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敬没有松手。
  林竹咬唇，用力往自己这边扯，扯过来后转身就要走，未料才抬脚，整个人就被人抱住了，下一瞬书被抢走人则被他丢到炕上，男人顺势压了上来，距离太近，林竹紧张地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亲吻却并没有来，只有男人急促的呼吸拂在脖颈上。
  沉默的时间太久，林竹鼓起勇气，悄悄睁开眼睛。
  对上男人幽幽的注视。
  林竹本能地移开视线，才移开又马上转了回去，大胆地盯着男人。
  路上她还无法确定郭子敬对她的心，现在，她有七分把握了。
  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
  如果说姐夫是仙人之姿，郭子敬就是崖顶独秀的古松，没有姐夫那般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惊人容貌，但茫茫人海中，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而且郭子敬眉毛清秀，让他的刚毅沉稳里又多了一份书卷气，柔和了身上的冷冽。
  “你在看什么？”郭子敬低低地问。
  “你看什么呢？”林竹轻轻地反问，桃花眼里七分挑衅，三分试探。
  郭子敬笑了，“看你。”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
  林竹跟着笑：“那我也在看你。”有什么好怕的，最多被他折腾一回。
  姑娘妩媚又俏皮，真如林中跑出来的狐妖，郭子敬压住心中迫切，收了笑，盯着她眼睛缓缓道：“咱们成亲，清郡王送了一个木雕，你猜猜是什么木雕？”有些帐总要算清楚。
  林竹脸色微变，看了郭子敬一会儿，看不出喜怒，她冷笑扭头：“我以为你都愿意娶我了，应该不在乎那些。”
  “我是不在乎。”郭子敬捧着她脸将人转了回来，林竹闭上眼睛不看他，仿佛并不信他的话。这么容易就生气了，郭子敬好笑，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朱唇，“我只是好奇，为何他跟康王你第一眼都动了心思，对我就无动于衷？我比他们差？”
  他语气平静，林竹慢慢睁开眼睛，见男人眼里真的没有疑惑以外的情绪，她嗤了声，别开眼道：“那我也想问问，为何他们看到我第一眼就动了心思，你怎么没有呢？莫非我长得入不了你的眼？”
  一个冷淡对她的亲戚，她为何要动心？
  郭子敬盯着身下牙尖嘴利的姑娘，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我一看到你就表现出对你有情，你很有可能也会同样对我？”
  林竹没有说话，她也不确定，但至少不会只把他当亲戚看。
  郭子敬觉得有点冤枉：“你那时才十三。”
  林竹撇撇嘴：“那人见到我时我也才十三。”
  郭子敬神色冷了冷：“别拿我将他相提并论。”
  林竹朝另一边扭头：“是你先提他的……”
  话没说完，被男人堵住嘴，吻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才放了她，转而去亲旁的地方。林竹紧张地攥住衣襟不给他脱，小声求他：“还疼呢……”
  “上面也疼？”郭子敬扯开她手，一把将她褙子拽到腰处，布帛撕。裂声甚是刺耳。林竹大惊，这才发现男人呼吸重地不像样子，她有点怕。察觉她身体的僵硬，郭子敬脱中衣时动作收敛了些，只有眼神越发如狼似虎，待他埋首在她身前，林竹迅速被另一种感觉席卷。
  说好只亲上面的，可是素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如何忍得住，没一会儿屋子里便响起了姑娘发颤的娇斥和哀求……
  三朝回门那日，让翠玉在屋里看着双生子，阿桔领着灿灿跟柳氏去门口等人。
  “小姨来了！”巷口转过来一辆马车，灿灿兴奋地道。
  确实是郭家的马车，阿桔点点头，忽然特别紧张。
  妹妹到底过得如何？
  马车停下，郭子敬率先下车，神情看起来跟以前差不多，对她们始终客气有礼。阿桔紧紧盯着车帘，待她那妹妹粉面含春水眸潋滟地下来，站在郭子敬身边微红着脸看向她时，阿桔情不自禁就笑了。
  她这个妹妹，也是命好的。
  后半晌夫妻俩打道回府，阿桔也准备回家了。
  柳氏万分不舍，抱着平哥儿安哥儿舍不得撒手，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坐在外祖母腿上，还不懂大人们要做什么。阿桔正给女儿穿衣裳呢，边穿边道：“娘在家没趣了，常去那边坐坐，婆母也乐意你过去作伴的。”
