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节
作者:
九米 更新:2021-02-19 03:21 字数:4748
豆儿“咦”了一声,问道:“娘娘不希望是皇子么,只有皇子,娘娘才又可能翻身,重得恩宠啊。”
我淡漠的摇头:“恩宠?我受了半辈子恩宠,到如今,还不是失去?以我现在的境遇,这孩子并不一定能得他父皇的喜欢,也许连看一眼都不屑呢,我又何必让孩子去受这委屈?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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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儿若有所思,轻声道:“这倒也难说,奴婢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了。”
我淡淡的微笑,再不言语。这个孩子活生生的,在我的肚子里成长。七个月了,宁远甚至从来都不曾听过他在我肚子里发出的声响,也许宁远从来就不曾在意过我们吧!
我捧着肚子,悲凉的体会着生命的伟大和蓬勃,我真切的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这种亲近感和自豪感让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有一个人在陪伴着我,我所有的怨愤和仇恨,悲哀和愧疚,在此刻消弭殆尽,唯有这一点生命,才是我所有的希望和爱。
豆儿笑说:娘娘这一觉睡得可真久,生生就错过了白天,现在天都黑了,倒也不冷,娘娘要不要出去走动?
我点点头,豆儿忙过来为我穿鞋,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出去,我坐在回廊之上,望着高远的天际,红墙楼阁高起的四方天空在夜色中,依然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似乎永远是那样明净。庭院里一株黄|色的夜来香开了,幽幽的散发着清香,我端详着那花,茎蔓上有老去颓败的枯枝,也有竞香斗艳的初放花蕾,就好像这宫里的美貌女子,老了一群,又有新的一群进来,鲜红的嘴唇、亮洁的脸庞、如波的眼神、窈窕的身段、欢快的笑声。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枝头绽放的最艳的娇羞花朵?
一阵悲伤伴着夜凉如水,静静的流淌在静谧的空气中!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箫声,悲凉而婉转的曲调在空气中盘旋,我问:是何人在奏曲?
豆儿忙差人去寻,不多时,便带过来一个素衣打扮得女子,不施粉黛,却有倾城倾国之貌,身材婀娜,很是个精致的人儿!
她跪下道:怡才人叩见德妃娘娘!
我平静的整理自己的衣裙,笑说:你吹得真不错,只是太过悲伤,说吧,为何在这众人都不敢接近德秀宫的时候在我宫外奏曲?
怡才人笑笑:臣妾以为这些小曲能给娘娘解闷!
别人对本宫避之唯恐不及,你倒凑上来,你只说明来意吧,我想不到你从我这里还能得到什么?
怡才人抬起头来,缓缓地说:娘娘难道真得就任命了吗?
我冷冷的看着她,她镇定了一下心神才说:臣妾认准娘娘以后必定会东山再起。
我淡淡的说: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怡才人的面色忽然凝重,充满了怨恨的说:臣妾不过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我“噢”了一声,问道:你还没有侍过寝吧,不过一个才人,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即便有这个打算,也要寻对人!
怡才人忙跪下:臣妾自认没有寻错人,因为臣妾和娘娘有共同的敌人,就是告发娘娘的合淑媛。
我依然提不起任何兴趣,怡才人无奈只好娓娓道来。
原来,怡才人与我为同届秀女,并与当年的合贵人情同姐妹,本来入选为才人之后,以她的容貌定能荣获圣宠,无奈其早已心有所属,正是为入选妃嫔绘制画像的齐姓画师,为了不侍寝,并能与爱人双宿双飞,她恳请齐姓画师将她的容貌绘制的相当丑陋,又拜托画师将合贵人绘制的美若天仙,虽然这一切对两位妃嫔的宫中生活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却还是隐藏着阴谋。
原来齐姓画师一直深爱着合贵人,她之所以故意对怡才人表露出爱慕不过是为了合贵人的计划,只要让怡才人见不到皇上,合贵人便又多了一份受宠的几率…
由于二人均未受宠,所以这件事情也一直没有暴露出来,直到前阵子合贵人被我选中,尤其是升为婉容之后,竟然伺机除掉了齐姓画师,怡才人这才知道她根本就不爱画师,一切不过是利用罢了。
怡才人恨透了合淑媛,这才想到了我,她说:娘娘,臣妾势单力薄,后宫又局势已定,想要出头实在是遥遥无期,娘娘若看得起臣妾,臣妾定为娘娘效力。
听了这个故事,我不禁感慨,后宫的这些女子,为了受宠到底费了多少心机,又失去了多少?
