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36
  谷瑞馨继续向张冠英施加压力:“汉卿和瑞玉都有共结连理的美意。可惜他们身边缺少个在张大帅面前说清道理的
  人。依我看,这桩美事只有您出面最合适,不然的话,将来万一出了事,你当大姐的也难辞其咎。”
  张冠英终于被她说动了,但她也觉得此事过于难办,叹道:“我这边倒也同意,只是,家父那里可决不是我一句话
  就能成功的。”
  谷瑞馨见她的游说终于得到了张冠英的首肯,更加坚定了信心,便趁机鼓气说:“其实,在你们大帅府里娶位姨太
  太也不是什么不曾有过的事,况且张汉卿又是个带兵的旅长了。他出征打仗身边娶个如夫人,难道就是大逆不道吗?”
  张冠英听到这里,默许了下来。所以才马上派人去吉林请张学良。待张冠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张学良竟
  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他万没想到和谷瑞玉的感情纠葛,竟然发展到如此的地步,他甚至后悔当年在密山不
  该让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守在身边,以致彼此产生了感情,发展到现在已近难解难分了。“汉卿,此事不能不对父亲说了。
  因为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张冠英终于说出了她的主意。
  “可是,父亲他定会大发雷霆的。这种事他一定不肯同意。”张学良觉得进退两难,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
  是毅然割断情丝,从此断决和谷瑞玉的往来,那样他又感到对痴情的谷瑞玉太不公平;另一条则是果敢向父亲说明自己
  和谷瑞玉的感情,求得他的理解与支持。但是如此一来,他又感到心里对不起结发妻子于凤至。张学良左思右想,一时
  踌躇不决。
  于凤至在黎明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站在沈阳大帅府第三进套院的卧房窗口向前望去,只见这座民国初年张作霖在奉天起家时修建的豪华公馆,笼罩
  在一片秋天的晨雾中。她感到那迷迷茫茫的晨雾像一层看不透的纱帷一般,遮住了她的眼睛。昨天夜里她在卧房里哭了,
  自从得知夫君在吉林另有所爱的消息以后,于凤至简直如五雷轰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婚后感情那么专一的张汉卿,居
  然会在去吉黑两省剿匪期间,与他人发生感情上的纠葛。想起去年她去哈尔滨探视伤情时在道外小别墅里发现的种种反
  常迹象,于凤至的头脑才渐渐清醒起来。
  如果那时她能认定自己的心上人有了外遇,也许出面劝阻还来得及。因为她十分清楚自己与张学良的感情纽带决非
  一个插足的妙龄女人能轻易破坏得了的。她不相信张汉卿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背叛自己。所以,当侍卫李小四在自己面
  前略加掩饰,就很快让她心中的疑团冰化雪消了。直到这次马占山夫人到沈阳来,于凤至才有机会得知,张学良在哈期
  间与一位梨园女伶暗渡陈仓的内幕详情。
  她听了马占山夫人的话,心里顿如刀剜那么疼痛。摆在她面前的现实是严峻的,于凤至不能不承认,她去年前去哈
  尔滨的时候,张学良曾将一位名叫谷瑞玉的青年女子,送进了马占山在哈市的公馆里,大约住了一星期左右的时间。她
  屈指算来,恰好就是她在哈停留的日子。于凤至所以能从马占山夫人口里追问出此事,其原因就是她和马占山的特殊关
  系。出生在吉林省怀德县大泉眼村的于凤至,与出生在同一县毛城子的马占山,本来就是要好的屯亲。按理她当该叫马
  占山一声老叔。由于是屯亲,所以于凤至和马家的走动相当频繁,而张学良当时将谷瑞玉送到马宅去暂住,也是出于此
  种考虑,可他万没有想到竟然百密一疏,由于张学良考虑到马占山公馆距他道外的别墅较近,从而忽略了马家和于凤至
  家多年的关系。因此马家将张学良在哈另有新欢的情况婉转告知于凤至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现在,于凤至已经知道了谷瑞玉的秘密,她心里的痛苦自然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这是因为她和张学良的感情实在
  太深了,她与他的结合非决仅仅是双方父母的媒妁之言,而是内含着她与他感情与灵魂的多次碰撞,最后才终于促成了
  这桩水到渠成的婚姻。
  于凤至在秋晨的雾气中走出了房门。在整个三进套院里,她是张家人人敬重的少媳妇。张作霖所有的姨太太们都对
  这位从辽河边嫁过来的姑娘暗怀敬佩,这不仅因为于凤至的才貌人品,更主要的是她嫁进张家后上合下睦的为人。
