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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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9 03:02 字数:4820
“不认识…”扫了招牌一眼,婆子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要识字还用问你?” 高挺着胸堂,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还真问准了
穆婉秋差点咬了舌头,她扭头就往院里走。
“哎…哎…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婆子小跑着撵上她,“…你这可有个刘师傅?”见穆婉秋没回头,“她是我家大姑奶奶…”
第六十六章机会
大姑奶奶?
难怪这么骄纵,原来是刘师傅的娘家人
穆婉秋一哂,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刚起来,刘师傅正在院里伸懒腰,一眼瞥见婆子撵着穆婉秋往院里走,便是一怔,“…张妈怎么来了。”
“…大姑奶奶安,奴才可找到您了”张妈撇开穆婉秋直奔刘师傅。
真是什么林子出什么鸟,刘师傅这样,家里的奴才也一个德行,见婆子一面和刘师傅说着话,一面拿眼斜她,穆婉秋一扭头进了屋,今天要出香,她得抓紧时间清洗香罗。
把晒好的香十支一股用纸条扎好,一头包上红纸,再十股一封封好了,送到香库,穆婉秋端着香罗出去洗,一转身,刘师傅正满脸青黑地站在她身后,“…张妈来找我你为什么不理她?”
“我刚要说话,她就看到你了…” 穆婉秋声音淡淡的,绕过刘师傅走了出去,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顾忌她了。
“你…”转身怒瞪着穆婉秋的背影,刘师傅脚抬的老高,好半天,又轻轻落在地上。
她已经拿这个看似呆呆傻傻的,凡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小杂工没办法了,价格低廉又能干,林嫂怎么也不肯辞了的她。
换了多少个杂工,刘师傅自己也觉得数穆婉秋用的趁手,自己配料的时候,她从来都猫在后院,这让她感觉从没有的安全。
把洗完的香罗一一摆在香架上,穆婉秋甩了甩手上的水,终于能歇会儿了,再剩下就是等刘师傅出了湿香,她负责晾晒整理了。
看刘师傅那不紧不慢劲儿,等她出香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趁这空儿她可以回屋看会儿书,一边想着,穆婉秋一扭头,林嫂和刘师傅远远地站在门口,正指着她说着什么,见她回身,林嫂就召了召手。
穆婉秋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因为早上的事儿刘师傅跑林嫂跟前告她状了吧?
一边想着如何应对,穆婉秋放缓了脚步走过去。
“刘师傅家里有事儿,急着要赶回去…”林嫂穆看着婉秋,“今儿的香你出吧…”
让她出香
心里一阵狂喜,穆婉秋脸上却怯怯的,“我…我不会儿…”
“…真是块扶不上墙的泥”林嫂叹息一声,扭头看刘师傅。
“…就说这作坊离了我不行”刘师傅暗暗冷笑,面无表情地说道,“料都下了,这香今儿必须出。”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
“料我都配好了…” 刘师傅没让她说完,“你只管按我教的做就是…”一招手,“你跟我来…”
狐疑地看了林嫂一眼,穆婉秋迟疑地跟了上去。
“等木粉磨好了,就先和这大桶香面…”指着案上一溜三桶香面,之后是中桶,然后小桶,最后再加上这包料…”刘师傅又回头指着桌上一个不大的宣纸包。
那就是制刘师傅观音香的关键了
这条街上家家都做观音香,配方大体相同,只是关键环节各有各的秘法,致使出的香千差万别,不知刘师傅的料包里是什么?
如果她能辩出来,刘师傅在这个作坊里将再无依仗
“记得木粉一定要多筛两遍,把杂质去净了…”正想着出神,刘师傅又吩咐道,“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否则香会空心,不结实,易断易碎…”
穆婉秋回过神来,刘师傅话已经说完了,正看着她,“…听明白了?”
