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73
  谷瑞玉还听说一些部将在撤出郑州前夕,曾主张炸毁郑州附近的火药库,以断北伐军的军事给养。但是也被张学良
  坚决地否决了。不但如此,他还派员和蒋介石的代表在郑州进行谈判。所有这一切都让世人敬佩,可是却难以让那些对
  北伐军追击满腔仇恨的东北士兵信服。
  “瑞玉,在河南你受了许多苦,现在到了保定,我会好好嘉奖你的。”她耳边老是响着张学良的话音。谷瑞玉感到
  在随军河南期间,她虽然受尽了千辛万苦,可是,她感到在这期间是她和张学良感情最为融洽的时候。也许战争的紧张
  与艰难,她和他的心贴得很紧很紧。从前在沈阳和天津时,那种不许她越雷池一步的家居生活,随着她与他感情的加深
  而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张学良对她的信任增强了,从而放松了从前公公强加给她的所谓“约法三章”。
  谷瑞玉在河南不但有外出逛郑州的自由,而且在大战期间,张学良还派李小四等侍卫陪谷瑞玉从前线去郑州看戏、
  逛商店和下小馆。张学良感到她对自己是不可缺少的知己和伴侣。特别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战争中,谷瑞玉已成了他
  须臾不可分离的至友亲人了。
  谷瑞玉也感到自由一天天回到了身边,她感到在河南尽管条件艰苦,可是她活得很开心。在沈阳经三路小楼里时的
  无边寂寞早已离她而去,代之而来的是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支配自己的时间。
  生活在张学良的身边,她忽然感到与他有那么多的共同之处。在军马倥偬中他们同生死共患难。张学良有许多和她
  接近的雅趣。他对京戏的如痴如醉和不惜重金从民间收购古画的嗜好,都和从小就有艺术细胞的谷瑞玉产生了强烈的共
  鸣。
  “瑞玉,你可知在保定这千年古城里,有座有名的古迹莲花池院吗?”到保定不久,张学良就对她说:“那可是个
  好去处,你可想去看看?”
  谷瑞玉嫣然一笑:“当然想看。”
  他大手一挥:“那好,马上备车!我亲自陪你去莲花池院一游!以酬你千里劳军之苦。”
  谷瑞玉心里宛如喝了蜂蜜那么甜。自她嫁给他以后,她还从不曾见张学良对自己那么关注和爱怜。当年在哈尔滨道
  外小别墅养伤时的往事,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谷瑞玉知道那是她与他感情最为甜美的时期。现在她随他到了保定,当年
  的感觉又蓦然找到了。
  莲花池院远不及谷瑞玉想象的那么恬静。它甚至比不上沈阳北陵的景色清新。但是这毕竟是保定古城的一大景观。
  在初夏的艳阳下,那古朴的凉亭和碧绿的池水里,风荷片片。那著名的莲花池院也恰好是因那泓碧绿碧绿的池水而得名。
  当池塘的碧水里倒映着谷瑞玉紧依在张学良身边的倩影时,她感到心中无限惬意。因为她终于盼到了自己希冀的自由,
  作为张学良如夫人应该得到的自由。
  “瑞玉,保定有许多好吃的风味食品,你为何不去尝一尝?”
  “你是要我打牙祭吗?”
  “对,打牙祭。你在河南受了那么多苦,到了保定,你应该补补身子了。”
  谷瑞玉就这样随他上了街。保定城里其实并不繁华,无法与天津卫海河边上的大商埠相提并论。更比不上古老的北
  京。那时的保定,只有一条最热闹的大街,而且还是一条土路。大大小小店铺虽也麟次栉比,但是在谷瑞玉这个看惯了
  南北许多商埠都城的女艺人眼里,保定城区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然而,谷瑞玉却对张学良能在军务繁忙中亲自陪她逛街
  感到满足。她知道张学良现在心里有了她。她是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他自河南随军后对自己感情的变化,那当然是爱
  意的加深。
  “瑞玉,你想吃保定的名菜吗?那我就给你点一味最有名的‘项先生豆腐’可好?”张学良随她走进了路边最富丽
  的酒楼“古城春”。这座酒店在古老陈旧的保定显得鹤立鸡群,古色古香的建筑格局很容易让初来此地的谷瑞玉联想起
  《水浒传》小说里曾经在施耐庵笔下出现过的景物。
  “项先生豆腐?一定很好吃吧?”
