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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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9 03:02 字数:4777
马柱儿也抬了头看,“爹说,那个是辟邪的…”
“…辟邪?”穆婉秋听不大懂。
“…我们村里的人家都有,你家房子上没有吗?”
“…我家?”
记忆中她家的房子刷的白白的,棚顶上雕刻了祥云牡丹花纹,上面坠着几盏八角宫灯,一到晚上,所有的灯笼都被点起来,金碧辉煌的,比白天还亮。
她的绣楼没那么多灯,却也吊了棚,用了许多灯笼穗似的吊坠挂在棚顶,记得窗口还挂了窜风铃,风吹进来,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遮顶的棚。
“…你家的房子不是这样子的吗?”见她久久不语,马柱儿又问了句。
“…不是。”想起全家被杀,穆婉秋黯然地摇摇头。
“…我爹说你家很有钱。”马柱儿把垃圾扫到锅底坑里,用铁板盖了,抬起头来,“是吗?”
有钱又怎么样?
整日算算计计,战战兢兢,最后仍免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想一想,她的父母还不如马柱儿一家来的充实。
穆婉秋紧抿着嘴不说话。
马柱儿腮帮子鼓了鼓,转身就向外走,在门口处又停了下来,手扶门框转过身来,“…我娘说你是被后娘赶出来的。”
被后娘赶出来的?!
穆婉秋一怔,睁大了眼睛看着马柱儿,接着心就像揉碎了般丝丝挠挠地疼起来。
被后娘赶出来。
果真她有个后娘,就算待她再不好,也算有个家啊,有个累了可以回去的地方,疲倦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如今,她这个漂泊天涯的孤女,何处才是家?
看着她空灵的大眼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马柱儿有些不知所措,吭哧吭哧憋得脸通红,“…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娘不让我说的,我…”使劲地搓着两只长满茧子的手,“我只是好奇,我娘说了,你后娘不要你,我娘要你,也绝不撵你走,你要喜欢,就在这住一辈子,给我当亲妹妹…”
“真的…”穆婉秋声音有些诧异,多日来的接触,她已喜欢上这种质朴的农家生活。
虽然苦些,可很充实。
“嗯…你…”
“柱子…”马柱儿使劲地点点头,正要说话,马永媳妇在菜地里隔了木杖子,大着嗓门喊起来,“…快去迎迎你爹,你张大爷说,你爹打了一只香獐子,正在山路上休息呢…”
香獐子!
马柱儿一怔,随即两眼闪闪地亮起来,敞亮地哎了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穆婉秋也跟着往外跑,一脚踢在门槛上,身子向前扑去,马柱儿后背像长了眼,回身一把扶住了她,“…仔细别摔着,你不用着急,我们吃不着香獐子肉。”
“…为什么?”穆婉秋傻呼呼地问。
“香獐子很贵,我爹一定会拿到集市上去换银子…”柱子嘿嘿一声。
穆婉秋才发现,柱子的话中,好似她很馋香獐子肉,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我只是从没见过香獐子长得什么样儿…”
“…真的!”柱子好奇地睁大了眼,随即又嘿嘿地笑起来。
原来她也有没见过的东西。
第七章 麝香(下)
拿着那把三寸长的断魂剑,穆婉秋的小手在香樟子肚脐下小心翼翼地按压着,找准了位置,断魂剑缓缓地落下去。
“…你干什么?”柱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婉秋一哆嗦,剑险些割到手。
见是马柱儿,她长出了一口气,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吓死人了。”又低头从新按压起来,“我在取麝香。”
“…麝香?”柱子蹲下身,“什么是麝香?咦…”一蹲身才发现穆婉秋手里的断魂剑,伸手接过去,“你从哪弄的?”
三寸长的短剑,通体华光,阳光下流光溢彩,耀的人睁不开眼,剑柄处是一块墨绿色美玉,雕着一朵盛开的牡丹,握在手里,温润柔滑,马柱儿爱不释手地翻弄着,眼里满是渴慕。
“是父亲给我的…”
“真好看…”舔了舔嘴唇,马柱儿恋恋不舍地把剑递给穆婉秋。
接过来,穆婉秋又低头重新在香獐子肚脐下按压起来。
马柱儿蹲在一边看,“你取什么麝香?这香獐子皮被割坏了,就卖不上价钱了…”
“…卖不上价钱?”穆婉秋抬起头,随即又用手比量,“不会太大,就这么长的口子…”
“你不知道,集市上那些收猎物的可挑剔了…”马柱儿开口说道,“我和爹每次去赶集,他们都翻来覆去地挑拣,只要发现一点小毛病,就狠劲压价钱,要不是嫌背着回来太远太累,爹都恨不能不卖了…”
“…是吗?”穆婉秋睁大了眼,从没做过买卖,她对这些还真不清楚,“那…”她眨了眨眼,“这香獐子能卖多少银子?”
