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32
  而且更让他痛心的是,谷瑞玉在做出此事之前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连一点信息也不透就我行我素了。
  尽管张学良心里充满着气愤、不解、难过和茫然,可是,他仍然念及从前的感情。他和她的感情毕竟是经过磨难的,
  感情来之不易,他决定马上派好友周大文去一次吉林。那时张学良对周大文前去吉林游说劝阻,曾经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他认为谷瑞玉没有理由不在周大文的规劝之下悬崖勒马。但是,谷瑞玉并没有和周大文同时返回沈阳。周大文从吉林回
  来以后,只对张学良只说了一句话:“汉卿,谷瑞玉可决非等闲之辈啊。”他知道周大文那话里包含的意思一言难尽。
  当他派周大文去吉林游说失败以后,张学良虽然仍对谷瑞玉的一意孤行心中愤愤,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对吴
  佩孚直系军阀开战的命令已经下达了,他只好统率第三方面军挥师南进。在山海关战场上,张学良早将全部心思都倾注
  在对直军的作战上了,他万没有想到困扰自己多时的谷瑞玉,竟然出其不意地来到了他的身旁。现在,他当然无法接纳
  她的到来,这就是他当众下令劝阻谷瑞玉离开山海关前线的原因。
  “汉卿,既然她已回心转意,又何必如此无情呢?”郭松龄对张学良和谷瑞玉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十分关心,现在他
  发现张学良竟欲将前来劳军的谷瑞玉赶出山海关,担心这样做会有害他们业已形成的关系,所以急忙进言相劝。
  “不,茂辰,军中无戏言。”张学良这次连郭松龄的话也听不进了,他想起谷瑞玉就怒火迸发,说:“现在是什么
  时候,现在是两军对阵的时候,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决不允许一个女人动摇我的军心!”
  郭松龄见张学良正在火头上,又是屡次进攻九门口不能取胜的时候,情知再劝无益,索性不再相劝。但是好心的郭
  松龄还是暗里吩咐张学良的侍卫们,将谷瑞玉暂且安排在山海关城内。
  “迂回两翼,直取九门口!”九门口战役仍然强攻无望,到了第四天夜里,张学良忽然想出个退敌之策。他急忙将
  郭松龄和韩邻春等召进指挥部来,张学良将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从正面硬攻了,因为这样只能拼
  掉我们的老本,最好的办法是引开敌军的注意力,到那时候才可以攻占九门口。”
  郭松龄和韩邻春同意张学良迂回左右,再占领九门口的战术。于是,郭松龄率领二旅、六旅和十六旅迂回到吴军的
  左翼进行偷袭,韩邻春则率领另一主力部队迂回到吴军的右翼进行诱攻。他们约定凌晨三时起事。届时以火把枪声为号。
  当天深夜,山海关一片出奇的平静。张学良知道这是大战前夕的平静,他守在山海关指挥部里,又开始了另一个不
  眠之夜。这时候,他早已经将谷瑞玉丢在脑后了。
  谷瑞玉在山海关天泰栈里夜不成眠。
  她为耳边听不到城外的枪炮声而备感忧烦。白天她刚到这座气氛紧张的危城时,还依稀听到不时从城外隐隐传来的
  枪炮轰响,可是入夜以后那爆豆般的枪炮声竟然出人意料地听不到了。她不知为什么打得异常激烈的九门口之战忽然停
  了下来,更不知道张学良为什么要她住进了城里的天泰栈。
  上午她来到山海关后,就希望到前线指挥部去。她希望在战争进行得最严酷的时候,出人意外地来到张学良面前,
  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谷瑞玉知道前次她由于任性,贸然前去吉林唱戏,定是伤了张学良的心。她希望通过自己不惧炮
  火上前线的义举,来弥补自己的失误和过错。可是,她没想到李小四从前线指挥部回到城里时,只对她支支吾吾,不肯
  说清张学良为什么不允许她前往战地的原因。
  后来,不知为什么,李小四又将她送进了城里的天泰栈。她知道天泰栈是山海关城里最大一家客栈,从前是张作霖
  在山海关指挥战争的地方。两年前的第一次直奉战争时期,谷瑞玉和张学良就住在这里,只不过那时她只能住在楼下,