根本就没听见她后来又说了什么,穆婉秋就摇摇头,“…师傅您再说一遍。”
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刘师傅脸色一寒,扭过头去。
“…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不知什么时候,林嫂站在两人背后,“她说要把木粉里的杂质筛净了再用,香面儿要和熟和黏…” 斜了穆婉秋一眼,“这么简单,我都听懂了,也不知你一天到晚都寻思什么”语气中满是不耐。
“我明白了,师傅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好好做,决不辜负了您的交代…”仿佛没看到两人的不耐,穆婉秋认真地点点头,嘴里保证道。
见她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刘师傅一哂,“…能做好了才怪”
穆婉秋抿抿嘴,没言语。
皱皱眉,林嫂担忧地看着刘师傅,“要不…你下午再走?” 看着穆婉秋,“阿秋从没碰过这个,我怕…”她干活手脚还算利索,可惜,就是凡事不过大脑,一天没忧没愁的,让人一百个不放心。
这一锅香连料带功夫少说也有三十多两银子,一旦做砸了,卖了穆婉秋也赔不起。
她不做砸了,怎么能显出自己的重要
听了这话,刘师傅心里冷冷地笑,穆婉秋不做点大错事,林嫂怎么舍得辞了她?
至于损失多少银子,那与她何干?
早上穆婉秋在她娘家人面前掉了她的面子,她是真起了坚决要撵走她的决心,以前的杂工,哪个不都是战战兢兢地伺候自己,稍给个好脸都乐的直蹦,别说是她娘家的人来了,就是来条狗,都是毕恭毕敬地带进来,又端茶又倒水的伺候着,生怕怠慢了一点,惹自己发怒。
这个倒好,不理不说,自己追问一句,她竟像没这么回事,一句忏悔的话都没说,反倒是该干啥干啥,眼里根本就没她这个师傅
就是刚刚,自己苦口婆心地教,她该神游还神游,事后竟大大方方地说,“…请师傅再说一遍”
神态倒像她是师傅
越想刘师傅越有气,她巴不得穆婉秋立即干砸了,被扫地出门。
假装思量了半天,刘师傅为难地说道,“我娘病的厉害,怕是…”她眼里闪过一丝哀色,“娘这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这个时候,我好歹回去看一眼…”又抬头看着林嫂,“如果我娘没什么大事,我尽力早些回来…”
“可是…”
她从没做过,能行吗?
林嫂看着穆婉秋犹豫不绝,又不知道话该怎么说。
“…库里倒是还有些存香,不是一早下了料,不赶着做了,两三天工夫香味就跑没了,今儿就是停一天也无所谓…”刘师傅跟着叹了口气,“这也没什么难的,料我都配好了,也交代清楚了,剩下的都是些力气活,心细一些,不会差的…”
眼睛看着穆婉秋,刘师傅嘴里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冷冷地笑,“…不说的简单含糊一些,怎么能显出你笨,林嫂怎么舍得撵你走”
其实,和面也有许多学问。
后期要加多少木粉,加多少水,什么时候加第二桶料,尤其最关键的那包料,一定要加到火候上;这都是大学问,同时也都是秘密,别说她不得意穆婉秋,就是得意,也不会告诉她。
否则,让她学会了,自己还能在林记作威作福吗?
“大姑奶奶吩咐完了就快动身吧,天儿不早了…”见林嫂还要再劝,张妈在一边催促到,“杏花县离这儿近三十里地,大姑奶奶再不动身,怕是就得走夜路了…”
她和刘师傅一个心思,一心想让这个连正眼都不给她的小杂工干砸了。
当然,越砸越好。
林嫂叹息一声,这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百事孝为先,刘师傅的母亲病了,她是万万不能拦着的。
“…你都听明白了?”她扭头问穆婉秋,“趁刘师傅没走,不懂就抓紧问,真做砸了你可赔不起”给穆婉秋打了个眼色,林嫂把皮球踢给了她,暗暗希望她能缠住刘师傅。
她总觉得刘师傅说的太简单。
调香是件很神秘的事情,要是这么几桶香面简单地和在一起就成了香,那狗给个大饼子都学会了,还用着她这么天天看刘师傅的眼色了?
除了配料,和面一定也有什么秘诀,否则,以刘师傅那懒劲,她绝不会次次都一个人闷在调香室里自己和
“待木粉磨好后,先和这桶大的…”指着大小不一的三桶香面,穆婉秋鹦鹉学舌般把刘师傅的话一句不拉地重复一遍,“…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否则做出的香就会空心、不结实…”抬头看向刘师傅,“…我说的对吧?”
真这么简单,岂不人人都能调香了?