  于凤至走进了第二进套院,这里住着张作霖的四姨太许澍阳和五姨太寿懿。在这个大家族里,她知道实际掌家人是
  张作霖的五夫人寿懿。她经常有事没事到五夫人的厢房里坐坐,谈些心里话,以便勾通彼此的感情。正是因为如此,五
  夫人对于凤至也格外偏爱,她经常在于凤至的公公面前说于凤至的好话,这也是于凤至大清早就想到寿夫人房里来的原
  因。可是,当她走到寿夫人房前的时候,又忧郁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吗?既然汉卿已经和谷姑娘产生了感情,到如今还会回头吗?他们之间的感情纽
  带是以家法就能斩断的吗?”于凤至想到这里,又情不自禁地收住了脚,站在清晨的浓雾里环顾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大院
  落,她眼睛里的泪水流了下来。座落在沈阳大南门里的张大帅府,三进幽深的大院里,左右各有套院和挎院相衔。可谓
  沈阳城里绝无仅有的豪门官邸。她知道头一层套院住着她的公公,那里既有他的承启处和办公室,也有侍卫室和一些客
  厅;二层套院里住着二姨太卢寿萱和六姨太马姨娘。她和张学良的几位弟弟妹妹们都住在第三进套院里。
  平时于凤至极守家规,除有重大事情之外,她在一般情况下是决不轻易走到前面几层套院里的。特别是前套院公公
  张作霖住的院子,那里有许多奉系高级将领出入,于凤至为避免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她坚决不越雷池一步。就是
  她在这大家族里受到上下敬重的原因之一。可是,现在她心里苦闷极了,很想找个贴心的人说说心里的苦楚,于是她想
  到五夫人。想不到到了五夫人门前,于凤至又感到这样做会不会给自己、给尚未归家的张学良带来某种不利?想到这里,
  她又返回了自己的套院。
  坐在房里,她抬起头就会望见悬于粉壁上的像框。那里镶嵌着一幅泛了黄的照片,那是她当年和张学良在古镇上订
  婚时的合影。虽然历经了几年的风风雨雨,可她仍然感到那张小照的珍贵。那是她与他定情时的见证。当年她就是从那
  个紧傍辽河的小镇上与他走到一起来的。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刚过了六年光景,他居然移情别恋了!如若当初自己能坚
  持毁婚的意见,又怎么能发生这种愁烦的事情呢?
  “妈,既然汉卿对这婚事不满意,我们于家为什么一定请他到家来呢?”那是1913年初春,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刚过
  不久,于家就忙着接待远从奉天来的贵客。于凤至记得那天早晨,父亲于文斗就命人在“丰聚长”的前门悬挂起了彩灯。
  内宅又忙着准备宴席。她知道全家人所以兴高采烈的忙碌,都是为了她的那桩婚事。
  其实,于凤至和张学良的婚姻始于偶然。张作霖在握有奉天军政大权以后,曾在去年秋天来到古镇郑家屯,拜访当
  年他在此剿匪时的旧友。他来看望于文斗的时候,恰好于凤至的母亲于钱氏正请一位算命的盲人在为于凤至等弟兄姐妹
  们占卜。张作霖当即索要去于凤至的生辰八字,回到奉天以后,又请人与长子张学良的生辰八字对卜,终于得到了“将
  门虎子配凤命千金”的结论。
  于是,张作霖主动请住在古镇上的另一位奉系军阀吴俊升玉成此婚。吴俊升刚好希望借此巴结手握重权的张作霖,
  于是经吴的斡旋,张、于两家遂同意联姻。那时的于凤至就已发现张学良自乃父主张这婚事以后,他对前来于家相亲始
  终持有不情愿的消极态度。她知道张学良年轻气盛,一表人材,对于他父亲在古镇为他娶亲的意见,从刚开始时就持有
  不以为然的态度。特别是张学良从奉天来到这辽河边小镇以来,媒人吴俊升虽然几次上于家说准张学良相亲的日子,但
  是张学良却迟迟不肯上门。这种轻视于家的行为早已为于凤至所察觉。今天,当吴俊升再定下相亲的日子时,于凤至对
  张学良是否能上门相亲,仍然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
  “凤至,你和汉卿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张作霖极力主张的,不是我们于家巴结张家。张大帅对我们于家情深似海,
  又怎能够由你的性子出尔反尔呢?”于钱氏是位言而有信的妇人,在这小小古镇上她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对女儿几
  次想推掉张家的婚事,她始终坚持不允。
  于凤至记得,那次张学良虽然依东北当地的旧俗,到于家草草地相了亲,也过了财礼,可是,她却发现张学良对年
  长他三岁的未婚妻丝毫不感兴趣。在这种情况下,于凤至决定正式表明毁婚之意。她以一首《临江仙》小诗,言明了她
  无意与豪门结亲的高风亮节,她在诗中写道:古镇亲赴为联姻,难怪满腹惊魂。
  千枝百朵处处春,卑亢怎成群,目中无丽人。
  山盟海誓心轻许,谁知此言真伪?
