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1-02-19 05:11      字数:4717
  “他没有电话吗?”
  “没有,他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联系我,我俩办完了事儿就各走各的。”
  “走散了多长时间了?”
  “三个来月吧,”常青想了想,“这三个多月……我到处找他,找不着。”
  “你最后一次跟他在一起是在什么地方?”
  “在武汉……”常青说着就摸出了一个存折,“这是杰哥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上面存了十万块钱:“这么多?他给我钱干什么?”常青笑道:“还能干什么?让你帮他存着,他整天在外面流浪,怕丢了。”我给常青点了一根烟,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脸:“好小伙儿,实在,要是我就独吞了,没人知道。”常青冲窗外翻了一个白眼:“你更干不出那样的事儿来,那不是杂碎还是什么?这是玩命钱。”
  “按说我应该给他钱的……”我猛地打住了,“呵呵,他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多呀?”常青不屑地一撇嘴巴,“远哥我还不是跟你吹,杰哥现在的钱不比你少。”
  “怎么弄的?偷?抢?”
  “都不是,一个字,诈,”常青傲慢地抬起了下巴,“我跟着杰哥这一阵可学了不少东西……”
  “先别说这个,”我打断他道,“你们去武汉干什么?”
  常青扫了门口一眼,悄声说:“杰哥把孟三杀了,在武汉。”孟三就是孙朝阳从南方雇来杀了广元的杀手,他早晚得死,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常青说:“杰哥的鼻子像警犬,孟三的味道他记得清楚着呢,捞钱也不闲着,一直在闻着他的味儿。”广元,你可以瞑目了!我长吁了一口气:“说说你们是怎么干的。”
  常青说,那天他正在大连闲逛,突然接了小杰的一个电话,小杰就让常青马上坐车去临沂,他在车站等他。见了小杰以后,小杰去商店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了,又和常青去洗了个澡,回旅社躺着的时候,小杰说,他打听到了孟三的下落,睡足了觉马上去武汉,孟三在武汉。常青问,“四畜类”和另一个开枪打广元的怎么样了?小杰说,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孟三和强子了,等收拾了孟三和强子,他就静下心来好好跟孙朝阳玩玩。
  “强子?”我大吃一惊,“小杰不知道强子已经死了?”
  “什么?强子死了?”常青疑惑地瞪着我说,“怎么死的?我们俩都不知道啊。”
  “被人用五四手枪打死的,在医院……这事儿不是小杰干的?”
  “这是真的?在武汉的时候,杰哥还对我说,下一个目标是强子呢,他竟然死了。”
  “好了……”我的脑子乱得要命,“先别管他,你接着说。”
  常青把双手抱在头上用力地摇头,老天,谁干的?这不是乱套了嘛。我把他的手拿到桌子上,让他别想这些,继续说他的。常青又摇了一阵头,接着说:“我们俩第二天清早就上了火车,也不知道车开到了什么地方,我俩正睡觉的时候,有人就喊有贼,我睁开眼一看,外面漆黑漆黑的,好像是半夜了。车厢里乱哄哄的,有几个警察在挨个地搜身,杰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枪掖到座位底下。没等我动弹呢,一个警察就指着我说,别动,把手拿出来。杰哥一拉我,推上车窗就跳了出去,我回手开了一枪,也不知道伤没伤着人,也跟着跳了下去。铁道边上是一片高粱地,我就钻了进去。没多长时间,杰哥就找到我了,问我枪哪去了?我这才发现枪没了,可能是跳车的时候摔出去了。杰哥的枪放在旅行包里,也没法回去拿了,我俩就钻出高粱地去了一个村庄。在人家的草垛里睡了一宿,真他妈狼狈啊……好歹到了武汉,我俩都累'膘'了。睡了三天才解过乏来。”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孟三?”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杰哥在武汉有个战友,也是道儿上混的,没用几天就在汉口的一个宾馆里找到了他。”
  “小杰的战友给你们搞的枪?”