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提取麝香的机会。
前世没有接触过,她对香料一无所知,但前世被卖入青楼的她对这麝香却并不陌生。
这麝香是雄麝,老百姓土话叫香獐子胯下的一种分泌物,有特殊的香气,可以制成香料,特别名贵,香味经久不衰,传说女人如果常佩戴以这种麝香为主料制作的香囊,便会把这种香气化为自己的体香,男人一旦沾上,一个个就会被迷的骨软筋酥,说白了,就类似于一种春药。
也因此,前世春香楼的姐妹们一个个都不惜为它一掷千金。
不仅妓院,即便那些王孙贵族的女儿,有条件的,出嫁时也会想方设法弄一个系在衾衣里。可惜,这种香料不是植物,可以随便种植,只有雄獐子身上才有,而且必须杀了才能取,因此,尽管大周是香料大国,可这种麝香却是极其稀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柱子把香獐子翻过来看了半天,“这獐子就胸口坏了一个洞,拿到集市上最少也能换五百文…”
“五百文!”穆婉秋睁大了眼。
这么少!
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可这一头香獐子提取的麝香调制后,不知能做多少个麝香囊,拿到妓院去,哪一个不卖个十两八两的!
“…这种麝香囊,只要是男人,不管他品行高尚,还是学富五车,只要闻上一次,他们便会向六月发情的公狗似的,伸着舌头,急不可耐地缠着你不放…”想起前世春香楼妈妈的话,穆婉秋更坚定了要取这麝香的想法。
“…怎么样,很贵吧。”见穆婉秋睁大了眼,柱子很得意,“这种香獐子很少的,有时一年也遇不到一只…我娘说了,等这香獐子卖了,就去扯几尺花布,给你做衣服…”
“…做衣服?”穆婉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柱子的旧衣服,“我这身就挺好的,告诉婶儿别浪费钱…”
住了这么多日子,她知道柱子一家人生活的艰辛。
“我娘说了,女孩儿家娇气,就该穿好看的,吃好吃的…”看着穆婉秋膝盖上的两个补丁,柱子脸色微微发红,“娘给你做,你就穿,我跟娘说了,今年过年我不要新衣服了,省下来给你做…”又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打好多好多猎物,换银子给你扯花衣服穿…”
一股暖流划过心底,穆婉秋眼底隐约有水雾流动。
前世骄纵任性,她一直不知有父母兄弟的好,今世知道了,可家人已与她天人永隔,孤零零的一个人漂泊流浪,她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家的温暖。
何其有幸,让她重生后遇到这样的一家人,还能够重温有家温暖,虽然不比前世的锦衣玉食,可这布衣淡饭,一日三餐,一口一口都是甘甜,都是温馨,都让她回味无穷。
“…哥儿”穆婉秋迅速低下头,不让柱子看到她眼里的雾气,“这香獐子就是书里常说的麝…”指着香獐子的身体,穆婉秋给柱子解释什么是麝香,“…麝香很值钱的,而且只有公麝才有,取出来,调治好了,单独卖给香坊,至少也值十两八两的…”
在她心目中,即便她不会调治,这头香獐子产的麝香也值个百八十两的,怕吓着柱子,她没敢多说。
“…真的!”柱子还是吓了一跳,“真有那么贵?”
“嗯…”穆婉秋使劲点点头。
“那…”柱子有些发傻,“这麝香都干什么用?”
