往沈阳。在昏黄的车灯下,他俨然一个马夫。当他上车时只有身旁相随的几个侍卫知道底细,所以,
  当这列军车在经过山海关并遭受日本军人的检查时,他得以侥幸过关,又顺利地越过关东军设下的重重关卡,秘密返回
  了动荡不安的沈阳。
  张学良回到沈阳以后,为了不惊动监视大帅府的日本特务,他没有当天返回家里,而是秘密住进了他的美国朋友伊
  雅格的家里。当天夜里,于凤至和寿夫人双双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伊雅格的家。她们见到了头发已剃得光秃,满面
  胡须的张学良,顿时大放悲声。
  “汉卿,好险啊!”寿夫人虽在大帅府里主持“秘不发丧”,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平生哪经历过如此紧张动荡的
  局势。她和于凤至想起数日来在帅府严密封锁消息,婉拒日人来访的经历,都顿时悲从心起,大放悲声。寿夫人向张学
  良哭诉说:“如果不是周大文从中玉成,你那如夫人早将大帅已死的消息泄露给日本人了。”
  张学良心里十分痛苦。他对谷瑞玉越来越强烈的反感,早从保定时期就已经产生。但是尽管谷瑞玉一而再地生出不
  愉快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