  她也舍不得，可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婆母让她回家住这么久，已经够好了。在赵沉离家的头几个月，在两个儿子最折腾人的时候，有娘家人帮忙照顾，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一刻钟后，阿桔抱着平哥儿坐在马车里面，教他跟外祖母告别。
  两个孩子只顾着新奇马车呢，只有灿灿乖乖坐在娘亲身边，不停邀请外祖母去自家做客。
  柳氏挨个看过三个孩子，怕外面秋风吹到孩子，再不舍也把车帘放下了，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等马车转弯了，她回头，想到林竹也出嫁了，忽然就觉得这宅子空空荡荡的。
  阿桔再次踏进自己的院子时，也有这种感觉。
  她跟赵沉一起在新家住了半年多，目光所及之处，哪里都有男人的影子，再仔细看，那里又什么都没有。跟婆母一起把孩子抱到内室，帮平哥儿脱鞋时，灿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慢慢走了过来，仰头看她。
  阿桔朝女儿笑笑：“终于回家了，灿灿是不是很高兴啊？”
  灿灿过了会儿才点点头，眼睛看向别处，然后好像实在忍不住了，拽住娘亲衣裳问：“娘，咱们回来了，爹爹是不是也快回来了？我想爹爹了。”
  阿桔笑着回头，继续帮大儿子脱身上厚厚的外衣，“灿灿想爹爹，那还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子吗？”
  灿灿摇摇头又点点头，指着自己的眉毛道：“我的眉毛像爹爹。”又指着平哥儿的眼睛，“大弟弟的眼睛像爹爹。娘，爹爹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啊？”永哥儿有爹爹，她也想要爹爹。
  阿桔将平哥儿放到里头让他跟弟弟趴在一起玩，再伸手把女儿抱了起来，边走边哄：“爹爹去西北给灿灿买好吃的了，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到时候一起带回来给灿灿吃。”
  灿灿本来趴在娘亲肩头的，听到这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娘亲道：“给娘吃。”
  阿桔欣慰地亲亲女儿眼睛：“娘也吃，那灿灿还给谁啊？”
  灿灿扭头，看着坐在炕头的宁氏道：“给祖母吃，大弟弟二弟弟也吃。”
  阿桔笑了，将女儿放到炕上逗她：“大弟弟二弟弟还没长牙呢，咬不动怎么办？”
  灿灿眨眨眼睛，再看看两个白白胖胖的弟弟，咯咯笑了，“大弟弟二弟弟没长牙，咬不动呢！”
  她笑声清脆，平哥儿安哥儿一起看向姐姐。
  阿桔跟宁氏相视一笑。
  ~
  张掖。
  日近黄昏，一身商贾打扮的赵沉正领着陈平在街上溜达。
  张掖乃通往西域的必经要塞，各地商人都在此聚集，论富庶繁华毫不逊色京城，又因西北这边的民风更加开放，又比规矩繁琐的京城多了几分灵活气息。
  “爹爹，我要吃烤肉串！”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赵沉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绸缎的老爷正抱着三四岁的女儿站在烤肉串的小摊前看热闹。女娃想吃烤肉串，富家老爷嫌街上小摊不干净答应回家让厨子给她做，女娃不依非要现在吃，那老爷没办法，只好买了一串。女娃高兴地亲了爹爹一口，拿着烤肉串吃了起来，乖乖让爹爹抱着她往前走。
  “你去买两串。”等到看不到小姑娘的人影了，赵沉对陈平道。
  陈平知道自家主子想女儿了，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神色，快步去了小摊前，一口气买了十串。
  羊肉串上撒了辣椒孜然，吃到嘴里有点烫，但在这寒冷的西北傍晚，烫一些更好。烤羊肉细嫩易嚼，赵沉很满意，心想回头带个这边的厨子回去，专门给一家人做西北的特色小吃。京城也有，但总没有这边请的更地道。
  十根羊肉串，主仆俩边走边吃，没走多远就都吃完了，剩最后一根时陈平还假装客气了一把请赵沉吃，赵沉看出这小子还没吃够，笑着赏他了，又答应回去多买点给他，他出钱。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还在逛的都是离这边近的。陈平飞快吃完最后一根，随手将竹签扔到地上，抹抹嘴，指着斜对面的馄饨铺子道：“二东家咱们去吃碗馄饨吧，肉串太辣了，喉咙难受。”
  “难受？那以后别吃了。”赵沉淡淡地道，朝馄饨铺子走去，陈平连忙解释自己其实不是特别难受，一副狗腿模样。
