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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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76
样,心里也如万箭钻心般的难过。
张学良说:“都是我自己的一时不慎,才让你们都为我痛心。瑞玉,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她根本不想坐在他的床前。她感到面前的张学良变了,谷瑞玉极力克制心里的失望和痛苦,只站在那里说:“现在,
你应该下决心了。”
张学良沉思不语。
谷瑞玉一把拉开了窗帷,让那明亮阳光投映进来,她走到他面前,关切地说:“汉卿,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马上
戒烟!”
“好,瑞玉,你说得对!凤至她说得也对啊!”刚才还在床榻上吞云吐雾的张学良,这时披衣下床。他在夏日阳光
的映照下,渐渐恢复了从前精神奕奕的神态。也许是抽了大烟的缘故,他脸色好了许多。他见谷瑞玉心里很痛苦,就安
慰她说:“我也是没办法,想当初如果不是听了杨宇霆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凤至她们将我抽大烟的事情都
记在你的账上,那是不公平的,她们不知道真实情况,你不必计较,等我回到沈阳的时候,我会对她们说明一切的。”
“我代你受过事小,你政治前程事大。汉卿,只要你真下决心戒烟,就是再有更多的人误解我,我也可以忍受。”
谷瑞玉对他的怨恨和反感,随着他精神的振作而渐渐消逝了。尽管她对他抽大烟的嗜好仍然心存反感,可当她见张学良
是以无奈的神情面对自己时,谷瑞玉的心又软了。
张学良继续向她诉苦说:“从沈阳出来的时候,我听了你的话,真想下决心戒烟了,而且到了天津就戒了烟,可是
当我去了张家口以后,在那种苦难的环境里,心里发愁,没想到旧瘾就再次复发了。瑞玉,现在我才知道烟瘾的可怕,
它染上容易,可是一旦想要戒掉,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啊!唉,我真没想到杨宇霆会如此害我!”
谷瑞玉见他自疚自责地坐在床前,双手痛楚地抱住了头。心就软了,急忙劝解地说:“汉卿,既然你知道染上鸦片
是痛苦的事,为什么不下决心戒掉?现在我在这里,说什么也要让你戒掉它。”
张学良抬起头来,眼睛里含着泪水,说:“瑞玉,你哪里知道一个染上鸦片瘾的人,心里有多么痛苦?这烟瘾决非
想戒就戒。不瞒你说,我已经戒了好多次了,每次我都下了决心,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烟瘾竟如此顽固。在张家口的时
候,我为了戒烟,甚至想拿手枪自杀了,可是,还是戒不掉它。而且戒过以后的烟瘾,发作时又会严重百倍。唉,早知
今日,何必当初?”
谷瑞玉仍然不肯罢休,说:“我虽不曾体会戒烟的痛苦,可是我想,一个有志气的人,只要他肯下狠心,最终一定
能把烟戒掉的。汉卿,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刚才那个样子了。你才二十几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又有那么高的地位,
为什么不狠下心来,和这只有无为之人才喜欢的嗜好彻底决裂呢?现在,如果你戒不掉烟,恐怕连我也要受你的连累了,
将来有一天我们回沈阳,见了于凤至时,我又如何面对她那双眼睛呢?”
