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19 02:56      字数:4727
  作者:郭梅郭羽(内地实体版)
  第十六章 西行
  大漠是荒凉凄暗的,四周一望无际,全是荒地。除了那望不穿的广阔和叫不破的寂静以外,一无所有。
  黄昏已经过去,无比孤独的太阳已合上眼睛。黑夜,如雾一般渐渐弥散开来。
  一切景物都是那么惨淡而神秘。几棵矮树摇着枯枝,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愤怒,仿佛要恐吓、追扑什么人似的。
  就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漠之上,张寻、田三怒、杨清惠和秦小丛这四个前往宝石谷的西行者,突然发觉自己迷失了方向。
  原本按地图所指,他们应先往西北而行,待遇到一座大山后,再折往西南,可四人由于被玉鸠上人所阻,先往南去了,接着为了解毒,又朝西北疾驰了二百多里赶往“药泉”,而大漠上又无正式的路可循,以至搞混了方向。
  不巧的是,“药泉”附近皆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沼泽地,为了穿越沼泽,他们不停地东绕西转,更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
  好在太阳每日升起又沉落,指示着东西南北。田三怒道:“既然宝石谷远在西域,那么只需朝太阳落下的地方走就不会有错……路上若碰到人,就可问路。”
  可太阳已两次从东面的地平线上升起,又落入西面的地平线之下,他们却仍未走出这片重重叠叠,无边无际,到处充满了死亡和腐烂气息的沼泽地。
  眼看黑夜已覆盖大地,他们却不能找到一块干硬的土地歇脚宿营,黑暗掩住了沼泽狰狞的面容,却使一切变得更加阴森和恐怖。
  突然,落在后面偏左的秦小丛一声惊叫,她的坐骑夜不辨路,一脚踏进了沼泽,马挣扎着拼命想从沼泽中拔出脚来,可越挣扎,陷得也越快,只眨眼间大半个身子已没入泥中,秦小丛虽在沼泽间走了两日,却未料沼泽地如此厉害,一时慌了手脚,只长声惊叫,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眼看秦小丛将随马一起陷入泥沼,走在第二位的张寻蓦地提起一口气,脱离坐骑,往秦小丛飞去,到得近旁,他一把抓住秦小丛的领子,往后一抛,自己这一用力,一口气也耗尽,便往下落去。
  杨清惠见张寻将陷入沼泽,惊得大叫起来,好在张寻眼明脚快,在尚未完全陷入的马头上轻轻一点,借力一口气倒纵回来,这时秦小丛已安然落在地上,脸吓得煞白,惊魂未定,再看那匹坐骑,已被魔鬼般的沼泽吞噬得无影无踪,只有几个气泡,在马刚才挣扎的地方“噗,噗”地往上冒。
  他们正庆幸人未受伤时,走在最前面的田三怒突然叫道:“不好!”随即纵身跃起,提住缰绳想把误入沼泽的坐骑拉起,可马的四肢已被泥泞吸住。他这般凭空无处着力,又怎能拉得起来,不一刻已没至马身,田三怒无奈,只能将马身上的食物用品尽数拿下,眼看着心爱的坐骑被泥沼的大嘴一口口吞下。
  只片刻间,他们已损失了两匹马,以及秦小丛马上全部的食物和水,四人倍感沮丧,而四周天边的沼泽仍如一张张魔鬼的大嘴随时会吞噬一切。
  这一来,他们意识到在黑暗中无法寻找干硬的土地,而只能就地休息。地上太湿,无法坐下来睡,他们便站着斜倚在马背上合会儿眼。连日来太疲惫,不久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当晨曦刚刚张开翅膀飞临大地,秦小丛睁开了眼睛,她惊讶地发觉,整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地上、树上,沼泽上都覆盖了厚厚的雪。而她身上则披了好几件衣服,有自己的、有田三怒的,也有张寻的。她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道:“昨晚下过雪了吗?”
