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19 04:23      字数:4865
  一堵墙压着。“度宇。度宇?”嘶哑焦急的声音在寂静得昏暗中也变得清晰万分。
  “……阿持……我没事。”关度宇因为力竭而短暂地晕了过去,听到楚持的声音恢复了些神志,才幸运的发现除了左手的骨折(方才救楚持时弄的),加上两条腿似乎也被压得骨折了之外,别的倒还没有受伤。只是──忍着剧痛尝试着活动身体,想将自己挪出来,发觉下半身完全动弹不得。苦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好像被卡住了……”的确,断落的一根房梁支撑柱了那面墙的大部分重量,但巨大的墙面还是压住了关度宇的双腿。
  意外的,没有人回答他,含着隐忍的急促呼吸声让关度宇提心吊胆,昏暗中看不清楚持的脸,只得急切道:“……阿持,你怎么啦?”
  “……药……药……”阵痛中,楚持艰难地说道。孩子已经不能再等了,宫缩猝然又强劲了许多,腹中巨大的小东西向下激烈地冲击,双腿不能控制地大张,他知道,羊水早破,若是流尽了胞水胎儿很可能窒息而亡,必须尽快将孩子产下,而按照自己现在的身子似乎很难坚持到那一刻……
  关度宇匆忙单手从里衣拿出药瓶递给楚持,片刻后,他听到身边的人挪动身体的声音,“阿持……?”
  楚持服下药,将沈重的身体挪移到关度宇的视线之外,好在他们被困的空间还算比较大。不愿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生产,楚持深知对方会担心得想自残,而若万一自己……总也不能死在他面前吧?临产的人历经磨难,竟是在这样的心情下,独自开始了艰苦的分娩……
  37)
  胎儿的位置已经很靠下,肚子里就像被塞了铅块似的沉重。楚持在阵痛中颤抖地脱去亵裤,顿时觉得寒气逼人,吃力地将裤子垫在体下的地上,尔后用厚大的斗篷盖住巨大的肚子与张开的双腿。
  关度宇尽力抬头,只能依稀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楚持蜷缩在一旁,其实离得并不远,但身体被牢牢卡住又全身无力的关度宇却难以触及,他又急又乱,这种时候自己即使帮不了什么忙也应该陪在那人身边,对方久久没有应声,关度宇急得提声叫道:“阿持!阿持!你怎么样?”
  过早的破水后,本应该立刻卧床垫高臀部防止羊水流尽,楚持却被逼着站着身子不算,还大幅度地去救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非凡,强自撑到现在,羊水快要流完。双手抚着腹部,已经能清晰的感到孩子身体的曲度形状,子宫的内壁没有了羊水的缓冲支撑紧紧贴在了胎儿的身上,以至于受到刺激的宫壁开始了迅猛的无规则的收缩,隆彭的肚中就仿佛有一个水泵,巨大的收缩与扩张,孩子却因为缺乏润滑而难以再向下挪动,卡在骨盆的附近。楚持依靠着身后竖着的残墙,紧紧闭着双眼,牙齿咬住衣物,因为过于用力嘴角渗出细细的鲜血,他整个身体向上拱起不住地颤抖,悬空的腰部就好似被钢针刺穿了。无法回答关度宇的话,一松口,就会呻吟出来。
  待阵痛稍稍缓过,楚持才疲倦地轻声道:“我……没事……”他最擅长的,不就是忍耐么?