“当然是…”
当然是用来勾引男人了,这也是前世春香楼的姑娘肯花重金买它的唯一原因,对上柱子黑漆漆无邪的眼,穆婉秋声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一反常态,柱子眨着黑糊糊的眼睛,追问道。
“除了作香料外,他还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嗯…”为取麝香,她早上才查了魏氏调香术中关于麝香的记载,努力地回忆着早上刚记下的东西,“…能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散结止痛…”抬头看着柱子,“把他放在鼻子下,可以让昏迷不醒的人苏醒过来,就是人常说起死回生,可神奇呢,还有…”穆婉秋扳着手指头,“药店里有名的苏合香丸、六神丸等里面都少不了麝香…”
这些柱子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感觉像听天书,稀里糊涂的一句也不懂,可他明白穆婉秋的意思。
这麝香很值钱。
“…你知道的真多,竟连书也懂。”他艳羡地赞了句,“这麝香怎么取,我帮你…”
穆婉秋汗颜,她也是硬记下来的,现学现卖,早晨看那本魏氏调香术,她感觉有点像天书,一句也看不懂,好在麝香她前世接触过,才似懂非懂地把书上写的都硬记了下来。
也幸亏柱子不懂,遇到行家早露馅了。
低头掩了自己的窘境,穆婉秋拿手比量着香獐子肚脐正中线下方,“…就是鼓鼓的这块,是个扁圆形囊,切下来就是。”
“是这个吗?”依穆婉秋说的,柱子一伸手就摸到了。
“对,就这个…”穆婉秋点点头,“仔细些别切破了,跑了香气…”
“我知道…”柱子应了声,左手攥着香獐子肚皮下的扁圆形囊,头也没抬,右手接过穆婉秋递过的断魂剑,一剑切下去,立时出现一个三寸长的口子,嘭的一声,香獐子的肚皮瞬间爆开,露出白花花的肥油,接着一堆肠子汩汩地冒了出来。
柱子猛唬一跳,一把扔了断魂剑,手忙脚乱地把肠子塞回去,“去,走开…”回头一拳撵开闻到味候地一声窜过来的大黄狗,忙乱了一阵,柱子重新拾起穆婉秋的断魂剑仔细端详着,“这刀真快,比我爹的杀猪刀快多了。”
别看他短小,这可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号称断魂!
怎么能跟马永的杀猪刀比?
穆婉秋狠狠地瞪了柱子一眼,没言语。
“…这么臭!”切下香囊,柱子拿到鼻子底下闻,一股腥臊直斥鼻腔,他险些丢出去。
穆婉秋一怔,也拿到鼻下闻,立即甩了出去,扭头干呕起来。
“不是说有香味吗?”柱子疑惑地看着穆婉秋,问,“你是不是搞错了?”一边说,一边起身捡起来,用两个手指头夹着,“我去扔了!”
穆婉秋的刀太快,他不留神把香獐子肚子上桶了个大洞,这只香獐子一定是卖不上价钱了,怕她爹娘埋怨穆婉秋,他想毁尸灭迹。
“别…”穆婉秋强忍住胸口翻腾着的一股逆咯之气,回头冲柱子摆手,“就是这个,没错的。”
魏氏调香术里就这么写得。
“这…”
这明明又臊又臭嘛,怎么会是香料!柱子不解地看着穆婉秋,质疑的话没说出来。
“书里说,许多香气最原始的形态都是臭的,经过处理后才会变香…”努力地回忆着魏氏调香术里的话,穆婉秋也不懂,硬着头皮背着,“这麝囊要用贝壳粉和草木灰制成的液体浸泡后,稀释几千倍就能发出甘甜的香气…”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蹲的有些发麻的两腿,从柱子手里接过刚割下的麝囊。
吸食几千倍就会变香?
臭得就是臭得,怎么就会变成香的,就像茅坑里的屎尿,放一千年也还是臭得,就算被狗吃了,拉出来还是臭的!怎么可能吸食几遍就变成了香?
听了穆婉秋的话,柱子摇摇头。
不懂。
可穆婉秋是仙女一样的人,又能看懂书,她的话柱子也不敢质疑。
闭上嘴巴,柱子好奇地看着她紧咬着唇,强忍着厌呕摆弄着麝囊。
“…你要怎么做,我来。”尽管糊里糊涂,柱子不忍心看穆婉秋那满脸的难受样。
“不用…”穆婉秋摇摇头,“你不知道怎么做。”又道,给我找根小树枝来。
柱子转过身,不一会儿,就抱来了一堆树枝。
穆婉秋扑哧笑出声来。
柱子不解地看她。
“不用那么多,一根就够了。”穆婉秋取了一个粗细适中的树枝,折成小段。
一会功夫,她就把麝囊绷得圆滚滚的,四处瞅了愁,穆婉秋又去捉小鸡。
“我来…”柱子伸手捉了两只,递给她“你要干什么?”
“不要这只,要那个长尾巴的,我要拔几根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