  三人哈哈大笑,田三怒道:“昨晚就你睡得像只死鸭子,连天上下雪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秦小丛脸一红,嘟嚷道:“人家太累了嘛。昨晚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已经到了宝石谷呢。”
  这次三人又哈哈大笑。杨清惠安慰秦小丛道:“小丛,其实我昨晚上也睡得像死鸭子似的,只不过寻哥给我披衣服时才惊醒。”说着温柔地瞥了张寻一眼。张寻苦笑着对三人道:“昨晚我也做了那么一个梦,梦总比现实要美,我们现在别说找到宝石谷,就是能走出这该死的沼泽地也要谢天谢地了。”
  三人一听都有些凄然,是啊,这茫茫沼泽谁又能保证他们出得去呢?尤其现在白雪覆盖了沼泽,更增加了行走的危险。每迈一步,他们都可能步入死亡。
  秦小丛心有余悸,望着昨天坐骑陷没的地方,禁不住浑身一阵颤粟。若不是张寻的绝顶功夫,她已埋在这白雪之下了。这一日,他们走得异常小心,张寻开路,田三怒断后,两个女子骑着仅剩的两匹马走在中间,绝不可随意跨开一步,而必须踏张寻已踏过的道路。张寻内功精湛,即便踏上沼泽也能立即跃起,并无危险。他们谨慎地往西走了四日,竟成功地穿过了这一大片沼泽。可四人却高兴不起来,只因他们已断粮两天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张寻和田三怒内功深厚,并不惧寒冷,可秦小丛却不行,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仍冻得直发抖。
  大漠一如既往的荒凉和广阔,天气却一日冷似一日,肚子也一日饿似一日。这几日中,他们仅靠吃雪填饥,秦小丛已奄奄一息,杨清惠也数次昏厥过去。
  望着惨白无边的大地,张寻心里浮起一股凄凉的感觉。他甚至已感到绝望。自然的力量太巨大了,人无法与之抗衡,就像他的虎王神剑,在自然之剑的锋利下,却如朽木一般。他们现在也如四段朽木,自然的魔掌,随时可将他们击碎。
  看着躺在马上气息微弱的秦小丛,脸色苍白的杨清惠和愁眉紧锁的田三怒,张寻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命运了,让他终究要在找到父亲之前,就结束这一寻父的使命。
  自从少年时读了母亲的日记,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代大侠张卓然,自从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父亲,张寻就深深地感到,一种命运将贯穿他的一生——那就是寻父。原先他以为只有找到父亲才能结束这种命运,现在他才知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可以结束这种命运——那就是死亡。
  死亡已如一滴泪水和一片雪花一般脆弱和真实了。他已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他微微苦笑,却未感觉悲哀。每一次失望,都激起他更大的希望,而每一次更大的希望,又让他品尝了更大的失望。不知何时开始,他隐约而不祥地预感到,寻父是无望的,那只是一个残酷的梦。可他又不敢大声地将这个声音说出来,告诉自己可以放弃。因为另外一个声音太强烈了。寻父已是他全部的生活。死亡,死亡……他蓦地感到,死亡有什么不好?它至少可以让自己永不失望,永远怀抱寻父的梦想,它至少比最终找不到父亲而茫然无措要好……正暇想间,突见杨清惠清醒过来,朝张寻惨然一笑,声音微弱地道:“寻哥,你别太过伤神,其实只要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是很开心的。只是……只是这里没鱼,要不你就可以抓鱼喂我吃了。”说话间双眸眼波流动,仿佛又回到了漂泊海上的那段日子。张寻心头一动,想起当时与杨清惠在海上全凭吃生鱼才赖以活命,不禁一拍脑门,大叫道:“有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田三怒急道:“怎么有救了?”
  张寻道:“我和清妹在海上也曾陷入绝境,后来凭抓生鱼吃才渡过难关。”
  田三怒听了失望地道:“可这冰天雪地的哪有鱼呢?”
  张寻道:“没有鱼,可我们有马呀。”
  田三怒顿时跳起来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可以吃马肉。”
  杨清惠却颇为不舍地道:“寻哥,真要杀马来吃吗?它们跟你跟我都那么长时间了,我实在舍不得。”
  张寻叹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我们活着,别的一切终究都会有的。”
  杨清惠仍心有不甘地道:“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就在马腿上划一刀,喝点马血,再将它们包扎好呢?”
