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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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水三千 更新:2021-02-19 04:25 字数:4976
“不用了。”郭老摆了摆手,“你外婆原也是个爱清静的,可偏偏她是个师婆,才不得不过着这种嘈杂喧嚣的日子,如今,也该让她好好歇着了,再说了。这儿毕竟是祈家的地方,她迁过来,不妥。”
“那边的地是我的。把外婆安置在那边就行了。谁也管不着。”九月撇着嘴,她以前还真的想这么做呢。
“傻孩子,好好的院子怎么可以迁个坟进去呢?”郭老不由笑了,“你总是要嫁人的,你不忌讳,保不准人家会忌讳不是?”
“他不会的。”九月随口反驳道。
“他?”郭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游春么?”
九月脸色微微有些红,不过还是坦然的点头:“嗯。”
“你知道他什么来历吗?家住哪儿?家中还有何人?为何二十六岁还不曾娶妻?家中可有妾室?”郭老逮着机会想看看九月了解游春多少,他自然是查过游春的,可是。有些事却依然还没有传来消息,只知道游春可能和十六年前被宰杀的游县令有关。也知道游春十六岁以后的发迹史,但,真正的底细,却还是不明了。
不过,光是从他手上这些资料来看,游春不愧是个优秀的孩子,经营那种销金窟,时常与美人作伴,却能洁身自好,实属难得了,这也是他不反对九月和游春一起的原因。
“知道。”九月点了点头,笑道,“外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可你爹还有你的姐姐们未必会这么想。”郭老笑了笑,好心的提点了一句。
“怎么说?”九月好奇的看着他。
“你四姐对他促成火刑一事很不满,前几日因为提亲的事,你的另外几个姐姐也来与你爹反对过了。”郭老笑眯眯的说道,“孩子,有娘家的女人总是比没有娘家的女人幸福,你可不要辜负了你的姐姐们啊,人这一辈子,最亲的也不过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了。”
“我知道。”九月点点头,隐隐有些头疼,之前只有四姐一个,她还有把握说服说服,可现在,姐姐们结成同盟了?
“先去忙吧,等闲了,与我说说游春的事,外公给你把把关。”郭老慈爱的目光在九月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柔声说道。
“好的。”九月笑着点头,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婚姻受到家人朋友的真心祝福的,既然现在亲事遇到了小难关,那么,就让她和他一起克服吧,第一关,就郭老这儿了。
九月并没有埋怨姐姐们的多管闲事,相反,她心里满满的温暖,前世她只有一个弟弟,走得也不是很近,如今,她也有那么多姐姐关心她了,多好!
卯时二刻,得了消息的祈巧和杨进宝一起带着杨妮儿赶了回来,同时还带回了之前被祈丰年赶回去的那两个小厮。
没多久,九月的大姑祈冬雪、小姑祈兆雪也到了。
祈冬雪四十九岁了,却早早的头发全白,看起来比祈丰年还要大上几岁,祈兆雪今年四十三岁,虽然头发不见白,可脸上的皱纹却不少,显然,这两位姑姑的家里都不是很富余,两人都受不了少的苦。
卯时三刻,一家人到齐,相携着出了门前往宗祠。
郭老几人自然不用去,便留下看家,两个小厮被打发过去继续准备东西,他们都是干惯了事情的,做这些事也算得心应手。
开宗祠是大事,除了祈家,其他四姓的人也到齐了。
祈家族长站在门口,一番激昂的演说之后,才点了三支长长的红香,进行了一番拜天祭地的仪式,那宗祠的门才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打开。
祈家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便有人招呼祈丰年带着九月进去。
九月进了门,只见院子里有五个大屋子,每个屋子门上面都写着姓氏,祈氏祠堂两字高高的挂在最中间那一个,显然,在大祈村,祈氏算得上头一份了。