  摊主是对五旬左右的夫妻，瞧见他们过来，头戴灰巾的婆子热络地招呼道：“两位爷来的真巧，再晚一会儿我们就收摊了，来，这边坐，现在最空了。”
  赵沉一副大爷样，没有去婆子指的位子，挑了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落座。婆子见他没有走到最里面，松了口气，又问两人要吃什么。陈平“呦”了一声，回头问她：“难不成你们这里除了馄饨还有别的吃食？来馄饨摊不吃馄饨吃什么？真是笑话！”
  婆子依然笑容满面，“瞧我，都怪我嘴笨让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两位爷要不要点两道小菜？我们这儿有酱牛肉驴肉，清淡点的有拌豆腐……”
  “荤的都来一样。”赵沉扫视一圈小摊子，开口道。
  婆子笑得更欢喜了，“好，爷稍等，马上就好！”
  等她走了，陈平低声道：“二东家别担心，那人每月逢八必来这里吃碗馄饨，都是赶摊主打烊之前来，应该很快就到了。”大通商行里的人早就打听清楚了。
  赵沉微微颔首，神色淡然。
  馄饨小菜转眼就端了上来，赵沉往碗里加辣椒酱的时候，听那婆子跟人打招呼，他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深灰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四十左右的年纪，五官算不上出众，但那眉宇里的英气不由引人侧目。
  四目相对，赵沉朝对方含笑点头，随即坐正，将勺子里的辣椒酱倒进往里。放回勺子，男人从他桌前经过的时候，他正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汤水馄饨。
  男人在他对面的桌子旁朝外落座，应该是熟客了，因为婆子都没有问他要吃什么，马上就端了案板进来，上面一碗馄饨，一碟酱牛肉，一壶早就热好的酒。
  婆子离去，里面只剩三人。
  男人自斟自饮，赵沉盯着那酒壶，在男人抬眼看过来时对陈平道：“原来这里还有酒卖，闻起来味道不错，你出去说一声，让他们给咱们也温一壶。”
  陈平立即去了，站在门口吩咐婆子，吩咐完却不再进来，说是要看着他们温酒。
  男人扫一眼外面，放下送到嘴前的酒碗，直视赵沉：“你是找我来的？”
  赵沉笑了，“将军果然聪明，李某确实是特意来看将军的，只是此地不方便说话，将军何时得空，还请到大通酒楼一叙，李某随时恭候。”
  吴启垂眸，看着倒映着灯光的酒碗道：“若我不去，你又如何？”
  赵沉没有说话，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子上，起身，临走之前将桌子上的馄饨朝对面推了推：“将军不去，那就只能每月来这里睹物思人了，可惜不是一个人做的，味道再像还是差了些，将军说是不是？”
  吴启猛地抬眼，目光如刀。
  赵沉拱拱手，扬长而去。143
  正文、第144章
  赵沉就歇在大通酒楼后面的客房里。
  距离那晚私见吴启已经过了三天，对方迟迟没有登门，陈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去那人身边告密？”
  赵沉歪在炕头；微眯凤眼眺望窗外火红的夕阳；“告什么密？连大通商行的人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吴启去秦思勇面前又能说什么？不用急；他能做到连续十几年都去那家馄饨铺睹物思人，足见是个长情的，终于得到心上人的消息；早晚都会来。”
  陈平不再说话了。
  若是没见过家里老爷对太太的痴情，他肯定不相信一个四十岁的人会对少年时喜欢的姑娘念念不忘；还是一个卖馄饨的镇上姑娘。就算找到人又如何；女的都三十好几了，没有太太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女人肯定容颜不再青春不再，吴启真的肯为了一个半老徐娘背叛兄弟情义？
  陈平本能地不太看好；但他又相信自家主子。
  正想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掌柜便到了门外，“二东家，吴将军来咱们酒楼了。”
  “请将军去天字一号雅间，咱们大通受将军照顾颇多，我要好好款待将军。”赵沉笑着扫了一眼陈平，不紧不慢站了起来，略加收拾，取出一物藏到怀里，领着陈平出去了。
  雅间隔壁的几间客房这几日都被赵沉吩咐下去不许迎客了，只要门外没有人偷听，他们在里面低声说话绝不会被有心人听到。等酒菜上齐后，赵沉留陈平在外守着，他在里面待客。
  吴启并未动筷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