  关度宇闻到了血腥味,蹙起眉头,知道这倔强的家伙就算自己问了也不会如实回答的,略微冷静下来的他乾脆闭嘴,细心地在黑暗中聆听每一丝响动,除了短促的喘息,一种细微的,碾石声钻进耳朵,敲打在关度宇的心上,那恐怕是人体在地上碾磨得声响。而在俱寂的安宁中他也只能捕捉到这毫厘的细节,足够了,他知道他在隐忍。
  “阿持,疼得话就叫出来啊……”早明了那人的固执,关度宇还是不甘心地劝道。
  楚持已经无法回答关度宇的言语,所有的意志都被用在对抗疼痛上,背部大量的失血,之前就没有好全的刑伤,以及孱弱的心脉,楚持现在的身体可谓是强弩之末,崩塌就在千钧一发,只是对骨肉的怜惜才让他没有昏死过去,绷紧了意志强撑着,早已经将生死抛开的人,独独为着腹中无辜的孩子而奋力坚持。没有产婆与大夫,他只能靠自己,在平静的间隙,楚持双手穿过里衣摸住腹部,探了探胎儿的位置,万幸,胎位是正确的。后穴已经流血,孩子却迟迟没有进入产道。必须……必须尽快,温柔抚摸的双手突然变得残忍凶狠,顺着胎位,向下推挤着腹部説明胎儿移动。
  “嗯……呃……”算是回应了关度宇,体力快被耗尽的人终于无法自控地呻吟出来,声音憋着气。楚持自己推腹,催发无法规律的阵痛,同时向下狠狠发力,这样很容易引起大出血,对楚持来说还要面对心力衰竭的危险,但他毫不在乎,只知道孩子越晚生下来就越危险。
  血腥味越来越强烈,听着楚持低沉嘶哑的痛吟,关度宇满脸的汗,在寒冷中身体微微颤抖,不祥的预感压袭而来,该死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乾涸的灼烧般的撕痛中,胎儿随着外部与母体的推力一点一点的向下挪动,楚持无师自通地蹬了蹬双腿,撑起身子,保持半蹲的姿势。“嗯……”又一次的发力,双手毫不顾惜自己承受得住与否,用力地顶在上腹,抵住胎儿回升的趋势,一面向下拱顶。此时的他衣服早被汗水湿透,凌乱的头发帖服在虚弱的脸庞,双腿努力张开到韧带的极限,不住地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被推进产道。
  孩子,坚持住,马上,马上就能出来了。心里默默对未出世的小家伙说。楚持虚弱地喘息着积蓄着微弱的力量,他已经难以聚焦周围的事物,精疲力竭地倚靠在墙上,强行的推腹让下体已经大开的穴空涌流出更多的鲜血,却竟也起到了润滑的作用。胎儿巨大的脑袋卡在骨盆的位置,身体几乎要被撕开,可在这样的折磨中,心里却是坚定与温柔的。
  “呃啊……!”
  “呃……”
  “唔……呃……”
  身体撑起,半蹲着奋力地向下,几次挣扎用力,头部冲破狭窄的通道出来了一点,又都很快缩了回去。楚持一手按着肚腹,一手吃力地伸到下身的穴口处,似乎是回光返照,他又感觉到有了些力量。
  “啊……!”最后一次,集中身上所有的潜力,楚持抬高起了身体,压在腹上的手拼命向下推动防止胎儿的头又回缩进腹腔。另一只手感受到了俯冲而来的,那湿滑温暖的小脑袋,一个轻微地扭向,接着圆圆的脑袋带着整个身体的重量滑进了楚持宽大的手中。
  “哇!”豁然开朗的自由,婴儿爆发出细弱尖锐的叫声,湿湿的身体在楚持的手中无意识地挣动,上天眷顾,在叶甯叶裳的调养下,孩子看来算是健康的。
  海啸般的撕扯,在最猛烈的一瞬间后,猝然减弱,楚持的身体回落到地上。手仍托举着幼小湿软的婴儿,顾不得擦洗,害怕其着凉,把斗篷从自己身上扯下小心地裹住那小小的身体。楚持将脐带也未剪断的孩子慢慢移到自己面前,感到下体一痛,一团血污被拖带出来——是脐带另一端连着的胎盘胎衣。
  果真应该是回光返照吧,眼睛又恢复了视力,他看到一张小小的皱巴巴的,因为缺氧而略泛着紫的小脸正张着小小的嘴一边大哭,一边贪婪地呼吸着迟来的氧气。放下心来。抱着比自己的手也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意志溃如海崩,油尽灯枯的人头微微一垂,堕入了深沉的黑暗,似乎有谁在叫唤着他,而他已经疲倦得再难以顾及。
  “阿持!……阿持!你说话啊!你怎么了!阿持!”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来不及喜悦,关度宇心急如焚地从原来的叫唤变成了撕吼。得到的只有那令人怜悯的啼哭。
  惊魂的一夜到达尾声,曙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撒了进来,借着光亮,关度宇艰难地抬起脖子看到了楚持。无了斗篷的遮盖,苍白的双腿无所遮拦,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尚未闭合的穴口仍有血液慢腾腾地流出,与身下一大片殷红的血会合在一起绵延弥漫,冒出丝丝热气。楚持怀里还抱着婴儿,低垂的脸安逸平静,却透露出冰冷的灰败。
  “不!!”关度宇绝望地尖叫道。
  第38…39章
  38)
  惊天动地的爆炸埋葬了所有人,不论是官是寇,都死伤无数。在火药迅速燃灼的霎那吴介几乎想也没想就向受伤垂危的叶宁扑去,连连出掌打开砸来的乱石,却还是被活埋在地下,吴介机警,乘快将叶宁牢牢护在了怀中。
  叶宁受到震动而醒来,见周围一片漆黑,浓烈的硫磺气扑鼻而来,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吴介的询问声吓了一跳:“喂!你醒啦?”