“跪~~”有位老人看到祈丰年和九月进去,用拐杖踢了两上团蒲过来,高声唱道,别看他头发长须花白,声音却甚是洪亮。
祈丰年看了看九月,先跪了下去。
九月微落后一步,跪在另一个团蒲上。
接着,又是一大顿繁长的念叨,九月没全听明白,不过,大概意思却是听清了,无非就是说她不是灾星而是佛光保佑的福女,为了祈家荣耀而降生等等夸张的说辞,顺便又提了一下十六年前把周玲枝逐出祈家的事,是个误会,如今解开了误会,长老们宽宏大量,一起过来请祖宗开恩,让周玲枝重新记入祈家族谱。
九月安静的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之前只想着扭转人们对她灾星的看法,却没想到人们的迷信思想如此严重,之前她被揭露后众人的反应,还有现在才知道的因为她的降生,让无辜的周玲枝在死后还被祈家逐出了祈家,没有家谱的人,犹如无根浮萍,怪不得她娘的坟会在那孤伶伶的边沿呢。
这一刻,九月无比庆幸自己能遇到游春,要不然,以她想的那些事儿,也不过是在舆论上稍稍动摇一个人们的说法,根本不足以治根,而他所做的,却让她彻底的摆脱了灾星之名。
当了十六年的黑户之后,九月终于在祈家的族谱上记下了名字,同时,也让受屈十六年的周玲枝也洗去了冤屈,得以重新回到祈家族谱上,尽管,关于她的记录仍是小小的祈周氏三字。
仪式结束后,九月跟着祈丰年退出来。
外面,祈祝和涂兴宝带着女儿涂雨花、儿子涂雨生,祈梦和葛根旺带着女儿葛小英、儿子葛小山葛小海,祈巧和杨进福包着杨妮儿,祈望和杨大洪牵着杨子续、抱着杨子月,祈喜单独站在祈望一边,看到他们出来,姐妹几人的眼中均有了泪花。
而他们身后,则是祈康年和祈瑞年两家人,其中还有两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妇人,九月还认得,那是大姑祈冬雪和小姑祈兆雪,祈老太过世的时候,她曾见过。
这一次,也算是继祈老太的丧事后,他们家聚得最齐全的一次。
中午,一家人连同侍卫小厮等人足足摆了五桌。
新棺在黄昏时分送到,在懂礼的人指点下,九月几个姐妹一起把重新准备的寿被铺了下去,寿衣也按着顺序排了下去。
起棺的时辰必须在天际未露光前进行,祈巧一家还有两位姑姑自然就留了下来,祈冬雪与陈翠娘交好,便去了祈康年家住,祈兆雪则留在了祈丰年家,看着躺在床上的祈老头,狠狠的流了半夜的眼泪,才和祈丰年交换了守夜去了祈丰年房间睡下。
清明前夕,天还黑乎乎的,飘着朦朦细雨。
祈家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祈丰年深知几个亲家是什么性子,也婉拒了女婿们过来帮忙,连几个女儿,也只让她们在巳时下葬时过来送送。
祈喜年纪小,祈丰年也没让她跟着,只有九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祈丰年却特意的喊上了她。
213棺中的秘密
清明前一日,天公不作美,竟飘起了朦朦细雨。
天还黑着,祈丰年请的道士们便来了,祈稻等人也都作好了准备,九月作为众姐妹的代表,自然也早早的准备妥当。
人到齐后,九月便戴了斗笠跟着出发。
祈康年肩上挑着装了纸钱、经文以及符纸之类的担子,右边搁在扁担上还执了一个火把,祈瑞年肩扛着挂着引路幡的长竹枝,手里还敲着开路锣,他敲一下,祈康年便抓出一把圆圆的纸钱往上抛一把。
几个道士接在后面吹吹打打,祈稻四兄弟抬了新棺稳稳的跟在后面,祈丰年和九月一人一边扶着棺,十六年前,两人均没有扶过棺,如今倒是补上了,他们的身后,拿着火把、锄头、木锹之类的几个本家的汉子。
黑乎乎的坟地加上朦朦的雨,显得有几分诡异,有节奏般响起的敲锣声伴着嗡嗡的诵读声,在这黑夜的雨幕里显得有些飘乎,走在最后的几个汉子忍不住抬手正了正斗笠,要不是这会儿人多,这些汉子们还真不敢轻易的走下去。
很快,便到了周玲枝的坟前,引魂幡插了墓前,道士们开始摆开祭坛,祈瑞年站在边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祈康年挑了担子围着周玲枝的墓不断的抛洒着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两刻钟左右的祷文之后,作法的道士开始引着祈丰年祭拜,让九月按着他说的开始烧纸烧经文。除了给周玲枝的,还有给祈家所有故去的亲人们的,当然也少不了这坟地上的邻居及孤魂们。
