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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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劲儿 更新:2021-02-19 03:50 字数:4981
差不多有小半盏茶的工夫,秦亚茹才长长地吐出口气,叹道:“官家,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能把食物相生相克法则用的如此神妙,而又不引人注意的高手。”
她这话,内涵颇多,赵祯眨了眨眼睛,奇道:“听小娘子之言,我的身体不舒爽,乃是人为?”
他近年来身体不好,但从没有多想过,毕竟老赵家的人长命的并不多,身体不好的却不少。再者说,他身为皇帝,哪怕现在还是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帝,想要给他下毒,也是千难万难的。
凡是他进口的东西,无不经过好几道检查手续,虽然赵祯总为了自己的吃食被检查来检查去,最后进口的时候都凉了而不高兴,可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乖乖吃那些食物,从不为难手下人。
秦亚茹眯了眯眼。点头,说来也是赵祯幸运,她刚才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两个女使托着托盘离去,她也是精通厨艺,并且还懂医理,更要紧的是,上辈子她在郡马府。生命最后的那几年,就日日吃相生相克的食物。
一开始她也不懂,直到病入膏肓,身边伺候了她一辈子的女使,才心有不忍,把这事儿与她说了。
当时秦亚茹在郡马府安安稳稳地活了好多年。人们也渐渐忘记她才是郡马的原配发妻,既然目的达到,柔蓝郡主又怎会放任秦亚茹这样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真安然度日,寿终正寝,虽然披着一副温婉贤良的外皮,她的内心,可一点儿都不贤良。所有女人该有的嫉妒心,她一丝一毫也不缺少。
就算知道。当年秦亚茹什么都没法子做,她被软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平日见到的人都不多,难道还有法子去报复?何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连救自己脱离险境都没办法,只能放任身体一日日衰弱,病死卧榻。
如今,却在深宫内院,又闻到了她当年经常闻见的饭菜香味,这种特殊的味道,她闻过好多年,这种特殊的感觉,她绝对不会忘记。
因此,还没入福宁宫的大门,秦亚茹便心有所觉。
“我会为官家开个药方,并列出食疗的单子,再辅以针灸,不出半年,官家必会恢复健康。”
虽然当年她让柔蓝郡主把自己给整死了,但她还是牢牢地记住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这些年来,她苦学不辍,几乎没有一天不在研究医学,医术日渐高明,便是和当世国手比,纵使经验有所不如,可见识上,却远远超过。
如今,秦亚茹即便是给皇帝看病,还是比较复杂的病症,也敢夸下海口。
赵祯怔了怔,叹道:“没想到,那群太医居然连小娘子的气魄本事都比不上,真真该死!”
他是厚道人,可再厚道,面对一群尸位素餐的太医,他也要生气的。
秦亚茹没有说话,心里却明白,皇宫里的太医无不是杏林国手,经验丰富,不可能没有一个能看出皇帝的身体出现大问题,但是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一个个学的谨慎保守,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只要有一句话说错,甚至是一不注意,就可能变成宫里数不清的冤魂之一。
要不然,也不会在民间光有声望的神医,一旦当了太医,立即便泯然众生,否则万一卷入宫中是非,一准儿活不长。
秦亚茹并不在乎太医们怎么想,也没打算和皇帝多说,其实,也用不着她多说,但人皆惜命,太医们的行为,纵然不合理,却合情,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因为他们过于谨慎保守,就把他们问罪。
