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保时捷 更新:2021-02-16 23:56 字数:4827
“那么,从韩将军巡查之后,到出事之前,都有什么人进过粮草库?”风烟放缓了语气,这个守兵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再逼他也没有用。
“有……哦,对了,虎骑营的袁小晚姑娘,曾经带人过来取粮草。”
“袁小晚?”风烟有点诧异,“她又不是伙夫,取什么粮草?”
“他们虎骑营那边的饮食一向都是他们自行打理的,所以每隔几日,他们都会派些人来取粮食和马匹用的草料。”那守兵四处看了看,又小声道:“督军防着咱们呢wωw奇書网,那边的三餐也都不跟大营一起。”
风烟冷冷哼了一声,亏得杨昭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要是跟大营的官兵们在一起,只怕是没人愿意给虎骑营的人准备伙食的。
“而且,今天好像袁小晚他们在粮库里待的时间又特别长。”那守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风烟不禁起疑,莫非是袁小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粮草是行军的命根子,谁有这样的胆量和动机来烧粮草库呢,大概也就只有她了。确切一点说,是那个背后指使她的人,杨昭。
想不到,他竟然心急到这个地步,连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夜袭十里坡的胜利,让他害怕了吗?还是,在营外的那场冲突,叫他怀恨在心?
风烟在这一刻只觉得愤怒和懊悔一齐涌上头顶,早知道他居心不良,早知道他手段阴险,怎么就没有好好地防范和阻止他呢?原来今天在营外,他没让佟大川动手,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一步棋在后头。
“还傻站着做什么,赶快救火去呀!”宁如海赶到她身边,气急败坏地道:“风烟,粮草都快烧没了,你还站在这儿发呆!”
“已经烧了,我还能怎样?”烟一回头,烈焰冲天,仿佛映红了她的双眼,“我去找他算账!”
“谁啊?”宁如海一呆。
“杨昭!”风烟已经向虎骑营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风烟!”宁如海叫不住她,只好一路跟着追过去,“慢一点风烟,你把话说清楚,杨昭怎么了?”
虎骑营,大概是整个大营里,唯一没有陷入慌乱的地方。营外的卫兵刚刚来得及看清一道黑影,风烟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惊之下,脱口道:“站住!什么人敢擅闯虎骑营?!”“啪!”的一声,风烟的长鞭已经抽在了他脸上,“粮草着了火,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看热闹,我这是替萧帅教训你!”
这守兵还没等叫出痛来,风烟已经疾风般卷了进去,直闯督军主帐!
“哎,有人——”他刚喊了半句,又有个黑影迎面一击,“闪远一点!”
追上来的是宁如海,一拳把那守兵打得飞出了两步远,也直追着风烟闯了进去。
从营门到督军的大帐,一路上风烟长鞭到处,人仰马翻。守卫的士兵固然善战,可是禁不起陆风烟和宁如海这样的高手,加上他们来势太快,来不及阻拦,片刻之间,风烟已经闯到了杨昭帐前!
隔了三步远,风烟的长鞭已经扫了出去,卷住大帐的门毡,嘶的一声,竟把整条门毡给拦腰扯了下来,“杨昭,你出来!”
“当当”两声,侍卫的大刀左右迎头砍下,却被风烟的长鞭抽中,这一鞭的来势疾而狠,侍卫一时握刀不住,手中的大刀竟随着长鞭荡飞了出去!
“谁敢再拦,就别怪我不客气。”风烟一鞭在手,“难道你们没听见,粮草库已经着了火?我要见杨昭。”
号角声中,虎骑营的人,已经潮水般向这边涌了过来,刀枪如林,迅速合成一个包围圈。
连风烟也不禁一惊,好快的速度!果然不愧是虎骑营,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集结过来了。
大帐里灯火通明,除了杨昭,还有另外一个人,看样子,在风烟闯进来之前,他们正在密议着什么。看那人身上的服色,并不是军中的人,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外人潜入这里,还能有什么?必定是王振从京里派来的奸细。
怪不得杨昭这么急着下手,原来是王振等得不耐烦了。
桌上还有一壶酒和几个小菜,看起来,他们还蛮悠闲的嘛。粮草被烧了,他们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宁如海和风烟已经被团团围住,无数刀枪密密麻麻地,一重重指着核心处这两个不速之客。
“又是你!”佟大川一眼认出风烟,忍不住怒上心头,“前两次的账还没跟你算,你又闯进来找死?”
