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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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23
谷瑞玉听到这里,心绪变得紧张起来,喃喃地问:“你父亲张大帅发现了你的阴谋以后,一定大发雷霆了吧?”
张学良笑笑,他说:“不,父亲他希望我能在政治或军事方面成为他的继承人。当时,我连做梦都想着有一天当医
生,想通过治病来救中国,我根本就不想当军人。现在对你说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我当年希望学医,成为救人的医
生,结果到头来,我却成了一个杀人的军人了!世间的事情真是阴差阳错啊!”
“当军人有当军人的好处,少帅,既然你的命运如此,索性就当个好军人吧。”谷瑞玉已经感受到了张学良的人格
纯正。她为结识这样一位有爱人之心的将门之子而深感欣慰。
谷瑞玉珍惜每天和张学良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她只有在清晨与他散步的时候,才能和张学良在一起。一般的情况下,
张学良虽然在哈尔滨养病,可是每天的时间却排得满满的。他有时会在那幢小别墅里召开军事会议,接待从奉天、吉林
和卜奎(齐齐哈尔)等地前来的客人。有时他会出席当地官员为他举行的各种酒会,在这些公开的场合里,谷瑞玉是无
法出现在张学良身边的。她虽然和张学良已经走得很近,可是,她如若真想和张学良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谷瑞玉自知,
在她和他之间仍然还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障碍。她自知自己毕竟是一个“戏子”。在那个社会里,她十分清楚女艺人的地
位何等低下。别说自己想成为张学良名正言顺的如夫人,就是与张学良生活在一起也决非姐姐姐夫设想的那么轻易而举。
特别是于凤至闻讯从奉天赶到哈尔滨来探视张学良病情以后,谷瑞玉更加无法在张学良的身边存在。
在于凤至来到哈尔滨以后,谷瑞玉必须悄悄搬到距张学良别墅很远的另一幢洋房里去。因为她知道如若让于凤至知
道有位唱戏的姑娘守在张学良身边,那么谷瑞玉将来就决不可能与张学良发生任何实质性关系了。
谷瑞玉住在与张家别墅相隔一条马路的马占山公馆里,每天忧心如焚。她无法过这种见不得天日的生活,她感到于
凤至的到来,仿佛有片巨大的阴影正向她的头上覆盖下来,压得她抬不起头。从前谷瑞玉在戏文中时常唱演那些生为姨
太太的悲剧,那时她虽也为剧中人物感到悲愤,可是没有现在她亲身体验到的生活氛围,对自己的剌激更加深刻。她发
现张学良虽有统帅千军万马之勇,然而却在夫人于凤至的面前格外谨慎小心。当于凤至将从奉天来哈尔滨的电报收到那
天,他就来到谷瑞玉下榻的房间,对她说:“瑞玉,凤至要到这里来了,为了方便起见,我想给你另找个住的地方,可
以吗?”
谷瑞玉怔住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于凤至会在这时候到哈尔滨来,更没想到对自己已经产生了至深感情的张学良,居
然会因为于凤至的到来,劝她到外边去住。她顿时感到有种寄人篱下的悲哀。尽管她从心底深深地爱着他,把张学良当
作心中的偶像加以敬重,恨不得有一天将他们彼此的关系进一步得到确认。可是,谷瑞玉知道自己这些欲望和希冀,都
是短时间根本就办不到的。
她知道张学良对她越来越感兴趣,越来越有好感了,但是,这种好感至少在目前还不足以让一惯在私生活上循规蹈
矩的张学良,断然下决心将她收房。她知道张学良的家庭非同一般,即便他本人有收谷瑞玉为偏房之心,摆在他面前的
障碍也决非轻易就能逾越的。张学良的父亲张作霖会允许心爱的儿子娶一个“戏子”为姨太太吗?于凤至会同意张学良
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带回奉天大帅府吗?还有那些可怕的社会舆论,都让想入非非的谷瑞玉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如若获得张学良对她的真爱,如若真正与他连结百年之好,那么,决不是她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自身所能办到的。谷瑞玉
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地位与身份,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张学良同日而语。
“行,少帅,我住在哪里都行。”谷瑞玉尽管心里感到悲哀和无奈,可她毕竟知道张学良的苦衷。她看出他有些惧
内,对尚未到来的于凤至张学良看得很重。谷瑞玉早在吉林时就不断听姐姐和姐夫谈起张学良和于凤至的往事。二姐曾
说:“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张汉卿和于凤至的关系,应该是不过分的。因为他和于凤至结婚几年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称
于凤至为大姐呢。瑞玉,你可以想一想,张学良到底对于凤至是什么样的感情。”当时,谷瑞玉心里不悦,她对姐姐说
:“姐,既然如此,你和姐夫为什么还要暗中撮合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婚姻呢?我又何必一定要在于凤至和张汉卿之
间插上一条腿?这岂不是在做永远都没有结果的蠢事吗?”