  “当然好吃,因为它是保定有名的菜嘛。”
  “你喜欢吃,我就喜欢吃。”
  厨师很快将张学良点的那碟“项先生豆腐”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可是,谷瑞玉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那保定名菜
  的妙处何在。在她的眼里,那碟价格高昂的名菜,也不过只是一碟极普通的油炒豆腐而已。可是,她吃起来却感到很香,
  因为她知道这是张学良喜欢吃的。
  “为什么一碟豆腐也成了名菜呢?”张学良见谷瑞玉抿着嘴笑,却很少动筷子,就给她娓娓讲起了典故:“其实它
  冷眼一看,这也不过是一碟极普通的炒豆腐罢了。可是它的名气之大,却起因于清朝时期,一位姓项的老学究开的饭馆,
  那是他的看家菜,当然,又因为梁启超在此路过,吃时拍案叫绝,所以才成了名菜。”
  “哦,原来如此。”谷瑞玉感到张学良在心情好的时候,他就会事事说出让自己惊讶的典故来。她正是为了能得到
  张学良对自己的爱护才感到心中愉悦。
  “还有这碟‘春不老’!”张学良用筷子指点谷瑞玉面前那碟雪里红,说:“本来我们在别处也可以吃到‘春不老
  ’,可是,保定的‘春不老’则大不相同。它的嫩脆鲜美,简直就是天下再无第二了!”
  “是吗?”谷瑞玉高兴极了,急忙用筷子小心的挟一块“雪里红”,放在嘴里一嚼,果然有种特殊的香味。她高兴
  的莞尔一笑,又点了点头,说:“本来一碟很普通的小菜,可是到了你这里,却都能说出与众不同之处。”
  “瑞玉,如果你想看戏,就每天去大戏楼好了。”张学良惟恐谷瑞玉在“光园”里呆得寂寞。有天晚上,他来到她
  下榻的房间,亲昵地关照睡在竹榻上的谷瑞玉说:“因我晚上有重要的军事会议,要在‘光园’里开,所以,你可以自
  己去看戏。”
  谷瑞玉拿起竹榻上的檀香小折扇,轻轻一摇,说:“汉卿,我有个冒昧的想法,不知该不该说给你听?”
  “你说嘛。只要能办到的,我没有不办之理。”
  “从前我到了北京,本想去听听梅先生的戏。可是,因有大帅在那里住着,我心里害怕他知道,所以,就一次又一
  次的失去了机会。这次住保定,这儿离北京只有几小时的路程,所以……”
  张学良听着。
  她见他并不反感,才壮起胆来说:“老在保定听那几出老掉牙的旧戏,真是让人心里发烦了。”谷瑞玉终于鼓足了
  勇气,将她想了几天的大胆想法,一古脑说给他听。
  张学良怔了一怔。他知道谷瑞玉去年到了北京,只因去中南海里出席了一次宴会,就惹起了父亲的不快。可是当他
  的目光移向她那双忧怨的眼睛时,心里顿时又软了。张学良知道谷瑞玉自嫁进张门以后,身上始终负有各种来自父亲和
  妻子的精神重负。特别是去年在北京张作霖下令谷瑞玉从此不要进北京后,张学良心里也难免产生了许多反感。他认为
  父亲对谷瑞玉实在有些过分了,现在当他听谷瑞玉提出去北京看梅兰芳京戏的要求,再想想她多年陪伴自己的劳军之苦,
  就决然地应允了下来,说:“好吧,瑞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谷瑞玉眼睛一亮,她一骨碌从竹榻上爬起来:“这是真的?”
