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蝎子王 更新:2021-02-19 04:29 字数:4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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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过,我又改名了,你要叫我‘光达’!”
两人在街上分手,装作陌生人。“德源号”在巷口东边,西边还有一家卖糕点的小铺,许光达一面挑选着点心,一面注视着孙德清的动静。他见孙德清走出“德源号”向北而去,后面有个人跟着他,便匆匆付了钱走了出来。
“坏了。他被人盯上了。”许光达悄悄跟在那人后面。思忖着,怎么办?
眉头一皱,有了主意。
“喂!老兄,你上哪儿去了?我买的这糕点不知团总太太爱不爱吃?”
许光达紧跑几步追上那家伙,拍着肩膀大声问。
那家伙回头一看,并不认识许光达,骂了句:“你瞎了眼了,什么团总军总的!”说着,转身又去追孙德清,可是孙德清早已无影无踪了。
他们脱身后,便来到了沙市。
晚上,交通员来到中西旅社,把他们接到了“福昌祥”。
东方鱼肚白色,天渐渐亮了起来,长江岸边,渔船穿梭,货船扯篷,收网打桨,上货卸货,热闹非凡。一个职员模样的人领着两个渔民打扮的年轻人来到江边,径直朝一只小木船走去。那职员模样的人高声叫道:“喂,郝伯,你要雇的工我给你找来了。你瞧瞧,这两个伢子怎么样?”
渔船里钻出一个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渔民,古铜色的脸上涌起道道皱纹。他手搭凉棚,向两个年轻人端详了一会儿。
“行啊,试试吧。谢谢你了。”
郝伯示意:
“伢子们,上船吧。”交通员把孙德清和许光达送上了船,又低声说:
“多保重,一切听从郝伯安排。我走了,再见!”
“伢子们,收缆绳开船!”郝伯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大声喊起来。
郝伯顺手一点手中的竹篙,小船轻快地离开江岸,临江而下。
船到江心,郝伯低声嘱咐他们:“江上民团关卡不少,不过也不用害怕。
这些乌龟王八蛋不过是想弄点外快。有了情况,不用慌,看我的眼色行事。
记住,你们是我雇来的,可要装得像一点。”
许光达和孙德清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去,摆弄起渔网来了。郝伯哈哈一笑,划起双桨,亮开了嗓门:
哎啊来,
我打双桨你撒网哟,
金满舱来银满舱。
今日我载得大鱼归哟,
明早换来鱼米香。
孙德清听到了轰隆的马达声,回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敌人的炮艇开过来了!”
几个人同时望去,见炮艇离他们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来到木船旁,一个敌兵用带钩的长篙搭住木船,小船漂漂游游被拉近炮艇。
郝伯不慌不忙,笑嘻嘻地说:“老总辛苦!”
“干什么的?”炮艇上一个当官的嘴里叼着烟卷,手按住腰间的手枪,打量着木船上的三个人,冷冷地发问。
郝伯赔笑着说:“打鱼的。”
“我看你们像共党的游击队!”敌军官瞪着三角眼,吼叫着。
“老总,我天天在江上打鱼,都认识你。”
“是吗?”敌军官把眼睛盯在孙德清和许光达的脸上,狡猾的家伙在审视这两个年轻人,企图从他们身上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孙德清、许光达不慌不忙,一个在整网,一个在刷锅。显得那么得心应手。
船舱里,一条鲤鱼蹿了出来,差点跳到舱外面。一个士兵见了,“看,好大的一条鱼,足有三斤多!”