赵祯松了口气,眉眼清亮:“那就有劳小娘子了……若是我身体痊愈,必有重谢”
话音未落,秦亚茹一扬眉,笑道,“官家,重谢什么的,奴可不敢当,不过,人们都说官家的书法极佳,奴家的弟妹知道奴有幸见驾,特意写了一幅行书,想让官家给品评一二,若能有一言半语的指点,那真真感激不尽。”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卷轴,双手捧起,奉到赵祯的眼前。
白云生倒吸了口气,低下头去。
赵祯却颇为惊讶,笑道:“我可还未出师。”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了卷轴。
秦亚茹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小皇帝展开卷轴,由一开始的笑意盎然,变得全身僵硬,瞳孔放大。
即便是秦亚茹,也忍不住担心害怕,不是怕这个小皇帝,却是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纷至沓来。
小皇帝毕竟还年轻,又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庞家和襄阳王都是他信重的臣子,即便证据都在眼前,他也不一定相信。
况且,现在宫里做主的是皇太后,不是他,即便他相信了,到底有没有魄力和能力来应对这个局面,尚未可知。
还有,以襄阳王的性子,又是这么多年布置,肯定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万一要是一不注意,让人把消息传出去,不说必败无疑,终究会添不少的变故。
没想到,小皇帝的年纪虽然小,却很沉得住气,只是稍微僵直了片刻,就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样子。
“小娘子弟弟的行书,当真不错,到比我写的好,且留下来让我认真看看,过几日再给你们送回去。”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一百零一章 成长
面带英气的女使捧着乳白色的汤汁,走进书房,正看见自家主子立在窗前出神。
庞元英于吃穿用度上一向精细,今天看起来却和往常不同,穿的衣襟是绛紫色奢华的衣袍,紫金冠在阳光下仍是熠熠生辉,那张脸也照样能让满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醉神摇,但给人的感觉,却再不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整个人都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郁气质,堪怜又堪恨。
他一回头,就看见桌子上平摊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堪称国色。
庞元英勉强勾起唇角,一颗心却是冷了下来——纵然再喜欢一个女人,喜欢的入了魔,那也只是个女人罢了,若是不碍着自己,自己的亲人,为了她学那痴情种子,任性一下,也无不可,反正他本就是个荒唐人。
庞家有他大哥顶门立户,庞家又是枝繁叶茂,有几辈子也摆不光的家业,家族子弟出息者众多,他这个被娇纵惯了的幺子,纵然荒唐一点儿,趁着年轻,做出些让人诟病的事儿,又有何妨?
“别怪我,你终究只是个女人,我便再喜欢你,也不能让你们秦家毁了我的父母,毁了我的家族。”
庞元英眼角眉梢间的冷意,便是他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女使看了,也心惊肉跳,那女使低下头,轻轻地攥紧了手指,眸子深处,却不由露出几分莫名的挣扎。
“侯爷,夜深了,喝碗补汤,快快歇下吧。”
庞元英不语,端起汤碗一口喝完,沉默地落座,若是可能的话。他想永远做他用不着费脑子,只要恣意妄为就好的浪荡子,可他不能,祖父,爹爹和大哥都糊涂了,在这种时候还敢心软。
既然当年他们硬是要顾惜什么庞家的声誉名望,做下错事,那后来就不该心软,就该下狠心永绝后患……
想起父亲被逼无奈,终于告诉他当年庞家做下的事。庞元英苦笑——罢了,不用多想,纵然当年不念旧情。彻底毁了秦家,怕这会儿也要面临两难的选择,那襄阳王又是好相与的?庞家不照样要倒霉?