可是谷瑞馨却说:“也决不是说张汉卿和于凤至的感情就好成如胶似漆。尽管他们夫妻表面上相敬如宾,可是据有
人说,于凤至和张汉卿的感情其实并不十分好。原因就是于凤至这个人太傲慢。当然,汉卿也有傲气,可是人家汉卿是
什么家庭,你于凤至又是什么家庭?她不过是辽河边小镇子上大粮户的闺女罢了,你瑞玉天生丽质,又识文断字,为什
么不能和于凤至比争高低呢?”
谷瑞玉怯懦地喃喃说:“姐,这,我……行吗?”
谷瑞馨打量妹妹许久,终于说:“你行!瑞玉,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图个什么?还不就是找个一生都遂心的如意丈
夫吗?既然你有这个机缘和张汉卿接近,就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也不应该放过。如果你没有上阵就气馁了,那么你
今生就这么委委屈屈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谷瑞玉从那时起就有了将来必与于凤至相争的思想准备。可是,她没有想到这种底气不足的相争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她心里毫无准备。她与张学良刚刚堕入爱河,于凤至就突如其来地替代了她的位置。想到自己住在另一幢小洋房里的滋
味,谷瑞玉心里就感到悲凉和凄楚。但是在张学良那征询的目光面前,她竟故意让自己装成和悦的笑脸,她知道这时候
无论如何也不敢伤张学良的心。她知道自己现在和他仅仅是一般的关系,张学良并没有将所有的感情和信任交给她。在
这种敏感的感情纠葛中,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让自己曾经付出的努力化为东流之水,而远大的理想也将因自己的任性也
化作泡影。想到这里,她苦笑着说:“行,让我住哪儿都行。为了不给凤至添麻烦,就是让我马上回吉林也行。”
“不不,你不要回吉林。她只在哈尔滨小住几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周的时间。因为她正在东北大学文科读书呢。
瑞玉,你先委屈几天,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住处了,就在距这里不远的马占山公馆。马占山是我的父执,他虽然在哈尔滨
有房子,可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齐齐哈尔。所以那里只有他的老夫人和几个使唤丫头。你住在那里我也放心。”张
学良显然早为谷瑞玉安排好了一切,在他到谷瑞玉房间之前,早就对于凤至来哈后所能发生的一切都有所料了。
“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谷瑞玉见他这么细心,又是以商量的语气来征询意见的,她心里刚刚泛起的悲哀
渐渐被一股来自对方的温情替代了。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低下头说:“我只是感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也不知
我住在马公馆里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不然,还是让我回吉林吧?” “添什么麻烦?马家和我们张家早就不分你我,
他们甚至巴不得接待我张汉卿的客人呢。”张学良见谷瑞玉越是通情达理,心里越有几分过意不去。因为他心里始终感
念着谷瑞玉对自己的一片情。那难忘的感情来自于她不顾风雪的阻隔,不远数百里从哈尔滨前往边境密山的林海雪原去
探望他的病。那时他被困在一片茫茫的林海深处,随时都可能死于非命。在那种困境下谷瑞玉能在大雪里千里跋涉前去
密山,决非一般感情浅薄的女人所能做到的。现在由于于凤至的突然来哈,让他不得不做出让谷瑞玉去外边下榻的决定,
看得出张学良的心里有些歉意和不安。让他惊异的是,谷瑞玉对此非但没有任何反感,反而坦然面对他为她安排的一切,
这不能不让张学良心中感动。张学良说:“怎么你来的不是时候,而是她来的不是时候。你可是我在密山负伤的时候去
看我的了。所以,我一直感到……”