  “没用枪,他战友也不知道我们找孟三干什么来了,拿了杰哥给他的辛苦费再也不见了。”
  “用石头把他砸死的?”挺紧张,我换了个轻松的口气问他。
  “用琴弦,”常青接着说,“我俩熟悉了地形,设计好了从哪儿进从哪儿出以后,就住在了那家宾馆对面的一个小旅社。观察了两天,摸清了孟三的行动规律。孟三很神秘,白天在那里睡觉,晚上出去,一般在半夜两三点钟回来。那天我俩等到他回来了,他好像受了伤,走路摇摇晃晃的。杰哥对我说,这是个机会,咱们不能在他房间里干了,直接在电梯里完事儿。我俩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宾馆,谁知道这小子不走电梯,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梯。杰哥说他认识咱们,得等他上了一层,在第二层干他。那么晚了,楼梯上根本没有人,干他绝对没有问题,我点了点头。
  杰哥就把一根吉他弦拿在了手里。他早就准备好了,琴弦的两头用木棒拴得很结实,做了两根呢。在二楼,我俩动手了。杰哥从他背后走过去直接用琴弦把他勒在了自己的怀里,我上去用一块抹布把他的嘴巴捂上了,那小子一声没出,蹬了两下腿就过去了。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脑袋都快要掉下来了,歪在肩膀上像不是他的。杰哥把琴弦丢在他的脚下,我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出来了。我们没有回旅社,直接奔了轮渡离开了汉口……”
  第二十四章 人在江湖
  我的眼前幻化出这样一幅场景:静谧的宾馆楼道里,一个人的身子贴着另一个人,前面那个人从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染成了红色,这一切都在一种安详的背景里无声地进行着。喷涌状的鲜血变成了流淌状,后面的那个人轻轻放下了他……这一幕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让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站在旁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彻骨的凉意从我的脚底慢慢升到了头顶,这种感觉让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觫竖起来,眼前一片红光。
  “离开汉口我俩才想起来,一天我们也没有吃饭了,我俩累极了……”
  “你们去了哪里?”我插话说,“既然成功了,你们直接分手,以后再联系,怎么会走散了?”
  “你不知道远哥,”常青舔了一下嘴唇,难过地说,“杰哥受伤了,他的指头被勒断了。”
  “你们去了医院?”
  “没去,当时我不知道杰哥受伤了,离开武汉的时候我对他说,咱们应该去乐山拜拜佛,杰哥同意了。”
  对,这个提议好,他们目前的这种状态,应该去拜拜佛,让自己的心性平静一些。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想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哀。说到这里,金高一步闯了进来:“操他妈,差点儿忘了大事儿!蝴蝶,把电话给我用一下。”我给他大哥大,金高拨了一个号码,大声说:“利子,给我看好了老许这个逼养的,不许他离开!他要是不听话……”我一把抢过电话,对利子说:“利子,对人家千万客气点儿,老许是咱们的老客户,留他在那里吃顿饭,就说我和你金哥很快就回去陪他……”利子说知道了,春明在我这里,要不要跟他说句话?我说,让他接个电话,春明说:“远哥你去了哪里?到处找不着你,海哥说你跟金哥出去了,我还以为是在冷库呢,没事儿吧?有事儿我过去。”我说,没事儿,帮我在那边陪陪老许,我在外面跟济南来的朋友谈事情,让他别发急。挂了电话,我让常青继续说,常青笑着说:“继续什么?说我杀了人?金哥,你可别相信啊,我跟远哥乱吹牛呢。”
  “常青,这次回来你就不要走了,就在市场跟着我,没事儿,我有数。”我摸着他的手说。
  “我想过了,我还得走,”常青把手盖在我的手上,“这里已经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再说我也呆不住。”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杀了孟三?”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怕你担心,昨天想了一夜,我还是得告诉你,要不你更担心。”
  你还不如别告诉我呢,现在不光是担心了,还有操心。我恍惚看见小杰孤独地行走在漫天的大雪里,四周全是光秃秃白茫茫的山和闪电般伸向天空的树枝,他抄着手孤单地走,大雪时而将他包围,时而让出一条口子让我看清楚他。他就那么一个人走,走着走着,雪就没有了,变成了雨,从天而降的大雨将他淋湿了,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猴子,他依然走,脚步坚定而有力。走了一阵,雨就停了,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鲜花,他走在花丛里,风兜起他的衣服,让他的衣服上粘满了五彩的花瓣,他转回头到处看,他在笑,满嘴都是牙花子。兄弟,你应该回来啊,整天在路上这么走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哪怕你回来跟我一起住到监狱里也行啊……我看见几年以前的我和小杰,我俩蜷缩在山洞般幽黑的小号里,我把脸仰上去,看着乌蒙蒙的房顶,小杰在唱歌,很欢快的那种。
