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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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6 23:56 字数:4776
果然,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影敏捷的跳了进来,来人摸黑走到完颜清床边,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
“怀里揣着什么?”完颜清笑着问道。
“一块暖玉。”来人说着便将玉扔给了完颜清,自己将手缩在了貂毛袖子里。
“又是从你姐姐那拿的贡品吧?不过倒是不错。”完颜清温和说道,暖玉一半的温暖,是他一路揣着过来捂热的吧,想到他冒雪来看他,心里感动,“去暖炉边坐着,身上落了积雪不知道吗?我都觉得一阵寒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2
“哈哈,是吗?”来人爽朗的笑了,然而笑声却是清雅的。边说着边挨到炭火旁脱了外衣烤着火。
“宴会那日要唱什么曲?”完颜清问。
“姐姐要我唱【万松堂】,我自然是不愿意的,那些俗曲滥调听着都腻了。”
“想来也是,如若你唱【万松堂】,那我是绝不去的。”
“哦?那天你也来吗?”来人起了兴趣。
“嗯。不过我只在远处看,你唱完我便走了。”完颜清刚说完,那人便抢道:“好啊,我就当只唱给你一人听。”
完颜清没有接话,只是面上露出暖暖笑意。
“你今日身体似乎又不大好,看来那丫头没舍得给你放墨玉散啊。”
“我倒宁愿她乖乖听她主子的话,墨玉散虽损身体,也好过我整日病怏怏的。”
“毓折,”那人忽然叫住完颜清,语气变得严肃正经起来:“若有一天你的国家和我的国家变成了敌人,我们会是敌人吗?”
完颜清朝他的方向望了望,屋内没有点蜡烛,只有炭火发出一点微光,“我们也是敌人。”他想了想淡淡说道。
那人笑了笑,“也是,不过你可不要被我抓住才好,你白听了我那么多曲子,到时我便要向你一一讨回来。”
“我们大金不会输的。不过我不会抓你,你还是唱你的曲子去,只是我再也听不到,不过世间山川会替我听的。”
“我说过,你不听了我也就不唱了。”黑暗中传来坚定又任性的回答,完颜歧只是默然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
沉默着坐了许久,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来人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吧,那日我为你唱【木兰辞】。”说着开了窗户又要跳出去,完颜清喊了声“眷卿”,正是明宸的小字,那身影停住了,借着外面雪地上的白光,完颜清看清了他的脸。
眉清目秀,风华正茂。
“小心。”只两个字,便已足够。
明宸笑着跳出窗去,窗户从外面被阖上,隐约有吱呀的踩雪声,但很快便被风声吞没了。
直到第二日莺右惊讶的叫着“窗台上怎么有盆花呀?差点都被冻死了。”
完颜清看着那盆粉色淡的像白色的花哭笑不得,后来他知道,这花的名字叫做:减字木兰。
因为那天宴会上明宸扮了小生的模样,穿着颜色艳丽的戏服唱道:“阁中金屑,研出雪夜深
访。夜雨寒凉,砂纸磨平故乡。小楼谁待?结了多少愁肠。堤上无人,减字木兰独伤…… ”
他站在高楼上望着台上的他,眉目间互相感应,词曲里表明心意,然而这不仅仅是台上台下的距离,这是世人永远无法体谅的羁绊。
一曲未毕,主座上最尊贵的两人面色已经不好,明皇后尴尬看着,不知怎么好好地祝寿曲变成了这苍凉伤感的小词,然而台上人唱的尽兴,台下自然有人看的欢喜。
完颜清将那根长笛轻轻放在栏杆上,然后心事重重的走下了高楼。明宸看着他走了也无心再唱,急急收了尾要去看他留了什么东西。
原来那根湘妃长笛上刻着两个字:眷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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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徽宗生辰过后没几日,完颜清又发了寒症,此次寒气侵体十分厉害,连续烧了两日却完全不见好,太医院急成一团,就怕这位金国皇子病死在大宋,这样既惹怒了日渐强悍的大金,又没了安全的保障与筹码。
入夜,莺右一直伺候在完颜清身侧,整个宝盍宫的宫人不停地进进出出。
完颜清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屋子里灯火通明的刺眼,于是不顾莺右的坚持劝阻硬是让一干人散了去,只留了莺右候在房中。吩咐好这些事又意识不清的沉沉睡去,莺右吓的伏在床边紧紧盯着他,一步都不敢离远。
