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1-02-19 02:50      字数:4792
  “修缘”老尼一摆手,道:“施主请到外间待茶!”
  徐文觉得已无再留的必要,随道:“晚辈就此告辞!
  “贫尼为这事致歉。”
  “不敢,前辈忒谦了!”
  说着,额首为礼,退出厢房,向庵外走去。这时,他才想起候在自己与“妙手先生”交手的那林子外的“天台魔姬”,时已夜半,她可能已离开了,想了想,也没有回头找她的必要,办正事要紧。
  “妙手先生”曾经许诺,五日之内在开封道上可以晤见“七星故人”,自己目前正要赴开封,一来交代一下翠玉耳坠的事,二来向父执蒋尉民打探一下父亲的行踪,这倒是一举三得。
  主意拿定,认了认方向,漏夜向北奔去。
  这一天,到达郾城,距开封还有一半途程,算来已是第四天,却没有碰到“七星故人”,他十分愤慨,看来“妙手先生”的话并不可靠。
  他没有进城的打算,绕过西门,在城外道旁酒肆中打尖。
  正在低头自酌之际,只听酒客中一个粗喉咙的汉子,向同桌的酒伴道:“二爷,俺郑六算开了眼界……”
  被唤作二爷的黄脸汉子眉毛一扬道:“老六,你说话都是这般没头没脑,开了什么眼界?”
  “二爷,不是俺‘小金刚’说嘴,活了半辈子,只这么一次,不冤枉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二爷认识‘神鹰帮主’古玉笙其人否?”
  “当然知道,怎么样?”
  “古帮主身手如何?”
  “不含糊,当今江湖中可算得一流高手!”
  “嘿!”粗喉咙汉子一拍桌子,又道:“昨晚俺路过七里岗,碰上了这场热闹,‘神鹰帮’高手二十名,由帮主古玉笙亲自率领,硬折了‘天王寨’,收为该帮分舵,回程途经七里岗,却撞上了太岁……”
  “太岁?”
  “呃!一个锦袍蒙面客!”
  徐文一听对方提到锦饱蒙面客,登时心头一震,侧耳倾听。
  黄脸汉子吸了一口酒,道:“以后呢?”
  “锦袍蒙面人有意找岔,硬截住古玉笙一行,自称是‘天王寨主’的朋友,要向对方讨公道,一言不合,双方出了手……”
  黄脸汉子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淡淡地道:“江湖帮派之间的纷争,水没个完。”
  粗嗓门汉子眼睁得铜铃般大,发急道:“二爷,俺还没说到正题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锦饱蒙面客的身手,简直不可思议,三个照面,三个!”右手起了三指,口沫横飞地接下道:“仅仅三个照面,古帮主横尸当场……”
  “啊!”黄面汉子面色大变,栗声道:“真有这样的事?”
  徐文心弦立时绷紧,对方所说的锦袍蒙面人,不知是父亲本人,还是那冒充的?
  座中酒客不多,但全都被这耸人听闻的事件吸引了,齐齐停杯注目。
  粗嗓门的汉子一见别人注目,声音更大了。
  “二爷,这只是开题呢,那锦袍蒙面人可称得上心狠手辣,毁了古帮主之后,杀手连施,‘神鹰帮’二十名高手,全被放翻在现场,没有半个逃得活命。”
  “锦袍蒙面客是何路道?”
  “不知道,他交代了动手原因之后,便下杀手!”
  “嗯!谅来必非等闲人物……”
  “二爷,真正的怪事发生了,现场又来一个锦袍蒙面人……”
  “有这等事?”
  “两个蒙面人外形完全一样,简直分不出谁是先来的,谁是后到的,两人像是早经约定,见面不打话,便动上了手,使的全是奇招绝式,搏斗的惨烈,简直要叫看的人断魂失魄……”
  徐文血行骤然加速,一颗心狂荡不已,他站起身来,又坐下去,猛干了一杯酒。
  粗嗓门汉子歇了一口气,又道:“剧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由岗上打到岗下,最后打进了林中,看情形,双方都成了强弩之末,突地又来了一个黑衣人,夜色太浓,看不真切来的是什么人,只听到黑衣人口里哼了一声,自说自话道:“老匹夫末日已临,狼咬狼,两败俱伤,真是天假其便,使此仇得报!’接着,那人影扑入林中……”
  “以后呢?”