真是笨的不能再笨了
也看见林嫂的眼神,满腹的不快,刘师傅正寻思着怎么应付,听了这话,她心里不觉冷笑,嘴上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记得,这面一定要和熟和黏了”又看向林嫂,“…她都明白了,我这就走?”
斜了穆婉秋一眼,林嫂叹息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明儿能赶回来?”亲自把刘师傅送到大门口,林嫂试探着问,按她的意思,作坊里活正忙,给一天假就够了。
可是,对手捏着林记生死荣辱的刘师傅,她是不敢用强的。
“我尽力赶回来…”刘师傅颇为受用林嫂对她的依赖,“就是不能回来,我也会找人给您捎个信儿…”见林嫂脸色阴沉下来,“你放心,不能耽误了您卖香…”
“那…你早去早回…”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林嫂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第六十七章换方(上)
“…最大的一桶是榆粉,这两小桶才是香面。”分辨完第一桶,穆婉秋又用手指捻了第二桶里都香面,放在鼻下细闻,“嗯…檀香,茅香,丁香皮,藿香叶、零陵香…”闭着眼睛,穆婉秋一样一样地数着,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果然和我以前闻辩的一样”
从上个月起,她就开始学习辨认合香了。
近水楼台,她第一个研究的就是林记的观音香,通过对香气不断地闻辩,她暗猜林记观音香的主料就是这几种,只是碍于刘师傅的尖酸和防备,她一直没法验证。
现在机会来了,通过对配好的香料一一辨认,竟和她的猜测一丝不差,穆婉秋惊喜的险些跳起来。
她学会辨别合香了
拿起最后一小包香面,穆婉秋的手微微发颤,就差这包了,林记观音香的秘密全在这包里面,如果能认出来,她就能制出来。
拿羊毛披风捂着鼻子,穆婉秋深吸了几口气,感觉鼻子又灵敏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宣纸包,一股浓烈的香味直扑面门,“…竟是檀香”穆婉秋错愕地睁大了眼,拿到窗前用手指轻轻地翻弄着小包里的香面,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这包怎么会是檀香”
林记的观音香有两种,一种是带檀香的,另一种是专供道观用的不带檀香的,今天要出的是带檀香的,这种香以檀香为主料,专门供那些佛家寺庙和平常百姓祭祀用,她刚刚看了,第二个木桶里,一大半是檀香面。
这一包竟然也是,怎么会?
制观音香用的檀香料,不是用酒炮制,而是用了能养心静气的茶汤,最吃水,所以刘师傅让她先和檀香,再和其他香面,这包却让她放在最后面,不通过彻底的浸泡,那淡淡的茶香能完全释放出来吗?
映着日光,穆婉秋仔细地看着手上的料包。
突然,她发现那褐黄色的香面上隐隐泛着些粉红色的光。
原来如此
穆婉秋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刘师傅特意的,这包里檀香用量极少,即便其中的茶香无法完全释放,也不会影响成香的整体香韵,却能把这最关键的两味香料遮掩起来,让人难分难辨,如在云里雾里…
好狡诈的刘师傅
即便认为自己是一个对香一无所知蠢笨如牛的人,她依然如此防范,冷笑一声,穆婉秋拿手轻轻沾了些粉红色的香面送到鼻下,一股辛辣直刺鼻腔,鼻中一阵奇痒,“…啊…啊嚏…”控制不住,她猛打了个喷嚏。
顿时,手里的香面四处飞扬。
“天,完了…完了…”一阵惶恐,穆婉秋忙用手去护,没提防脚下被木桶拌住,一个踉跄,手里的香料直线飞了出去。
一手扶着香案站稳了,穆婉秋的耳朵嗡嗡直响,心突突乱跳。
“…没了这包料,这锅香定是做不成了”阳光透过窗棂直射进来,穆婉秋清晰地看到那一颗颗细小的粉末如灰尘般在光线中翻滚跳跃,在眼前形成一束亮晶晶的光带,甚是耀眼,一向镇静的她几欲落泪,早上看刘师傅那神色,她是巴不得自己把这锅香做砸了。
这会儿可如了她的意
被林嫂撵了倒无所谓,只是,这一锅香料至少也得二三十两银子,她如何赔得起?
良久,穆婉秋才完全镇静下来,弯腰捡起飘落在地的宣纸,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到底是什么香竟会有这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