“你闭嘴。”风烟打断了他,“我找的是杨昭。”
宁如海急道:“你这是做什么,风烟,你疯了不成吗?”他就知道,这个丫头要闯祸,拉都拉不住,这下子可倒好,连他自己都陷了进来。这样的情形,吃亏只怕是吃定了。
座上的杨昭,清俊沉默。
因为是在自己的营帐里,又都半夜了,他没穿盔甲,连军衣都只是随便地披在身上。他一只手还拿着酒杯,停在唇边。看样子风烟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他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换做是别人,此刻怕是早已经恼了,杨昭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他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你还真是缠上我了。”
风烟劈头就问:“外面的人都在救火,你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这是为什么?”
杨昭一只手扣好领口的扣子,缓缓起身,踱了两步,“没有我的命令,出了天大的事,他们也只能原地待命。”
“那么,你又在做什么?”风烟气极,“他们等你的命令?说得好,你是督军,外面的粮草都快要烧光了,居然还在这里喝酒作乐,你怎么坐得住啊?”
“这是我的军帐,我为什么坐不住。”杨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我倒是奇怪,你不去救火,跑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不怕不方便吗?”
“想不到,除了胆小、阴险、助纣为虐之外,你还有一样,无耻。”风烟几乎想打烂他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
“不敢当。“杨昭眉梢跳了一下,“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抬举我的。”
“比起你做的那些事情来,我说的已经是客气了。”风烟盯着他,一个人刚刚做了这样卑鄙的事情,怎么还可以一派坦然?他难道就连一丝愧疚和心虚都没有吗?
“不知道陆姑娘指的是什么。”杨昭虽然是问话,语气里却连一丝询问之意都没有。
风烟暗暗道,心照不宣啊。
“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明白。今天起火之前,袁小晚去过粮草库,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杨昭一怔,怎么,小晚被她盯上了吗?“就算她去过,又能说明什么?”他没动声色,“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粮草库起火的事,是跟袁小晚有关吧。”
风烟道:“不只是有关,我想,这把火根本就是你叫她去放的。”
她一语既出,满座皆惊!一时间帐内帐外,鸦雀无声。
“陆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杨昭的脸色也不禁一沉,“你是于谦手下的人吧,就连他,也未必有这个胆量这样跟我说话。你擅闯军营,作乱闹事,又以下犯上;我要是现在治你的罪,萧铁笠也保不住你。”
风烟唇边掠过一丝笑,“若是怕你,就不来了。杨指挥使位高权重,可是也高不过王公公吧?我连他都没怕过,又怎么会怕他身边的一条狗。”
什么?!
第四回 沙场秋点兵 2
四周的鸦雀无声里,爆发出一阵骚动,像是一滴冷水滴进了沸油锅,立刻沸反生烟。
宁如海只觉得脑门一阵晕。嘈杂的声浪里,听不出是多少人在吵嚷,吃惊的、愤怒的、不敢置信的,一下子迎面淹了过来。无数刀锋和枪尖,几乎同时指上了他的脸。如果不是虎骑营的军纪如铁,不敢妄动,只怕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只马蜂窝了。这个陆风烟哪——宁如海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刚才怎么就没拦住她?