  “军中无戏言,当然是真的!”张学良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他决然地说:“你可以马上去北京,但
  是,你千方要记住,不要在戏院里引人注目。”
  谷瑞玉欢天喜地的坐在梳妆镜前,打开她那修长乌黑的发辫,用一柄绿莹莹的梳子精心的梳妆起来,喜孜孜说: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学良临出门时,又关照她说:“瑞玉,还要记住,听了戏就赶回来,最好不要在北京多逗留,以防让父亲他老人
  家知道,又会不高兴的。”
  “知道了,知道了!”镜子里的谷瑞玉脸上绽开了欣慰的微笑,那是一个禁锢多年的女子,终于得到了外出自由时
  的振奋和喜悦。
  那时,为了战时北京和保定交通的方便,张学良命令京奉铁路局在北京和保定区间加开了一列专车。
  这列专车早晨8 时从北京开出,午后3 点又从保定开回。是一列只挂了七八节车厢的高级列车,车体是张学良在第
  二次奉直战中从吴佩孚手里缴获的包厢车,通体蓝钢面车厢,里面是用无数纸板相隔的包厢。至于往来乘坐的客人,大
  都是张学良第三、四方面军的将领和他们的眷属。这些人大多在北京或天津购有住宅,眷属们住在北京,而将领们则需
  要在保定驻防。加之张学良每周特别从北京请来的客人,如国画家、军事家和艺术家们,这些人大多会从北京到保定来。
  在“光园”和张学良谈话结束以后,晚上可以乘这列火车返回北京。谷瑞玉去北京看戏,坐的就是这列火车。
  谷瑞玉那时在保定虽然已抛头露面,可是,外界对这位生得面孔白皙、身材颀长的如夫人,却很少人知。所以她乘
  上这列火车进京,多数人都不认识她。那些高级将领们对这位衣着特殊的女人不能不感到奇怪。因为她只和使女凤谨两
  人,就占用了一个有六个座席的包厢。而且门外又有带着驳壳枪的侍卫跟随左右,不能不让那些六七个人挤了满满一个
  包厢的军官们暗暗猜疑:她是谁的夫人?
  但是无人认识她。
  谷瑞玉由于行前有张学良的特别点拨,所以她初次只身赴京时格外谨慎,即便在包厢里,她也决不随便与陌生人搭
  话。车到北京时,正是中午时分。她发现前门车站人群熙熙攘攘,人力车和小汽车更是往来穿梭。正在她和凤谨左顾右
  盼时,一辆小汽车已经从路口驶来,停在谷瑞玉的面前。
  原来是张学良预先用电话通知了他在北京的行辕守备处,马上就派人将谷瑞玉和凤谨接到了张学良在石驸马大街文
  昌胡同8 号的公馆里。
  谷瑞玉是初次来到这座青堂瓦舍的院落。她知道这所院子是两年前张学良陪于凤至到北京看病时购买的。那时,她
  公公张作霖也率东北军杀进了华北,正在暗中酝酿以东北军取代北洋政府,所以张作霖出资在北京顺承郡王府购下了一
  套大院,作为他到北京的行辕。张学良则在距此不远的文昌胡同另购一所宅子。
  谷瑞玉发现这是座中西合壁的大院,比沈阳大南门帅府略小,可是却比天津张学良在英租界上购买的小洋楼占地面
  积大得多。前院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很像从前北京大户人家的旧邸宅,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待她和凤谨走进前宅后,
  拐进了一道月洞小门,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幢小洋楼,很像沈阳家里的那幢大青楼,只是面积稍小,只有两层。她被佣人
  请进了二楼,谷瑞玉这才发现小楼虽小,可是里面的设备却是现代的,既有抽水马桶,也有现代化的卫生间、厨房、琴
  房、画房和卧室。楼下则是宽大的会客室,她看得出张学良如在北京时,这里必是贵客如云,鸿宾满座。
  而楼上守房的女佣们对谷瑞玉说:前年于凤至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治好了乳疾以后又返回了沈阳。因为那里有她的
  三子一女,需要她回去照拂。现在,谷瑞玉一人住进当年于凤至下榻的房间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她多年来期盼
  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现在她终于是以张学良夫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住进了他在北京文昌胡同的宅子。
  当天夜里,她去大栅栏戏院看了一场戏。那里是梅兰芳等名家经常演出的所在。那晚刚好是梅兰芳首演《凤还巢》。
  谷瑞玉早在天津学戏的时候就景慕梅兰芳,只是那时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和梅兰芳这样的梨园名家根本无法接
  触。如今谷瑞玉却是以张学良夫人的名义,在广德楼大戏院的特等包厢里订了座位。所以她的到来自然会引起梅兰芳的
  格外注目。
  在演出间歇,谷瑞玉又命身边跟随的侍卫李小四和凤谨特别为梅兰芳献上了只大花篮,以表祝贺之意。这样一来谷
  瑞玉就显得格外显眼了。因为那广德楼大戏院许久少见了出手这么大方的女观众,她这献花篮的举动马上抬高了自己的
  身份,同时谷瑞玉也成了台上台下关注的人物。
  当天夜里梅兰芳卸戏以后,听人说是张学良的如夫人坐在台下的包厢里,想起从前在沈阳与张少帅多年的旧情,马
  上前往包厢答谢。谷瑞玉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梅老板也能屈尊拜访她,一时高兴起来,对梅兰芳说:“明天晚上我还要
  来看先生的戏。”梅兰芳从前不知道张学良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