“殿下……”莺右伸出手小心的抚过他的眉毛,终于颤颤说道:“毓折……”
这两个字终于不带着尊卑的分别,只是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的爱称,虽然只能在他沉睡时呼唤,然而能说出口,已是莫大的欣慰。
想着想着眼泪竟然掉了下来,莺右抬起手背擦了擦脸,“你赶快好起来,不管你是谁,我是谁,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既然你希望回你的故乡去,那么就赶快好起来回去吧,只要你能够醒来,我什么……都可以拿去换……殿下……莺右对不起你……”
不知道一个人说了多久,完颜清额上的毛巾换了多少条,他终于悠悠转醒,然而却并不让人放心,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吓人,莺右见他睁了眼怕他再睡过去,于是赶紧同他说话:“殿下,感觉可好些?饿了吗?还是先传下太医吧……”
“出去……”完颜清慢慢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莺右听到一怔,不解的笑了笑却又以为是自己听错,于是又问了一遍,完颜清吃力地回答:“莺右……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殿下——”
“出去——”完颜清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便急促的咳嗽起来,口中却一直重复着“出去”两个字。莺右虽伤心,但却更舍不得他这样伤身体,千叮万嘱后才犹豫着退了出去,然而仍旧是候在殿外。
此时寝宫里的偏窗忽然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轻松地跳了进来,明宸急忙跑到完颜清床边,完颜清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有些自责,然而明宸无所谓的笑笑,反而责怪起他来:“宴会那日风大,你却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听我唱曲,这不是存心闹病要我担心吗?毓折啊毓折,你若总是这样,我也要跟着你短命!”
“呵呵……”完颜清轻声笑起来,“活得若没意思,那死了也好。我与你,只怕死了也不一定能被世人原谅……”
“胡说!你就算活着没意思,也要想想我,就算我活着,你也要死吗?再说,世人怎么看怎么说与我们何干?你的王族和我的王族固然有他们的尊严与训守,大不了我们离开便是了,不做侮辱他们名声的罪人,他们还有什么可怪罪的呢?”
“你……才是在……胡说呢……咳咳……”
“好了,你别跟我争了,少说些话吧,这一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我为你编了一出戏,等着你去看呢。”明宸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将自己从明皇后那里拿到的紫金丹喂给他吃了。
“这紫金丹是好东西,你第二日定能退烧,只是又要躺好几日,你若觉着烦闷,我便每夜都来陪你说话。”
“别……天寒地冻……哪里……经得起……”
“这你可管不了我。”明宸说着调皮的笑笑,“不过那个叫莺右的丫头我倒是要问问你。”
“问什么……”
“毓折是你的小字,她是如何知道的?”语气里有些孩子气和醋意。
完颜清无奈的笑了:“无意间……提过,没想到……她记住了……”
“她的心思你不是不懂,早早说明免得她日后不好回头。”明宸提醒他道。
“嗯……我不过把她……当亲近的人看待……你放心好了……”完颜清解释道。
明宸重重点了点头,“你快睡会吧,这样药效才好。”
完颜清轻声应下,然后便倦怠的闭过眼去了。
明宸凝视了他一会,眼神复杂而又心疼。
这一次,他没有从窗户里去,而是走向了殿门。
从殿门口出来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雪地里,悲伤甚至绝望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明宸注意到她脚上穿的靴子,便知道那是完颜清给她的,他轻轻叹一口气,然后向莺右走去。
“你都听到了吧?”经过她身旁时,明宸停下来问他。
“是。”莺右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是。”这一个字几乎是咬着唇的。
“看来我们都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明宸自嘲的笑笑,然后继续向外走去,莺右忽然叫住他:“明公子——”
明宸停住脚步,只听莺右说:“公子的小字可是眷卿?“
“是。”
“那盆木兰也是公子你送的?”