  却不能见到楼上的张作霖。现在由于第三方面军的主要战将都集中在城外的前线指挥部,天泰栈几乎成了一座空楼。她
  独自住在这里,有些心中惴惴,她不知前线正在酝酿着什么新的战事,也不知道张学良到底什么时候才允许她前往指挥
  部。当然,她更不知张学良到底会不会原谅她的过错。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谷瑞玉独自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她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机枪声震醒了。那是漫山遍野骤然响起的枪炮声,谷瑞玉一骨碌从床上
  爬了起来,她定睛一看,窗外竟是一片漆黑的夜色。虽然她不知为什么入夜时平静下来的枪炮声忽然再次响起,可是,
  她清楚地意识到那再次响起的枪炮声定是大战的又一步骤。
  她急忙从客房里出来,悄悄来到楼梯前,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向外眺望着。她发现远山已被一片红色的火光染红了,
  爆豆般的枪声越来越响。谷瑞玉为张学良的安危担着心。她不知这场战争究竟是如何打响的,也不知九门口之役为什么
  会久攻不克。谷瑞玉无法知道张学良在这场战役里如何指挥战争。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张学良一定还像前次对直作战
  时一样,又是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了。
  谷瑞玉恨不得马上就到城外指挥部去,她多么希望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在他的身旁。可是,由于没有得到张学良的
  允许,她再也不敢贸然行动了。她知道自己前次去吉林唱戏,已让张学良万分恼火,如果此次再不听他的话,擅自前往
  城外,一定会让他更加震怒。想到这里,她只好守在那座空楼里翘望被战火映红了的夜空出神。
  枪炮声响了一夜。直到天将破晓的时候,那激烈的枪炮声才告平息。谷瑞玉也是一夜不眠。她在黎明的微光里发辫
  蓬松的伫立在楼窗前,望着在熹微晨光下渐渐清晰起来的远山近峦,只见天穹上弥漫起黑褐色的浓烟,那是炮击九门口
  时奉军迫击炮激起的烟雾。
  “我们胜利了!”“张少帅指挥成功了!”就在谷瑞玉在楼上徘徊不定的时候,天泰栈的大楼外忽然涌进来一大群
  风尘仆仆的军人。他们都是从前线下来的战士,一个个虽然衣服褴褛,可是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这是谷瑞玉自来
  到山海关后第一次见到的振奋场面。她从那些从外边奔进楼里的将士神色中,已经猜测到一场激烈的鏖战终于以东北军
  的取胜告终了。谷瑞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从楼上跌跌撞撞奔了下去。
  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将士们都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家眷,但是他们仍然对谷瑞玉报以微笑,因为在城外
  激战了半个多月的将士们,终于取得了战胜吴佩孚强大直军的胜利。谷瑞玉从那些克制不住胜利喜悦的将士口中,听到
  了这场战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张学良在无法正面攻占九门口要塞的情况下,采取了派郭松龄、韩邻春两部左右迂回夹攻的战术,最后终于一
  举瓦解了九门口守军。天将黎明的时候,张学良已经亲率主力部队占领了九门口险塞!
  然而,谷瑞玉仍然无法见到她思念的张学良。
  在此后的两天里,她在天泰栈客房中急得如万箭钻心。她是为了劳军才千里迢迢赶到山海关前线的,可是,她到了
  前线以后,却连张学良的面也不曾见到。战争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谷瑞玉心里却感到万分悲哀。她没有如愿地
  赴前线劳军,更没有借劳军来冲淡她和张学良心中的芥蒂。既然如此她岂不是空跑一趟山海关吗?