只是,此时顾不了那么多,无论如何。先解决掉最大的麻烦是正经。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力,纵然一心一意要赶尽杀绝,他竟然都不能确定自己能够有那样的能力。
为了父母,为了他们庞家几百口子的人,就算他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他也要舍命一搏。庞元英和衣睡下,冲着一直沉默地立在他身边的女使道:“阿苏,你跟了我十几年。我最信任你,这次的事儿完了,我便给你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让你嫁出去,放心,嫁妆尽有。要找丈夫,还是不能要我这样花心的。该选个一心一意愿意跟你过日子的。”
那被称为阿苏的女使,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隐约露出一抹微笑,庞元英却没看到,那笑容竟是悲痛欲绝。
不管庞元英怎么想,高枫他们到是稳下了心神。
秦亚茹隔三差五地跟着白云生进宫去,给皇帝诊脉,调养身体,幸好白云生那人以前也没少进宫去烦皇帝,尤其是有事儿相求的时候,若是皇帝不答应,连续半年日日烦的那位官家连饭都吃不香,也不是没有,到也算不上太过引人注意。
当然,完全不被人察觉出异样,是不可能的,可现在事情太多,尤其是高枫动作频频,开始故意让襄阳王感觉到他的调查行动,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没办法,谁让高枫的招牌太亮,麒麟军的统领,大宋朝最会打仗的将军,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能让辽人退避三舍,不敢掠锋芒的大将军,无论智谋还是武功,都让人无法小觑。
与他相比,白云生这样的,实在是不够看。
这日,阳光难得不错,赵祯嘴馋,特意宣了白云生带着他家的厨娘,进宫来给再做一次清蒸糟白鱼。
赵祯这个小皇帝毕竟还年轻,偶尔有点儿孩子气,到并不让人意外。
照例是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只是这一次面对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赵祯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襄阳王乃是朕的王叔,朕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来看朕,带着朕骑马打猎,还给朕买许许多多轻易见不到的小玩意儿。”
秦亚茹一言不发,白云生蹙眉。
赵祯的脸色颓败,当初看到秦亚茹送来的,隐藏在画中的密信时,他并不太相信,只是因为秦亚茹是秦易之的女儿,秦家又遭受了一次磨难,且还有白云生在,又是给他治病的女大夫,他才半信半疑。
后来,秦亚茹又陆陆续续地带来许多证据,让人不能不信的证据,赵祯凝思苦想许久,找了亲信详细调查了一番,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的王叔,果然起了谋逆之心,而且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
“秦家受委屈了,秦娘子,你放心,朕会给秦家一个公道。”
他到底是皇帝,哪怕心软,哪怕年轻,还是不会放任有人毁了他的江山社稷。
宋朝和别的王朝不同,禁军拱卫京师,开封城外布置的都是皇帝的亲军,襄阳王想要掌权是很难的,他谋朝篡位,自然要想办法控制军队,可是若想要顺顺利利,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恐怕最好还是让皇帝自动让位为妙。
如今赵祯还年轻,太后当政,没有子嗣,一旦出现差错,襄阳王作为实权王爷,还是很有机会的。
何况,他准备了那么多年。
赵祯叹了口气,一向温和的眉眼间,多了一丝锐气:“他既然不把朕当亲人,反而当成仇人,那朕就没有什么不忍心的。”
即使想逃避,也没有用,他总不能为了个王叔,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只是,他太年轻,在这方面,着实经验不足,还是得要靠太后。
虽然太后擅权,但那到底是太后,皇帝赵祯是她的儿子,赵祯在位,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垂帘听政,要是赵祯被废,皇太后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刘太后也只是他们的助力,并不算是他们的阻碍。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一百零二章 事毕
秦易之坐在马车上,靠着柔软的,让人觉得不必触摸,只一看便会有一种困倦感觉的厚垫子上面,手里捧着用上好的茶叶,用最合适的水煮出来的姜茶。
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连鬓角的白霜都显得比以前可爱许多。
秦亚茹笑了笑,从手边的食盒里翻出点心来,自己吃了一块儿,给自家爹爹拿了一块儿。
梅花做馅儿,做出来的梅花糕不算很甜腻,却精致可口,是那嫁进王府,从一个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变成世子妃的小秀,亲手做来孝敬自家姐姐的。
他们一家子要回家祭祖了。
一个月前,高枫被太后指派离京去西边训练新军,官家赵祯忽然病重,卧床不起,一连半月,不曾临朝。
襄阳王在朝中公然指责太后有效仿武皇,牝鸡司晨的意图,并宣告皇帝已经被害,要求从宗室中择一子弟,继承皇位。
刘太后自然是不肯的。
太后当政多年,势力强大,襄阳王准备多年,手底下的能人也不少,双方在朝中的势力居然颇有些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斗的天翻地覆。
将近半个月,京中风声鹤唳,发生了多起诡异案件,南云书斋和秦家暂住的宅院,半夜三更分别闯入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凶徒。
虽然早有防备,可高枫本以为对方已经摆明车马,几乎明刀明枪地要造反,便不会在意小小的秦家,多少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