  “林内传一阵喝斥,接着是两声惨号,便没了声息。”
  “啊!”
  “俺小金刚一念好奇,钻入林中,一看,嗨!”
  “怎样?”
  “两个锦袍蒙面人双双横尸林中,头碎骨裂,面目模糊,死得够惨。”
  徐文宛若被焦雷击项,魂散魄飞,一弹身,抓住那粗嗓门汉子的胳膊,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有其事?”
  那汉子被抓得全身酥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既骇且怒地道:“朋友,这……
  这算什么?”
  徐文的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双目射出焰焰杀光,栗吼道:“说,是否事实?”
  黄面汉子陡的立起身来,一掌向徐文当头劈去,徐文此刻已被这凶耗震得理性全失,本能地展出“毒手”
  “哇!”
  惨嗥声中,黄面汉子栽倒桌边,四肢一阵抽动,死了。所有酒客,全吓傻了。
  粗嗓门汉子亡魂尽冒,语不成声地道:“阁下……阁下……是‘地狱书生’?”
  徐文手一紧,道:“快说,否则毙了你!”
  “是……事实,半分不假!”
  “七里岗距此多远?”
  “西……西行约三十里,便是……”
  徐文一松手,飞射出店,向西奔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灵魂已被剥离了躯壳。
  三十里路程,不久便到,向路人问明了七里岗位置疾扑前去,上岗,果见现场留有打斗的痕迹,岗右下侧方,是一片茂林,遮天蔽日,绵延数里。
  徐文显得有些踉跄地奔下岗子,扑入林中。
  一阵沙啦之声,传入耳鼓,徐文茫然无主地朝发声之处奔去,林空地上,两个乡农正在掘土,一见徐文来临,顿时惊得手足无措,徐文一眼瞥见不远处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像发疯似地扑了过去。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两具,一样的服色——锦袍,头面已不复辨认,显见下手的人极是残狠。
  两个乡农,怔怔地望着徐文。
  徐文努力镇定了一会心神,才摇摇不稳地俯下身去,但,外表上已无法辨认哪一个尸体是属于父亲的。
  此刻,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死者是另外的人,但,这希望只是一种亲情之间的反应,事实上一切都成定局了。
  奇迹,不可能发生,父亲业已被惨杀了。
  惨酷的现实,几乎使他发狂。
  他试着从遗物中辨认尸体,他搜查了近身的一具,毫无所获,接着又摸索第二具,药瓶,药包,制作精巧的“毒具”,一点不错,正是父亲之物。
  “噗!”的一声,他跪了下去,手抚僵冷的尸体,泪水滚滚而落。
  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天在变,地在变,一切都呈死灰之色。
  他没有哭出声音,只咬着牙一任伤心之泪倾泻,所谓“无声之音最悲哀”,极度的痛苦,使他陷于麻木的状态中。
  两乡农,本是好心要来掩埋这两具无主尸体的,现在见有人认尸,乡下人怕惹麻烦,尤其是江湖仇杀,悄悄地离开了。
  冰凉的雨滴,把徐文从无意识的状态中唤醒,他颓然跌坐地下,想——
  父亲死了,凶手是谁?
  这假冒父亲的人也死了,他是谁?
  当初,这假冒父亲的锦袍蒙面人曾对自己下过杀手显然,他与父亲有仇,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下手,现在他死了,谜底将永无揭穿之日。
  他联想到另外两个对自己下杀手的人,“七星故人与冒充“卫道会”总巡的黑面汉子,突地一线灵光从混乱的思绪中升起。
  他把先后所发生的事串连在一起,倏然若有所悟“七星故人”、“卫道会”总巡是否这已死的锦饱客一个所化?
  不错,这极有可能!