“好吧,我信你的话,”张学良很快从颓废中振作起来,他紧紧抓住谷瑞玉的手,发誓般地说:“我听你们的话,
从明天起我就在天津戒烟。有你在这里看着我,我定会增强戒大烟的信心。”
谷瑞玉听了他的话,心里仿佛洞开扇窗子那么豁亮。就欢天喜地的说:“好,我在这里监视你戒烟。我就不信这大
烟戒不掉。”
张学良说着下了床,到桌前坐定后,吩咐谷瑞玉说:“给我拿笔砚来。”谷瑞玉见他想写字,急忙在桌上为他铺了
一幅宣纸,又磨好了墨水,说:“写什么?”张学良说:“写张条幅,挂在床前,也好不辜负你对我的希望。”
张学良言讫,挥笔在那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两句诗来:陋习好改志为鉴,顽症难治心作医。
张毅庵戒烟自警谷瑞玉见那条幅写得笔酣墨饱,心里欣然,马上亲手为他悬于床头。
次日清早,当谷瑞玉来到张学良房前的时候,朱光沐竟向她“嘘”了一声,又向门内一指。说:“军团长正和日本
医生商量戒烟的事呢。”
谷瑞玉万没想到张学良真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并且如此神速地说做就做,她的心顿时兴奋的狂跳了起来。她希望
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而张学良下决心戒烟的本身,恰好让她认识到张学良染上烟瘾确属无奈,这和他那纯
正的本性没有必然的关系。
谷瑞玉随朱光沐悄悄走进内室,他们隔着一扇雕花屏风,可以清楚望见套间里张学良正与一位日本小胡子医生谈话。
看得出他们已谈了许久。谷瑞玉听不清小胡子医生说些什么,只见张学良不断点头应允。后来,小胡子又从他的药箱里
取出一盒西药,在征得张学良首肯后,小心地为他注射。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小胡子医生终于告辞了。
“瑞玉,山本医生很有一套根治鸦片烟瘾的办法,”张学良见风姿翩翩的谷瑞玉来到身边,心情十分高兴。谷瑞玉
发现从前在吉林见到的张学良,又英姿潇洒地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仍像从前那样精神奕奕,注射了戒毒药针的张学良脸
上,病容已经全然消失了,眉宇间又浮出了一抹青春的豪气。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隔壁书房。这里让谷瑞玉耳目一新。几只高大的书架上排满了精装书籍和各种市面上少见的善
本书。墙上悬挂的几幅古人字画,那是张学良从张家口带回来的珍藏品,她一看,竟是明代文征明的书法真迹,徐谓的
《墨葡萄图》、清人郑板桥的《石竹图》。谷瑞玉一边浏览墙上的字画,一边听张学良对她说道:“日本人的戒烟办法
较为先进,只要注射十几天洋针剂,我就可以在不受任何痛苦的情况下,戒掉这可恶的鸦片瘾了!早知有这种办法可以
戒掉大烟,又何必那么痛苦地戒烟呢?”
不料谷瑞玉却担心地说:“如果有先进的戒烟办法当然好,汉卿,你一旦戒掉了大烟,那就有希望了。不然的话,
我又怎回沈阳向于凤至交待!”
张学良将几轴珍贵的古人字画摆在谷瑞玉面前,说:“昨天夜里你走后,我就发誓戒烟。不然,又如何面对你的一
片好意?”谷瑞玉欣喜地笑了:“汉卿,我真怕烟毒毁了你,一个人如果染了毒,就好比一根好木材被蛀虫从内部蛀空
了一样。现在好了,我为你的新生而高兴。只是,我对日本人的戒烟方法心存疑虑。”
张学良却兴致勃勃地说:“放心吧,有日本医生在这里教我戒烟,一定会如愿以偿的。”谷瑞玉仍然忧心忡忡:
“我在担心,这日本医生的药针,会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副作用?”
张学良自信自负地说:“不会,山本医生早在奉天行医时,就是我的朋友了,他怎敢对我马马虎虎呢?”
谷瑞玉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就让山本好好为你治病吧,汉卿,我希望你的烟彻底戒掉,然后我们再
到北戴河去,到大海里游泳,该有多好呀!”张学良听了,急忙说:“行,瑞玉,就依你的主意,等我戒烟结束以后,
我一定陪你去北戴河消夏,如何?”