我说:受宠并不一定是好事,也许到时候你会后悔莫及,更何况本宫现在也没有这个本事,把合淑媛视为眼中钉的人太多了,你另寻去处吧!
第一百一十章 大军压境
怡才人还要求我,那几个奴才怕她惹我不高兴,忙拉扯着向后退去,怡才人无助的哭泣,声声敲打着我的心。
我忽然想起萱嫔,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人世?
问了豆儿,豆儿也说这段时间连出去都要偷偷摸摸,哪里还有时间去看萱嫔的状况。
我只好点点头,小米儿见我总是如此感伤,便提议:小姐不如进屋里去作诗弹琴,怡情养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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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弹琴了,忙站起来,豆儿先行一步,去西殿把我尘封的琴取出来,仔细的擦干净,才摆到内阁去。
为了通风,内阁的窗户都开着,蓝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形成湖水流动般的波浪,那琴就摆在窗前,窗帘在琴上飘飞,树木斑驳的影子和月光也流泻下来。我坐到琴前,随意的用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琴弦立刻发出从高到低的声音,我笑说:奏琴也要有高山流水的境界,无人来听,可不糟踏了曲子和心情?罢了。
小米儿从外面走进来,笑说:小姐,你看,谁来了!
我抬起头来,门口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都穿着粉红色的披风,帽子扣的低低的,那鹅黄|色的金边之内,露出圣平、顺平两个孩子甜甜的笑容,我忙站起来,两个孩子也扑过来,我抱住她们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两个孩子也欢喜得不得了,抱住我的脖子,亲昵地偎到我的怀里,我很想拿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出来给两个孩子,却想起自己现在落魄,早已没有闲情雅致和多余的材料来做这些小玩意了。好在豆儿笑说:好久没有看到两位小公主了,正好咱们院子里的牵牛花开了,奴婢去摘些来,让两位公主尝尝新鲜花蜜的味道!
我端详着两个孩子,几日不见,仿佛她们又长高了许多,心中不免激动,圣平笑嘻嘻的说:晴姨,我好想你噢!昨个我就想来看你,可是皇阿奶说你身体不舒服,要我们今天才过来,还说父皇怕我们打扰到晴姨,不让我们来看,要我们晚上偷偷得过来,晴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呢?
我笑:我很好啊,只要看到你们两个我就什么都好了!
顺平皱着眉头:我看晴姨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小宝宝又淘气惹晴姨难过了?
圣平一听,忙对着我的肚子说:小宝宝真不乖,姐姐不喜欢了,晴姨也不喜欢你了,你可要乖乖的知道了吗?
我不禁莞尔,扯着两个孩子走到琴边,笑说:听说宫里的乐师开始教你们弹琴了,不如你们合奏一曲给晴姨听?
圣平忙说:姐姐奏的好,我却不行,倒是卢知遇比我好一些,哎呀,我都忘了,上次我还答应晴姨要带她过来呢,晴姨不会生气吧?
我故意扳起脸:当然生气,不过,你要是奏曲给晴姨听,晴姨就不生气了!
真的?
我笑说:当然,来,你们两个就给晴姨奏一曲吧!乐师都教你们什么了?
顺平恬然地说道:自从老师教会我们基本的手法之后,我便要求乐师教我弹奏母妃生前最喜欢的曲子《晚情》,我母妃生前是最最温柔的人了,她所喜爱的曲子也是柔情似水、似有千万句话萦绕心中,乐师说这首曲子好,便让我们几个都学着弹奏它,圣平也会一些,我们就一起奏来给晴姨听!
我不禁诧异,难以想象这样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有韵味的话。忙问:这首曲子的精髓是谁告诉你的?
顺平坐下,笑说:是卢知遇告诉我的,她从小就精通韵律,对琴法深有研究,虽与我们同龄,却比我们好很多,什么都懂,我们经常还要请教她呢!
听到这里,我对卢知遇有了更大的好奇心,实在想看看这个小才女的庐山真面目。圣平和顺平一左一右的在琴弦上拨弄起来,那首悠远的、似有温情涌动的旋律缠绕着出来,我坐在椅子上,用手托着头,闭上眼睛仔细的欣赏,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温婉哀怨的曲子,想必顺平的母妃生前也是很不如意的吧!我从曲子里似乎能看到那样一个曼妙的女子独坐楼台,伴着月光和晚风惆怅哀怨的弹奏着这首曲子,心中不免更加悲痛。
忽然琴声孑然而止,我睁开眼睛,圣平和顺平忙里开琴,跪下道:见过皇后娘娘!