“别说这些,千万别说了!……”谷瑞玉万没想到张学良会在她面前对于凤至略露微词。她知道对方无意间流露出
的感情是最真实的。她蓦然发现自己在张学良心里已经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不然的话他决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
的。为了不让张学良借题发挥,继续说些不该在她面前说的话,聪明的谷瑞玉急忙摇手劝止,劝慰说:“少帅,快去为
夫人的到来做准备吧,我一个人好办。我马上就搬过去,请你只管好好在这边照顾夫人就是了,我在马家会过得愉快的。”
张学良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感动。如果说从前他在吉林见到谷瑞玉时,把她当成了一位轻薄的女子,那么经过在密
山和哈尔滨一个月来的接触,他已从内心深处了解了这位既有容貌,又有才智的女艺人。他感到谷瑞玉决非那种凭靠一
张漂亮脸蛋在官场上到处钻营的交际花,她是位感情深沉且又聪明过人的姑娘。他见谷瑞玉已开始准备去马占山的公馆,
就说:“好吧,你先委屈几天,一会儿我就派李小四把你送过去,瑞玉,你放心,只要凤至一走,我马上就派人把你接
过来。”
谷瑞玉微笑着点头,不再多言。张学良深情依依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出门去。片刻,一个细瘦的侍卫兵就急匆
匆地走进来,他就是张学良身边最亲近的侍卫李小四。他亲自帮谷瑞玉拎上皮箱行李,从小楼后门上了一辆等候在门廊
下的汽车。眨眼的功夫,谷瑞玉就到了马占山将军的小洋楼里。
谷瑞玉站在马家小楼的阳台上,隔着那条僻静的小街,不时向那幢熟悉的米黄色小别墅眺望着,可是,尽管近在咫
尺,她却再也无法陪张学良到松花江边去散步了。谷瑞玉想起她在密山和张学良的彻夜长谈,想起他们在松花江畔那些
相依相从的清晨漫步,心海便泛起一股难言的凄苦。想起自己的命苦,想起自己与心爱的人相隔一条街却无法相见,一
滴苦泪便悄然的洒落在她粉嫩的面颊上。
第三章误入爱河
于凤至是平生第一次来哈尔滨。
在明媚的春阳下,她伏在桌案上,正用毛笔写一篇大楷。于凤至从小在辽河边上的古镇郑家屯长大,这位生得纤细
娇媚的夫人,十几岁时就是小镇上出类拔萃的女秀才,特别是她超人一等的诗文,更让所有接触她的人感到由衷钦佩。
于凤至多年勤学,即便她来到哈尔滨探视伤口将愈的丈夫,也不忘在闲暇时挥笔练字。现在,她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
下了几行诗:画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于凤至写罢,搁笔于砚上。
然后她起身,来到楼窗前,透过百叶窗的小格子,她可以从这里眺望着远方的松花江。春色已然洒遍北国冰城,江
水在渐浓的春色下淙淙而流。江上的老冰排正在滔滔滚滚的水面上飘浮东去,她感到哈城确有一番难以言喻的北国风光。
于凤至从楼前那汩汩淙淙的江流,可以联想起从故乡郑家屯旁流过的那条辽河。当年她就是在那里与张学良结识的。她
父亲于文斗,本是那个商埠小镇上一家名叫“丰聚长”粮栈的老板。他仗义疏财,善结四方友朋,所以当1908年春天张
作霖远从辽西奉命到松辽平原剿匪的时候,就将指挥部设在了于家“丰聚长”商号的后院。这样一来,张作霖和于文斗
就成了彼此交心的至友。
1909年张作霖统兵在漠北大沙漠与数倍于他的惯匪鏖兵交战的危险时刻,就是于文斗连夜骑马赶赴洮南,求助奉系
的另一个军阀吴大舌头(吴俊升)发兵救援。不然的话,张作霖寡不敌众,也许早就战死在茫茫荒原里了。
也许正是这一前因,所以,1913年张作霖在奉天掌握兵权以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古镇郑家屯来,和
他当年的老朋友于文斗议定儿女亲事。于凤至乃古镇上的小家碧玉,可是张学良却是握有重兵的张作霖之子。本来就不
门当户不对,可是只因张作霖看重当年兴兵剿匪时于文斗对他冒死相救的旧情,所以在大帅府里力排众议,坚决主张让
长子张学良娶于文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