第三卷秋
第一章随军岁月
破晓时分,谷瑞玉醒了。
她睁开眼睛一看,军帐外面还是一片无边的漆黑。可是,就在这尚未天明的时候,她发现军帐的外间竟然还亮着灯
盏。谷瑞玉看见,幽幽的灯火将一个巨大的军人身影投映在墙壁上,那是军团长张学良正站在军用地图前面沉思。
黎明前忽然起了风,呼啸的风声让谷瑞玉心绪紧张。她急忙从行军床上爬了起来,浑身冷得直打哆嗦,这时,她忽
听到外间传来了张学良剧烈的咳嗽声。
这一天是1927年4 月5 日,清明节的凌晨。
谷瑞玉记得是去年冬天,在快进入腊月的时候,她和张学良是从天津出发而随军进入中原的。那时的张学良已经升
任了第三、四方面军的军团长,这是郭松龄倒戈后张学良亲自统率大军的又一次参战。在此之前,谷瑞玉曾随张学良去
了北京。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公公张作霖。
进京后她住在北京西城一个小院子里,她知道张学良自从北戴河回到天津以后,就始终在北京石驸马大街文昌胡同
8 号,每天到顺承郡王府协助他父亲筹划问鼎华北的军政大计。可是那时的谷瑞玉尚不知张作霖正在北京预谋做中华民
国陆海空大元帅之梦。她见到张作霖是在那一年冬天,在北京中南海居仁堂里举行的一次晚宴上。那次夜宴她得以第一
次公开露面,并且以张学良如夫人的身份坐在侧席上。她的突然露面,曾在北京上层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特别
是新闻界对于多年来深居简出的谷瑞玉更是首次发现,报上刊登她的照片时也首次对谷冠以“张学良如夫人”的称谓。
谷瑞玉永远也忘不了那晚在中南海赴宴的情景:在一盏盏璀璨明亮的灯光下,她远远瞟着坐在主席位置上的张作霖,
心里暗暗生出几分怯意。她虽然从来也不曾正面见到这位严厉的公公,可是公公却对她早就下达过让她寸步难行的“约
法三章”。现在,谷瑞玉才知道自己在这个大家族里,已经渐渐有了一些实际的地位了。
灯红酒绿,杯觥交错中,谷瑞玉不敢在那些高官贵妇们面前过于声张,她怯怯地隐身在大厅一隅的阴影里。她不敢
像杨宇霆三姨太那样,在众人面前起身向傲坐在首席上的张作霖等要人敬酒,开玩笑和谈笑风生。她的自卑和怯懦迫使
她只能自珍自重地呆望其它女宾在席间周旋。谷瑞玉虽然在这高层宴会上,只能作个不为人所注目的陪客,可是她已经
心满意足了,因为她当年在吉林梦想进入上流社会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知道自己能有今晚的公开露面,都是她多年
强忍欲望,深居简出的结果。如若这些年她不能遵从那个“约法三章”,张学良就不可能允许她到中南海居仁堂来赴宴。
那天晚上,谷瑞玉克制着心里强烈的表现欲,坚持坐在宴会厅一隅的阴影里,尽量不引人注目。可是她万没有想到,
自己的首次出席宴会,还是被她那严厉的公公发现了,那是因为张作霖在席间曾到各席上去依次敬酒。当他经过末席时,
忽然发现在灯影里有一位非常眼生的女眷,而这个女眷又生得那么娇艳俏美,她是何许人呢?
当时,张作霖没好意思探问,回到他自己的座席后,杨宇霆才告诉张作霖说:“那不是汉卿的如夫人谷小姐吗?”
“什么,是她?”张作霖怔住了。
杨宇霆却当众取笑说:“大帅怎么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家里的人竟也认不全了?”
张作霖受此奚落,心中不悦,回到顺承王府以后,马上叫来儿子张学良,暗暗叮嘱他说:“汉卿,今后凡是这种场
合,还是叫她回避吧。因为她一出来,不但我面子上不好,对你的前程也没什么大的好处!”
张学良不语。
张作霖又叮嘱说:“汉卿,男人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可懂我的意思?” “父亲,我懂
了。”他顺从地应允道。
于是,张学良又送谷瑞玉回了天津。
那时候,于凤至仍住在沈阳。并不是她不想到北京来,而是因为那时她和张学良的三子一女,都在沈阳上学。作为
家庭的少妇,于凤至自然无法前往北京,参加那些为张作霖即将登上最高政坛所进行的一系列外交活动。谷瑞玉就是在
这种情况下才得以出席,并且在那居仁堂里见了张作霖一面的。
谷瑞玉在津门英租界的小洋房里,从此闭门不出了。她想起在中南海居仁堂里的难堪一幕,心里就感到憋闷,她心
里对张作霖的怨恨无法用语言表露。有时她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以宣泄胸臆间的积郁与痛楚。可是她知道哭泣是不
能根本解决她在张家这种被动局面的。
也就是在那年的冬春之交,张学良忽然奉父亲张作霖的命令,挥师向河南省境内远征。她不知道张学良此次出征中
原,是与南方的北伐军进行决战,她只知道这次张学良出征比从前更加艰苦,作战也更加激烈。
“汉卿,如果你心里还有我,那就带我离开天津吧。”在他临行前,她忽然这样对他说道。
“瑞玉,你在天津住得不是很好吗,还要到何处去?”
“我哪里也不去,因为我只要到了公开的场合,就又要惹事生非了。所以,我现在只想随你去河南。”
“去河南?那可是个刀兵相见的战场啊!决不比从前我们在秦皇岛和山海关,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去河南作战,
你一个女人家又如何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