郝伯暗暗一乐,这鱼都出来帮助解围,真是吉兆!灵机一动,对许光达说道:“还愣什么,赶快给长官捞鱼。”
许光达表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拿起小撩子,专找小的捞。
郝伯装作不快的样子:“瞧你干点活儿,这么费劲,我来!孝敬老总要挑大的。”随手接过撩子,顺手捞起几条大鲤鱼,甩到炮艇上。
那个当官的见甲板上的大鲤鱼,眉开眼笑,说了声:“鱼我就收了。不过,要当心,这一带共产游击队活动很凶哩,发现情况,跟我们报告。”说罢手一挥,“我们走。”炮艇开走了。
大家的心都平静下来了。许光达暗暗佩服郝伯的沉着、冷静。
孙德清是皖北人,没听过这一带的渔歌,刚才听一段,就让那该死的炮艇给搅和了,便凑到郝伯跟前,央求说:“你刚才唱得真好,再给唱一遍吧。”
郝伯见孙德清夸他的歌唱得好。心里很高兴。从前,只听到同志们称赞他驾船打鱼的本事,可还没有人夸他的歌唱得好呢。他心里一高兴,清了清喉咙说:“我给你唱个新的!”
哎嗨来,嗨呀来,
江南江北好地方罗,
江里的鱼儿肥又胖。
两岸稻谷分外香,
江上快撒网,
岸上收割忙。
。。
孙德清听得发呆,忘了手中的活计。
许光达还想说什么,这时郝伯停止了歌唱,指着前边的岸上说:“同志,我们快到家了!”
夕阳西下,晚霞洒在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在郝穴下游的新场附近靠了岸。
三个人下了船,踏着余晖,朝着岸边走去。
郝伯带着一身渔民打扮的孙德清和许光达,向村口走去。许光达远远望去,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个子很矮的人,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木棍,渐渐的,看清是红缨枪,向他们这边跑来。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家定睛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光着脚,脸上带有几分稚气,表情却很严肃,一双有神的眼睛注视着郝伯身后的这两个陌生人。
郝伯走向前去,笑着说:“张伢子,今天又是你站岗放哨?”那孩子点了点头。
郝伯指了指身边的孙德清和许光达,“他们都是自己人。”
“那我怎么没见过他们?”这孩子带有几分稚气地说。
“傻孩子,他们是刚来到这里的,你怎么会认识他。他们是帮助咱们打土豪分田地的。”
那儿童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他拉住郝伯的手说:“郝伯伯,我这就领你们去见农会主席去。”说着,提着那杆高高的红缨枪,蹦着跳着在前面引路。
许光达和孙德清一前一后,跟在孩子和郝伯的后面。
一进村,只见墙上到处写着“打倒土豪劣绅!”、“把地主土地分给农民!”、“拥护苏维埃!”、“消灭民团警备队”的标语。
许光达看着这些标语,精神为之一振:革命形势发展得真快!刚一踏上苏区的土地就处处是一片新气象。是啊,几年来,他到处看到的是白色恐怖,每到一地,总是提心吊胆的,晚上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现在终于到了苏区,这下真到了家了!
许光达一路无话,边走边想着,一抬头走进了一家院子。
“快请进吧,你们一路辛苦了!”一位中年妇女从门里走出来亲切地迎接他们。
这位中年妇女姓赵,四十多岁,是这里的农会主席。她的丈夫原来是雇工,因为参加农协,被民团杀害了。她的儿子几个月前参加了游击队,称得上是纯粹的革命家庭。
郝伯上前介绍:“这位是农会的赵主席。”然后又向赵主席介绍说:“这两位是中央派来苏区工作的同志。”
孙德清和许光达分别作了自我介绍。
晚饭过,郝伯告别了孙德清和许光达,向江边走去。孙德清和许光达望着郝伯远去的身影,渐渐消逝在夜幕中,才回到了农会主席家。
夜幕下的渔村,灯光点点,宛如天边的一片繁星。
孙德清和许光达正在同这位农会主席攀谈着。
孙德清急于想了解这里的情况,就先开了腔:“你们这里土地革命搞得不错啊,一踏上村里,就看到墙上写满了标语,儿童站岗放哨,处处是新气象。”
“这都是土豪劣绅那些官老爷们逼的!”农会主席很激动。“我嫁给她爹来这里已有二十多年了,家里很穷。我公公是个老实人。那一年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又欠了王矬子家的债。他们三天两头派人来,他儿子是县民团的头儿,年三十把我丈夫抓走
了。公公一气之下就死了。后来听说我丈夫逃出去了,我这心才放了下来。”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贺胡子闹红,大家都起来了,我丈夫也参加了农协,后来被民团杀害了。”说到这儿,她的眼睛湿润了,低下了头。少许,她抬起了头:“我的儿
子又参加了游击队。”说到这,她很自豪。
“现在我们这里是‘红区’了,一闹起革命,土豪劣绅有的被杀掉了,有的跑到县城里去了,过去那个威风劲儿早没了,我们穷人分到了房屋、土地。”
她指着房子和家里的东西说:“这些都是分来的。”
许光达听着很激动,也感到很振奋。
农会主席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想把一切都告诉自己的亲人,她指着羞涩地依偎在身后的十岁的女儿说:“连她也参加放哨哩!”