  田三怒摇头道:“不行,一则我们光喝血不够,必须吃肉。二则这两匹马已非常虚弱,若割一刀放血,同样也是死,不如直接宰了吃。”
  杨清惠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寻和田三怒杀了一匹马,把马肉一块块切成拳头般大小。可是他们所带的火石均已受潮,附近也无干柴,生不起火。只能再将马肉切成碎未,生吞下去。
  秦小丛太过虚弱,连马肉也无力吞下,于是张寻伸出右掌抵住她的背心,将纯厚的真气由“灵台”穴输入她的体内。不久秦小丛脸色略现红润,稍有生气,能慢慢张嘴将马肉咽下,她的虚弱都是饥饿之故,现在一有东西下肚,人也就一点点复原起来了。
  其时天寒地冻,马肉不久就被冻得硬梆梆的像一块块石头,以致每次想吃,都得先切成碎未,放在嘴中含软再吞下去。虽然吃得辛苦,但终究使他们又一次渡过绝境,不致于饿死在雪地上。
  如此过得七日,他们每日尽力西行,仍未走出荒漠,一路也未见人迹。
  第八日,第一匹马的肉都已吃完,张寻和田三怒无奈将最后一匹马也宰了。不过这次他们决定省着点吃,因为这点肉吃完,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好在天气开始转好,田三怒只用一天时间就晒干了火石,张寻则去砍了几棵枯树。第九日傍晚,他们终于生起火,用剑穿着马肉在火上烤,吃到了香喷喷的,久违了的熟食。可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一丝挥之不去的绝望又笼上了他们的心头。食物在一天天地减少,大漠却仍无边无际地不知其终。难道等马肉吃完,四人又将坐以待毙吗?!
  张寻有些后悔,若不将杨清惠和秦小丛带来就好了。自己和田三怒都是大好男儿,生死并未放在心上。可两个女孩本该在暖房中享福的,现在却陪着他们受尽苦难实在太不应该。
  他正想感慨几句,却听田三怒突然惊喜地叫道:“快看,烟,那儿有烟,定然有人!”
  张寻朝田三怒手指方向望去,十余里外的天空中果然有一炷烟在缓缓升起,似是有人在生炊。他激动地叫道:“啊,是炊烟!我们终于见到人了。”秦小丛也兴奋地道:“太好了,最好他们是一支大的商队,要什么有什么,可千万别和我们一样是迷路受难者啊。”杨清惠听了笑道:“其实是迷路者也好,至少他是人啊。而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一百年没见过人了。”说话间,四人尽快地朝那炊烟跑去,到得近前,不禁大感惊奇。只见那里烧着一堆火,已快熄灭,火堆周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圈食物和衣服,旁边一颗枯树上还拴了四匹骏马,却空无一人。
  田三怒道:“咦,奇了,这些东西的主人到哪里去了?”大漠上方圆数里一览无余,而这些东西又是大漠旅人最需要的,凭空在此,着实令人惊奇。
  杨清惠道:“这些东西没主人虽奇,但更奇的是像为我们而准备的。你们看,皮衣四件,棉裤四条,餐具四套,就连坐骑,也为我们一人准备了一匹。”
  秦小丛道:“可谁这么好心呢?将这些东西送给我们?”
  田三怒道:“这么长时间没遇见人了,是谁知道我们有四人,正缺衣少食,还没了坐骑?真叫人想不通。”
  张寻一直沉默不语,他望这雪地上留下的一行凌乱的脚印发呆。田三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道:“雪地上别无痕迹,看来这些东西的主人是由西南而来,又向西南而归,只不知却为什么将东西留下,真是为了送给我们吗?”
  杨清惠道:“若这些东西真是为我们准备的,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们,反要这么神神秘秘的,我看这里面有问题。”
  秦小丛道:“我想他们是好心吧,或许怕我们报答,就故意不让我们看见。”
  张寻这时将目光移到那堆已熄灭的火上,望着袅袅升起的残烟,肯定地道:“这堆火他们是故意点的,目的是让我们看到烟后赶来。只不知道这些人是友是敌,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意?”
  秦小丛道:“他们平白无故地送我们急需的东西,即便没有恶意,对我们来说却也不一定是坏事。来,清惠姐,我们先穿上皮衣暖和暖和。”
  张寻和田三怒仔细检查了四件皮衣,发现确无异样,才让大家穿上,果然暖和舒服了许多。
  秦小丛接着想吃那些香气扑鼻的食物,张寻急忙制止,对杨清惠道:“清妹,把胸口挂着的宝石拿出来。”
  杨清惠一愣,随即醒悟,说道:“对,先得看看这些食物是否有毒,以免中了敌人的奸计。她取出宝石,到食物边一探,见宝石并未变色,才放心地道:“没毒,可以吃的。”
  四人饱餐一顿,精神大震,纷纷解开拴着的骏马,上马试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