  门第悬殊难知音,劝君休孟浪,三思结秦晋。
  张学良看到于凤至写给他的诗,才知道出身在小小古镇上的于凤至,原来竟是位学富五斗的才女。他正是由于见了
  她这首意欲毁婚的《临江仙》,才感到乃父为他选中的小镇姑娘决非等闲人物,于是张学良在回到奉天城后,马上请吴
  俊升将自己的答诗转送给于凤至,他在诗中表达了对于凤至的爱意与结成连理的坚定决心。
  张学良的诗为:古镇相亲结奇缘,秋波一转消魂。
  千花百卉不是春,厌倦粉黛群,无意觅佳人。
  芳幽兰挺独一枝,见面方知是真。
  平生难得一知音,愿从今日始,与姐结秦晋。
  于凤至嫁进张门以后,她以让张学良敬重的谨慎为人,将帅府上下复杂的关系都处理得十分得体。就连深得张作霖
  青睐的五夫人寿懿也对这位少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张作霖对这桩由他一手操办的儿女婚姻更是心满意足。于凤至不仅
  在大帅府里人望甚高,而且进东北大学读书后,才识也有明显的进步。如此一位有才有貌的姑娘,张学良没有抛弃她的
  理由。
  于凤至正是鉴于夫妻间坚如盘石的感情基础,所以才对挥师远去黑、吉两省剿匪的丈夫心无二志,即便在赴哈期间,
  她在下榻处发现了些许女人插足的蛛丝马迹,于凤至也没有起疑,因为她对张学良格外放心,从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如今严酷的现实不能不让于凤至大为震惊和悲愤。结婚六年来她那么热心地相夫教子,孝敬公公和府里五位夫人。不仅
  如此,她为能更加适应这个特殊家族在官场上的应酬,于凤至放弃了在帅府里衣食不愁的安逸,情愿去东北大学文科苦
  钻学业。于凤至万没想到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贡献给了张学良,可他居然在外另有新欢!
  “现在我究竟该怎么办呢?难道就眼看着婚姻就此完结吗?不,不能!”于凤至越想心里越痛楚,她不知道那位让
  张学良动心的女艺人人品如何,但是她知道谷瑞玉定有许多她所不及之处。特别是年龄,自己年长张汉卿三岁,这是个
  无法改变的事实。当初她在同意这桩婚姻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一不利的因素。颇有自知之明的于凤至曾要求媒人对张
  家言明此事。她是位心性清高的女人,决不希求巴结权贵人家。她的父母双亲也不想利用这桩婚事另有所图。只是张作
  霖在听到吴俊升转达于家的意见后,大包大揽地拍胸说:“女大三,抱金砖。凤至比汉卿大二、三岁有什么关系!这桩
  婚事就这么定了,任何人也不得更改!”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正是公公张作霖的父母之命,才酿成了一杯苦酒。事情虽已至此,作为于凤至当然不想就此退
  出自己合法的婚姻,可是,她又是位通情达理、顾及脸面的女子。她知道即便发生了这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也不能在
  大帅府里大肆张扬。因为那样做非但与事无补,甚至还会越闹越糟,让张学良和张作霖都陷入了难堪。在这种情况下,
  于凤至又情不自禁地出了房门,她需要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寿夫人听。她知道如若挽救自己和张学良的婚姻,必须要得到
  当初促成这婚姻的始作俑者——她的公公张作霖的支持。于凤至清楚最能左右张作霖的人,莫过于那位操持家政的五夫
  人寿懿了。
  “哟,凤至,什么风儿把你给刮来了?快,快进屋里坐吧!”于凤至在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