我这才回头,皇后笑说:怎么不弹了,你们继续。她坐在我的旁边,把玩着我桌子上的刺绣,恬然地看着那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只好从头弹奏这首曲子,我和皇后相视一笑,都静静的欣赏。
一曲弹罢,都陶醉的不想说话。还是皇后先开口:我说前阵子顺平非要管我要《晚情》的谱子,原来是要弹给你听。
顺平忙说:皇后娘娘,不是的,是顺平喜欢这首曲子,本来想让娘娘听得,只是娘娘太忙了,太后都不让顺平去打扰娘娘呢!
皇后看向我,笑说:你真有本事,竟然能让太后下旨要我照顾你和腹中的孩子。
我道:难道姐姐不愿意?姐姐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我难道不是这个用意?太后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皇后笑笑:纵使失宠了,你也还是不肯安分,真不知道还要我操心多久?
也许我死了,姐姐就永远不用操心了,只是后宫的美女云集,姐姐杀又怎么能杀得完呢?自己老了、不受皇上宠爱就要任命,幸而还有两位小皇子,姐姐才应该本本分分的呆在永寿宫,抚养皇储,兴许他日成为太子,姐姐的地位才算稳当了!
皇后冷笑:这话应该是我说你才是,失宠了这张小嘴也还是如此凌厉,我真想看看你要落魄到什么时候才会老实一些?
我笑笑:我已经彻底的老实了,可击败我的人却不是你。
皇后看向我:是因为皇上?
我别开头:这个姐姐不需要知道,姐姐只要知道我会拼尽全力赢得皇上的原谅和爱就好了,你我二人即便不为权势,也是情敌,大概是宿命的冤家吧!
皇后忽然说:你还不知道吧?西藏番王四十万大军压境,皇上去承德的计划已经取消了,呵呵,多少人为了能够陪同出行费尽心机,光我看见的就有好几宗阴谋,私下里指不定还有多少旁门左道呢,谁知世事难料,竟然取消了,可不白忙活了!
我有些狐疑:为何压境?
皇后冷冷的说:按理早就该压境了,当初我还纳闷,为何皇上赐了辽妃死罪,西藏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哼,如今番王真正失去爱女,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蓝翎虽然枉死,却也不算被皇室所害,番王怎么会与咱们计较呢?
皇后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在我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派人通知番王,说蓝翎是你害死的,番王当然会计较了!
我大骇,站起来,怒道:你真是丧心病狂,竟然为了除掉我,把国家的安危当作儿戏,你真是愧为皇后!
皇后立刻怒目圆睁,半晌却又笑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番王大军压境不过是为了要皇上把你交出去而已,只要他们得到了你,为蓝翎报了仇,自然会退军。
我忽然镇定下来,恬然地笑说:如此说来,我就应该自请出宫,化解国家的安危?真好,总算可以为宁远做些事情了,这样,他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皇后料想不到我这样的情况,有一丝的惊讶,却也说:你不用做戏了,你以为你趁机再见皇上表现出深明大义,皇上就会原谅你?哼,我不会让你再看见皇上的,你也别想死后留名,要除掉你,我大可以告诉番王,你已经在后宫自刎谢罪,他若要尸首,我再把你的尸首送过去。
我的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寒意,皇后得意地看着我,笑说:我终于也在你的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难得啊,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等死时的那种恐惧,你慢慢享受吧!顺平,圣平,走吧,我送你们回慈宁宫!
两个孩子不无留恋和担心地看着我,却也只能乖乖的和皇后走,皇后临出门之前,回头笑说:希望太后为了国家的安危能够舍弃你的孩子!
豆儿忙扶住我,咬牙切齿地说:想不到皇后竟然这样狠毒!娘娘不要怕,皇上定不会让你舍生取义!
我有些无措的坐下,心中如惊涛排浪一般无法平静,死我是不怕的,能够为宁远做些事情,也算值了,只是我还想听宁远说他不舍,不能失去我!倘若能听他再说一次,我死也甘愿了。
豆儿见我如此,忙劝慰道:别说娘娘是当今德妃,怀有身孕,即便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皇上也不会把娘娘交出去的,如果那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