  自九门口之役获胜以来,谷瑞玉仍然困居在天泰栈里。她几次想下楼,前往城外指挥部面见张学良,可是不知为什
  么守门的士兵却劝止她的外出。哨兵们好像预先得了什么人的授意,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却格外坚决。
  好在天泰栈里可以不断听到外边的信息,除了战地报纸之外,谷瑞玉还可从身边几位女侍的口中,不断听到直奉战
  争的最新战讯。最让谷瑞玉心中羡慕的是,就在这场战争打响不久,从前在沈阳大帅府里深居简出的于凤至,竟也带着
  一个庞大的妇女慰问团,从沈阳来到了前方。随她同时到达前线的还有郭松龄的妻子韩淑秀。谷瑞玉见战地报纸上刊载
  了于凤至和韩淑秀在锦州战地医院救护伤员的消息后,她的心顿时感到万分悲楚。
  “为什么她们可以劳军,我就不能去呢?”谷瑞玉越想心里越难过,她感到自己现在连上前线劳军的权力也没有了。
  想到自己越来越困难的处境,她后悔当初不该过于任性,更不该在吉林登台演戏。如今张学良一连数日不肯下山见她,
  又不允许她离开天泰栈半步,这些事情都让谷瑞玉隐隐觉察出她这次真伤了张学良的心,不然的话张学良决不能在九门
  口战事结束以后,不到天泰栈来看望自己。
  谷瑞玉暗暗地哭了。她这才感到张作霖那个“约法三章”的威力。张学良曾对她说过:“瑞玉,既然你嫁进了我们
  这个家庭,就要适应这个家庭。如若有一天你感到在这个家庭里生活无法适应的时候,就说明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那时,她还不明白张学良的语意。后来她才逐渐意识到张学良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她知道张作霖对自己的“约法
  三章”,实际上也是对张家所有女眷们的共同要求。谷瑞玉在吉林时听胞姐谷瑞馨说起,当年张作霖最宠爱的三夫人戴
  宪玉女士,就因为受不得张作霖对她在个人自由的限制,最后终于被张作霖一怒之下赶出了张家大帅府,下令她到沈阳
  城外慈云寺里戴发修行去了。
  谷瑞玉很难理解张作霖对那位戴宪玉女士的处置。她为戴女士的结局感到悲愤。这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最
  后在那远离尘嚣的深山老林里伴着青灯暮鼓,打发着她惨淡的余生,最后一个人悲哀的死在那座尼姑庵里了。
  谷瑞馨告诉她的胞妹:张家大帅府里的其它几位姨太太,多年来也大多恪守家法,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张学良的生
  母赵夫人如此,张学良的养母卢夫人也如此。后来在新民县家村迎娶的许夫人,嫁进张家以后虽然不满这理法森严的家
  族,可是她也不得不循规蹈矩地生活。至于现在大帅府里最得势的五夫人寿懿,则是另外一种人。她是在习惯了张氏家
  族的礼法束缚之后,才得到别人无法得到的自由。那是由于她太得宠于张作霖了。而少媳妇于凤至虽为张家上下人人喜
  欢的女人,可是,即便她也不得干预张家父子的军机大事。只有谷瑞玉是个例外,她居然在和张学良正式结婚以后,仍
  然敢到吉林去登台唱戏,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对张家礼法的背叛。谷瑞玉的所做所为,就连她的胞姐谷瑞馨也颇感意外和
  震惊。
  “瑞玉,现在你必须要清醒了。如你不肯离开张汉卿,你就必须从现在起重新做人,不然的话,迟迟早早张家也决
  不会容你。”在天泰栈里寂寞无聊的时候,谷瑞玉常常会回想这次去吉林唱戏的前前后后,特别是二姐谷瑞馨在她临别
  前的几句叮嘱,现在回忆起来更让她感到心生悔意。
  “莫非张汉卿真不容我了吗?他如若从此拒绝接受我,我又该如何面对将来的生活呢?”现在,谷瑞玉才真正冷静
  下来,她认识到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已经酿成了大祸。自己贸然前往吉林唱戏显然刺伤了张学良的心。周大文前去吉
  林游说,又给了她一个尽快改变主意的机会,可惜那时她仍然没有悔悟,以至丧失了一个言归于好的机会。现在她纵然
  来到了山海关,但是在天泰栈里终日受到的冷落,确让一个孤身前来前线的女人感到心生寒意。
  “瑞玉,原来你在这里已空等许久了?”就在谷瑞玉苦闷得欲哭欲死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她下榻的客房门外忽然
  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女侍应生打开了她的房门,她发现从门外飘然闪入一位穿旗袍的青年女子,谷瑞玉定神一看,
  认出就是在沈阳多次见面的韩淑秀!
  谷瑞玉见了她,眼里立刻汪起了泪水。她像见到亲人一般,上前紧紧将韩淑秀抱住,伏在她身上嘤嘤哭了起来。
  谷瑞玉哭了好一阵,才说:“郭大嫂,早就听说你们在锦州战地医院帮助抢救伤兵,我就羡慕得要命。可惜我一人
  呆在这里,想飞也飞不出去。如若我能和你们在一起,又该多好呢?”
  韩淑秀见她哭得可怜,心里已有几分同情,她告诉谷瑞玉说:“本来我和凤至在锦州忙着抢救伤兵,身边有许多工
  作要做,可是茂辰给我打去了电话,让我马上到山海关来,他说有紧要的事情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