  我记得那次蹲小号是因为我打了一个“点眼药”(告黑状)的,我把他打得不轻,脸像个发霉的茄子。那时候我已经是中队的大值星了,队长对我很好,但是我总归是违反了监规,队长让我在车间门口面壁。那天下着很大的雪,硬得像瓦片的雪花砸在脸上,像被人抽嘴巴子一样疼。我站了好几个小时,几乎都要冻僵了……小杰上工了,一看就愣住了,也不管队长在不在跟前,跑过来就把他的棉衣给我披在了身上。他穿着单薄的内衣紧紧地抱着我,你怎么了?我冻得说不出话来,用力往外推他,因为我看见队长提着电棍跑过来了。他不走,依然抱着我,队长用电棍顶他,他躺下了。我扑过去夺队长的电棍……就这样去了小号。
  在小号里,我俩一呆就是三个月,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成了金色的,脸比纸还白。
  有一次我跟小杰谈起这段经历,问他当时为什么豁出去了?
  小杰说,我明知道这样的下场就是蹲小号,可是我愿意,我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真汉子。
  我笑话他说,你这样的真汉子没什么意思,本来我快要面壁完了,你这么一来,好,全完蛋。
  小杰不认这壶酒钱,他说,完蛋就完蛋,总有一天会不完蛋的,因为我有当真汉子的勇气。
  又一个春天到来了,这个春天来得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我都没来得及感受去年冬天的寒冷。春天的风是柔和的,吹在身上不再是那种刺骨的寒意,而是像一只温暖的类似女性的手轻轻摸进来的感觉。天空也不再是那种让人恐惧的铁灰色,而是瓦蓝瓦蓝的,很少的几缕云彩在天上悠闲地飘,天空显得又深又远。我很高兴能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还能在清晨的一缕阳光里惬意地伸上一个懒腰。看着阳光从门缝和窗户里明目张胆地射进来,那种慢慢升腾的喜悦使我激动无比,夜里曾经做过的关于死亡的噩梦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意气。
  阎坤终于回来了,回来得灰溜溜的,像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这之前,严盾抓住了他,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刑事拘留了。我没有跟严盾打招呼,直接去了刑警大队,我告诉他们,这事儿不关阎坤的事儿,错误全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阎坤的责任减轻了,他被拘留了十五天。阎坤出来以后,一直不敢见我,我亲自去了他家,动员他回市场继续做他的生意。我有我的打算,怕他在监狱里胡说八道是一方面,主要是想让全市场的人都看看我的大度,顺便把他困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折磨他。
  严盾知道了我的所为,很生气,那一阵子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了。我理解他,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阎坤抓到,我这样做他能不生气嘛。他不理我正好,我害怕他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严盾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他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再让他伤心了。有时候也很矛盾,想要按照他说的做事情,可是我把握不住自己。如果我按照他所说的做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爹和我弟弟过上好日子?何况我的身边还有一大帮兄弟依靠我吃饭呢,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们自己去走一条根本不熟悉的道路?对严盾的感情很复杂,想要靠他近一点又怕自己的一些行为让他抓住把柄,想要离他远一点又怕失去这个对我那么好的人。那一阵我几乎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思来想去,只有暂时少跟他接触这个办法了。
  阎坤回来得很滑稽,我估计他知道我的想法,可是他不得不回来,因为他如果离开这里,他将一无所有。我把他的货全扣押在我的仓库里,他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