“看,光听我说了,快谈谈你们外面的事儿。”
孙德清和许光达把所见所闻向她作了介绍。
夜已经根深了。屋里的灯还亮着,不时传出阵阵笑声。他们谈得那样投机,那样亲切,那样无拘无束。许光达真切地感到:我们真的到家了!那一夜,他们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许光达从来也没有睡得这么香、这么甜。
苏区横沟市的石首县委住所。
孙德清和许光达在当地交通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渔村,来到这里。
一个老年农民走出了房门,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欢迎啊,欢迎!”说完走过来同孙德清和许光达一一握手。“到屋里坐,都到屋里。”他边说边扯着许光达的手进了屋。
孙德清一下子也搞不清这位老农是这里负责接待的还是食堂的伙夫。他思忖着,不管怎样,得把我们的任务告诉他。因为离开上海时,中央已有交持,到苏区的头件事,就是设法找到鄂西特委书记周逸群。他急切地想把中央军委的指示,传达给特委。
许光达心里也犯嘀咕,难道他就是县委的石书记?因为离开渔村前,农会赵主席告诉交通员,送他们去找石书记,通过他找到特委。
“你老是。。”
“噢,这位小同志问我?。。我就是这石首县的县委书记。”
石书记是当地人,地道的农民出身,说起话来罗里罗索,语速也慢。还没等孙德清开口,这个用白布包头的书记却叼着烟袋不紧不慢地对他们说:
“中央代表同志,我眼下还没有办法给你们找到特委。特委是长着腿的,没有个固定的地方啊!我估摸着他们现在可能在监利那边。只能等他们到这里时,我才能把你们的情况报告给特委。”
许光达听到“中央代表同志”的称呼,忍不住偷偷发笑。
孙德清看了许光达一眼,已明白了他笑的是什么,转身低声说:“笑什么,怎么,不像吗?别忘了我们是在进行一场土地革命,就是要发动农民。”
许光达脸红了,有点羞愧地站到一旁。是啊,我们现在面临的任务就是要发动和组织农民起来革命;这才是新的斗争,新的生活。
石书记见他们侧身在言语什么,以为他们着急了,他使劲吸了一口烟,对孙德清和许光达说:“中央代表不用发愁,过不了十天半月的,特委准能找这里来的。”
他又吸了一口烟,把烟袋用劲一磕,再用嘴吹了一吹,放下烟袋说:“这样吧,你们先到段书甲那儿去,他带游击队,安全点。”
孙德清和许光达都觉得,在不能马上找到特委的情况下,到游击队去是完全必要的,不仅可以从中了解到苏区的情况,也可以学到作战的经验。孙德清向许光达示意,许光达点了点头,他们欣然同意了石书记的意见。
游击队江陵大队的驻地。
在一个土台子上,一个身材高大,腰里扎着一条绿色的布带,袖筒高卷的指挥员正在队前讲话,有时挥一下手,有时手插着腰,一副英雄气概。见孙德清和许光达来到这里,走下台来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豪爽地说:“听说你们要来,欢迎,欢迎,我们这支游击队土得很,请加强指导。”
这位讲话的指挥员名叫段玉林,又名段书甲,大革命时期在武汉军官教导团当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