“是。”
两人说完皆是沉默,这时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洒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空荡的雪地里,明宸离开的脚印很快被覆盖,而莺右,则依旧独自默默地站着。
脸颊上的眼泪结成冰滴凝在脸上,感觉忽然就麻木了。
不是说穿这靴子站上一天也不会冷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就冷得像快要死掉了一样呐。
自那夜明宸探访过后,完颜清的伤寒终于有了起色,两三日的调理过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然而这两三日里,明宸却并没有来,甚至也没有入宫的消息,只有冰雪开始有了消融的意思。
“殿下,今天真暖和。”
阳光正好,完颜清躺在院子里的暖塌上看书,莺右坐在一边的小矮凳上替他拨着炭火。
“院子里还用什么暖炉,熄了吧。”完颜清瞥了她一眼,目光再定到书页上。
莺右故意笑他:“奴婢可不敢,您再受寒一次又要累死多少人呐。”
“昨天也听到你咳嗽,照顾我累着了?”
莺右愣了一愣,微微别过脸,不是累了,而是伤了。
“是啊是啊,所以奴婢求殿下了,好好顾着自己吧。”心中再如何难过,也不能让他看出半
分,不能让他觉得难堪,更不想让两人间好不容易亲近的关系一下子破碎。
完颜清只是莞尔,兴趣恹恹的样子,莺右心里明白其中缘故,思量片刻终于迂回着告诉他:“奴婢昨日听到个消息,觉得很新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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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然而完颜清并没有搭话,莺右将凳子搬得离他近一些,做出十分想讲的样子来,完颜清不禁被她的模样弄笑了,终于道:“想说便说。”
莺右的喉咙慢慢咽了咽,小心的说道:“殿下知道明皇后有个弟弟吗?就是洛阳临安府的二公子明宸——”边说边偷偷地打量着完颜清的神色,细心的发现他眉角微微的抽动,但是并没有阻止她,一时间,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闷和躁。
“那位二公子和府里一位唱戏的男伶不知怎么的,被传了许多谣言,明老爷一怒之下将明二公子关在了府中,据说还受了不少皮肉之苦,现在还禁足呢,连皇后求情都没有用。”
说完又是良久的沉默,静的连雪化的声音都听得见。
“嗯。”完颜清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一页书继续看。
她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于是成全了他。然而现在说了,又怕他听了难过,真是怎么做都不得圆满的。
“莺右,你会堆雪人吗?“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完颜清忽然问道。莺右正随意的转着手中的拨炭棒,听到后立刻答道:”当然会,殿下等着!“说完立刻跑了出去,明媚的阳光下雪已经化了大半,不知她从哪里捧来了大把的雪,一个人忙的倒也不亦乐乎。
完颜清一边看着她跑来跑去一边不觉放下了书,在他的心里,莺右一直是个干净美好,心思单纯的女子,即使她是别人派来监视他的,他也仍坚持这么认为。而他却是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却无法淡然忽略的人。他太在意外物,无法释然自我,任何变化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束缚。唯一庆幸的只有他在表情和外露的情绪上控制得当,不至于让旁人察觉甚至窥伺太多。
而有时他又觉得他们很像,至于哪里像,除了他们都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这一点外,似乎还有很多,只是无法详细说出来。
正在他想的入神时,莺右已捧了个小雪人跑过来了:“殿下,你看。”
阳光下她的手掌里放着一个晶莹的小雪人,雪人脸上是用红线做的笑脸,就像此时的莺右一样,笑就是笑,没有别的东西掺杂在里面。
他忽然喜欢起这个场景,不禁看得有些晃神。
“殿下——”莺右看他发呆便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注意到了她通红的手,于是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暖玉递给她,“暖暖手,你怎么像个孩子,说风就是雨的。”
莺右愣了愣,那块玉——
“这是洛潭暖玉,我从大金带来的。”完颜清解释道,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