这下子可好,指着杨昭的鼻子,骂他是王振身边的一条狗!只怕杨昭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骂得这样狗血淋头。只要他一句话,今儿晚上,风烟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无数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都集中在杨昭的身上,杨昭却抬眼看着刀枪丛里的风烟。
“我连王公公都没怕过,又怎么会怕他身边的一条狗。”——清脆爽辣,宛若一记耳光,当众掴在他脸上。
杀了她?不杀她?这个瞬间,杨昭竟有一丝把持不住的动摇。他知道风烟是于谦的手下,其实三番两次她的冷嘲热讽,他可以不用忍,但是都忍了,为的就是不想和于谦为敌,给大家都留个余地。
他清楚,于谦在防着他,这个宁如海和陆风烟,明着是来送粮草,暗地里却一直奉命监视他。
本来,睁只眼闭只烟,只要面子上还过得去,也就罢了;他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被这样一个丫头顶撞几句,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趟西北边关,他既然来了,自然早有准备。萧铁笠和赵舒韩沧几个将领的猜忌冷淡,是意料之中,好歹有督军的权柄压着,他们也不能怎样。
可是这个陆风烟……她实在是叫人忍无可忍。
她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爱憎吗?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刀锋的寒光,映着她的眉睫,只要握刀的手稍微有一丝颤抖,就会划破她细嫩的脸庞,可是她的眸子,寒星般的晶莹明亮,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连半分退意都没有。
风烟也在看着杨昭。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捉摸不透。她感觉得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阴鸷而犀利。四周的刀枪如林,都没有他这一抬眼之间的凌厉叫人心惊。可这杀气也是一现即隐,他不想出这口气了吗?难道是在顾忌萧帅?还是……烧了粮草库,他终于有一分心虚了?
风烟也知道自己来得冲动,没有真凭实据,又凭什么指责他是火烧粮草库的幕后主使?但是,等她找到证据,只怕这十几万西北大军早就饿趴下了。到时候,又能把杨昭怎样?
像杨昭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竟甘心做王振阉党的走狗啊?!
到此时,风烟才体会到,临行之前,在大人的书房里,他的深深叹息。那不仅仅是一种对局势的担忧,更是一种痛心和遗憾。
朝廷风雨飘摇,国难当头,那么多人的命运,就靠这一道不能再退的紫荆关。杨昭手握禁军兵权,又深谙西北战事,对整个局势来说,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可偏偏他竟为了保住权位,攀附当权的王振,为了一己之私,而弃江山百姓于不顾。
“虎骑营里军令如山,行动这样迅捷,可见指挥使的治军之能,决不在萧帅之下。可是你们的刀枪,不是用来对付强敌,却对准了前来御敌的人——”风烟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有点讽刺吧,她竟然在这里跟杨昭讲起道理来了。
“杨督军,刀下留人啊!”一个熟悉的粗嗓门从营外一路嚷了进来。
是韩沧,还有赵舒和萧铁笠也都赶到了,敢情他们两个是搬救兵去了。
杨昭的眼光从风烟脸上移开,淡淡一笑,他们来得还真是时候。
“千里,你先回去。”他回头对身后那个深夜来访的客人道,“刚才没说完的事,以后再商量。”
“是。“那人已经在椅子上看得呆了,此刻才醒悟过来,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看他脸上恭敬的神色,倒像是杨昭的手下一般。
“给萧帅让条路。”杨昭挥了一下手,“除了当值的护卫,其他人都下去。”
“下……去?”虽然是心有不甘,面面相觑,但里三层外三层、群情激昂的虎骑营属下还是不得不听命行事,如潮水一般迅速四散,各回营地守望。
“陆姑娘,你也太莽撞了些!”萧铁笠疾步入内,面沉如水,“怎么竟敢闯了虎骑营,还不赶紧向杨督军赔个不是。”他语气虽然严厉,但却是为了回护风烟而来——风烟所闯下的祸,又岂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萧帅,难得大驾亲临虎骑营,没能出门迎接,我倒是失礼了。”杨昭赶紧岔开话题。萧铁笠虽然是好意,却未免太不了解这位陆姑娘的脾气了,她岂是肯低头道歉的人?只怕一个按捺不住,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冲口而出,到时候,不治她的罪,都下不了台了。
可话一出口,连杨昭自己也下意识地一怔,他护着陆风烟做什么?
“这个……杨督军,不知道能不能从轻处置陆姑娘的闯营之罪?”萧铁笠有点踌躇,杨昭若是不买账,两方立刻就会陷入僵持之中,还未开战,先起了内讧,倒是正中了杨昭的下怀吧。但这个情又不得不求,眼下也就只有他的话才有分量,否则,风烟和宁如海只怕是出不了虎骑营了。
“好说。既然萧帅亲自来了,我自然尊重萧帅的意思。”杨昭缓缓地踱了两步,又一回身,“但陆风烟的诽谤之过,我可以不计较;她擅闯虎骑营,还伤了几个弟兄,这条罪不能不治。否则,今天这个闯一次,明天又换那个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