  渐渐适应昏暗的视线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吴介的怀里,结实温暖的胸膛在寒冬腊月里靠着也着实舒服,但……叶宁脸色一变,忙不迭地想挣开吴介的怀抱,她年龄不小,但这二十几年来什么时候离男人那么近过?连楚持都没有抱过她(虽然她曾期待过……)吴介又怎么能这样占自己的便宜?无视吴介叫她别动的警告,身体向外移了移,可恶的是非但没有如愿,还牵得肋骨以下一阵剧痛,一股腥味涌上喉头。叶宁痛叫了起来。
  吴介依旧抱着这别别扭扭的女人,见她醒了,推自己的手还算有力,想来是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大小姐!你受伤了!别乱动!”
  “你放开我!”叶宁疼得龇牙咧嘴,自己摸了摸伤处,肋骨断了两根,脾脏似乎也略有受损。尽管如此,她仍是不希望被吴介抱着,舒服是舒服,可是烧的脸好烫好难受。
  “本少爷也不想抱着那么重的人啊!可是,小姐,拜托你看下四周,我能动吗?”吴介翻了个大白眼,他半坐着,一动不动抱着叶宁,手都快麻了,可无奈地方狭小动弹不得。
  “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持儿!持儿他们呢?我记得马车翻了!他们在哪?”叶宁想起正事,焦急道。
  吴介闻言也攒起了眉头,谨声道:“阮飞千引爆了这里的火药,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那么多房子一起倒,估计都被埋了吧!楚兄的情况也是未知。是我……疏忽了。”说着,吴介内疚地低下了头,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见叶宁倒地不起便乱了心思,没注意到阮飞千的举动,这场爆炸原是可避免的。
  “你怎么才来?”回想着种种险境,还有楚持的状况,叶宁惶恐道:“你知不知道持儿……持儿他将近临产!他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道!那么大的爆炸……”说着,眼眶里泪光闪烁,若不是惊魂一夜耗去了太多体力心里,叶宁现在疲倦得没什么气力教训吴介,否则她定好好掀他两个巴掌不可。
  吴介听到楚持快要临盆,心里更是自责,要是他早来一步,要是他没有那么大意……楚持与他的情谊决不比与叶宁浅,如此大的爆炸生还的希望还有多少?忽略了叶宁滔滔不绝的数落,他的心担忧不堪,可恨却被困在这里无事可做。
  见到吴介越发沈重的脸色,叶宁渐渐安静,不自觉得倚在他怀中,哽咽地小声说:“我们要快点离开这……去救持儿……”
  不知道为何,这样弱势的依赖让吴介的心怦然一动,紧了紧双手,难得温柔地说道:“放心。我们一出去就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一定没事的。”
  ……
  两人慢慢在寂静中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吴介感到地上有动静,立即清醒过来,将随身带的佩剑插入缝隙伸向地面,大喊大叫起来。良久,一片久违的阳光,他与叶宁获救了。
  救他们的是两个男人,一人身着青衣,一人身着白衣。青衣男子面目冷峻,白衣男子气宇清雅。他们还牵着一只狗,想必是用来探寻气味救人的。吴介抱着叶宁,警惕地盯着这两人,直觉告诉他来者绝非等闲之辈。
  “雷炎!祁炎!你们怎么在这?”倒是怀里的叶宁醒转过来,打破了沈默,她当然认识这两人,他们是她母亲叶裳亲自栽培的“七炎使”中的两名,也是仅存的最强的两名,另外五人,四人执行任务时战死,另一人珞炎判会受叶裳三掌而死。
  “我们受会主命令,将那些人安顿好后,觉得不放心,便回来察看,没想到……”说话的人是白衣者祁炎,他口中的“那些人”是指一直跟从普济会的老会友们,与辽国的计划豪无关联,也不知情,于是叶裳暗中派他们将这些人带出总部安顿好,还说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所有会众永不得再回普济会。雷炎与珞炎不免疑窦,回来一看才明了会主的心意,却……
  “那,我娘呢?她在哪?还有持儿,你们有没有找到他们?”叶宁问道。
  一直没说话,表情冷淡的雷炎目光一黯道:“会主至今下落不明。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