  于是,他想起“妙手先生”承诺,五日内在开封道上可以与“七星故人”碰面,了断过节,“妙手先生”易容之术独步天下,与他一路的精于易容,情在理中,而今天,是第四天……
  照情形推测,“七星故人”以锦饱蒙面的化身践约,在途中等候自己,碰上了父亲,一真一假,相约决斗,其中先到的一个,碰上了侵凌“天王寨”回头的“神鹰帮主”一行,正巧他与“天王寨”有所渊源,于是乘机算帐。
  另外一个可能,便是那冒充者追杀“神鹰帮主”一行,正巧父亲路过,碰上了。
  无论哪一个假设接近事实,有两点是可信的。
  第一,另有仇家在旁窥视,待到决斗的双方精疲力竭时乘机下手。
  第二,“妙手先生”绝对知道“七星故人”之谜。
  第二点查证不难,第一点下手的仇家究竟是谁,就难以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上官宏,和“卫道会主”等一干仇家,无疑的是他们之一所为,父亲死了,“七星帮”早已冰消瓦解,无论当初结伙谁是谁非,这些血淋淋的债不假,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他陡地站起身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想,自己谨慎得近于孺弱,早该采取行动了,如果自己及早采取行动,父亲也许不会遭这惨祸……”
  他仰头望着林空灰蒙蒙的天,朵朵乌云,像是要覆压而下,他笑了,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这一笑中,也含蕴了无比的杀机。
  将就两个乡农掘的坑,他含悲忍泪埋葬了父亲,也顺便埋了那假的锦饱客。
  事毕,他跪下去,凄声祝祷:“父亲,孩儿尽歼仇之后,再将遗骨运回故里,造墓立碑,愿父亲在天有灵助孩儿复此血海深仇。”
  再拜之后,他出了这片伤心之林。
  眉目间消失的戾气又重现了,那只深藏的“毒手也从袖中现了出来,他无所顾忌,也无须隐瞒,他要开始流仇人的血。
  他冷静了下来,考虑行止。
  开封,仍有一行的必要,父亲的行踪,是用不着听了,翠玉耳坠的事,不能不有所交代,自己一旦展开索仇行动,生死莫卜,不能欠这笔帐。
  明天是“妙手先生”所约的最后一天,如果碰不上“七星故人”,那自己的推想便成立,如果碰上,也好了断这笔帐,同时追查谜底。
  心念既决,绕回正道,朝开封奔去。
  第五天!
  第六天!
  七天过去了,没有见到“七星故人”的影子,也有碰上“妙手先生”,他意识到自己的推想已成事实“七星故人”便是那假锦饱蒙面人的另一化身。
  这一天,来到了开封城,这历朝建都之所,气势其他城市大不相同。
  蒋府是开封首户,无人不知,徐文毫不困难地找了地头。
  他开始犹豫了,进门之后,该如何措词?自己与对方虽属世交,但近年来极少来往,自己家中迭遭惨变,又是初次上门,如果直接要见蒋明珠,当然不妥,见了蒋蔚民,又将如何启齿呢?蒋明珠赠送自己翠玉耳坠,不知她父亲可知情?
  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道理,暗忖,见了面再相机而行吧!
  心念之中,硬起头皮,直趋府前。
  一个黑衫老人,从门里现身,看来是司阍者,朝徐文上下一打量,道:“公子找谁?”
  徐文一供手道:“请通禀贵主人,说在下徐文求见!”
  “啊!公子来得不凑巧,家主人外出未归。”
  “这……小姐在府否?”
  黑衫老人作色道:“公子请尊重些!”
  徐文心想,这是与蒋明珠当面交代的好机会,虽嫌唐突,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在下与贵府是世交,请转禀小姐,徐文有事求见。”
  黑衫老者皱了皱眉,道:“请稍候!”
  工夫不大,黑衫老者入而复出,满面堆了笑容,他身后闪出一名青衣小婢,朝徐文福了一福道:“家小姐未便亲迎,相公请进!”
  徐文颔了颔首,道声:“不敢!”随着青衣小婢,进入府门,一路只见重门叠户,画栋雕梁,气派不珠王公宅弟。
  转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之中,一个宫装小女姗姗迎来,微带娇羞地道:“世兄难得光临,请入轩中谈!”
  徐文自觉地俊面发烧,一揖到地,讪讪地道:“冒昧造访,世妹莫怪。”
  “哪里话,请进!”
  另一个青衣小婢,打起小轩湘帘。
  “世妹请!”
  “请!”
  两人入轩分宾主落座,小婢献上香茗,蒋明珠首先开口道:“听家父言及世兄家逢不幸,小妹无日不在念中!”
  徐文心内一惨,强忍住道:“多谢世妹关怀!”
  “仇家可有眉目?”
  “已有端倪!”
  “彼此属通家至好,世兄却吝贵步,令人不安!”
  徐文不惯虚礼,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道:“世妹,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