九月一一照做,这是风俗,因为她的到来让周玲枝孤独了十六年,如今她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再加上她前世的职业使然,面对这样的场合。她总是以最肃穆的心去面对,这会儿做起来自然更是一丝不苟。
做完这些,道士又写了一张“公文”,上述了迁坟原因、欲迁往的地方以及种种求庇佑的话,念完在坟前焚去,简单的仪式算是完了,然后道士们退到一边继续又敲又唱,祈丰年招呼了九月取了锄头开始挖土。
这点九月倒是清楚,这挖坟的头三锹士。必须由死者的子孙动手,如无儿孙,则需“全福人”代替。所谓“全福人”指的是那种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气的人。
挖过了三锹,那些本家的汉子们便接替了他们的活,快速而又小心的扒平了坟堆,没多久,便露出了棺木的盖子来。
祈稻拿了两只扁箩过来放在一边。其中一个用红布铺好,是用来装遗骨的。
“叔,好了。”汉子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整个棺木给扒了出来,也撬开了棺材盖。不过,几人接着都跳了上来。远远的避开。
接下去,就又是祈丰年的活了。
祈丰年眼中隐隐闪现泪花,却硬是克制住了,他直直的走到坑边,手一撑地就跳了下去,伸手推开了棺盖。
“等等。”九月忙阻止,快步到了那边也跳了进去,“先散散气息。”
周玲枝葬下十六年,尸身只怕早已腐烂,这棺木中肯定充满了尸气,若是冒冒然的伸头进去,还不知会不会生什么病呢?古人都说体弱多病的人不能离死人太近,怕沾邪气,实际上应该是身体不好的抵抗力弱,容易被这样的细菌入侵容易生病罢了,而非什么中邪。
九月拿出两条帕子,给了祈丰年一条,另一条对折了起来绑在脸上挡起了口鼻。
祈丰年看看她,倒是有样学样,也绑了起来。
九月这才凑近了棺材细看。
就着火光,棺中情形一清二楚,尸身早已腐得只剩遗骨,衣服被子看着倒是好好的,不过,只是薄薄的一层。
九月并不觉得意外,当年因为灾星的事,祈家人能安葬周玲枝没把她抛到乱坟岗,已经算不错了,谁还能要求给多添点儿赔葬品?
“媳妇儿……”祈丰年一看到就开始掉泪,他手扶着棺边,低低的说道,“九囡回来了,如今也证实了她不是灾星,她还是有佛光保佑的福女呢,族里已经让你和九囡重新入了宗谱,今天,我来接你回家了,回祈家……”
九月也有些伤感,这个她从没见过的这一世的娘,却和她牵扯了十六年,如今见到,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大伯,天光有些发亮了。”祈稻见两人久久没有动作,忙提醒了一下。
“去把那箩拿过来。”祈丰年用胳膊肘儿印了印眼泪,示意九月去拿东西。
九月伸手把上面的那个铺了红布的扁箩拉了过来,只见所有的人都背过了身去,她瞧了瞧,有些奇怪,却没有说话,也许,这是这儿的风俗也不一定。
“爹,我来吧。”九月见祈丰年要伸手,忙说道,祈丰年好歹也这么大年纪了,哪有她年轻人抵抗力好。
祈丰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接过了扁箩跟在边上。
九月高挽了衣袖,这个时代没有一次性手套,她昨夜倒是让祈喜帮忙缝了一个布手套,这会儿便拿出来戴上,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上面的被子,又小心的解开了衣服,露出了下面的全副遗骨。
以前的薄棺真的很薄,底部竟已有些开裂,这样一来,棺中倒是没有什么积液,这会儿捡拾起来也方便许多。
九月捡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儿的按顺序放在祈丰年捧着的扁箩红布上,一会儿,还得按着这顺序把整副遗骨拼凑出来,不能有任何一点儿的闪失,据说,短缺了哪一处都会对后代不利,当然,这是民间传言,而九月这般小心,一来是职业病的缘故,二来则是抱着一副尊重的心。
遗骨很快就捡拾完毕,九月又细查了一番,突然间,她的手碰到了棺尾那被子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