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1-02-19 02:26      字数:4759
  由于这一阵猛烈的石炮攻击,已把眼前这片宁静的地方变成了火辣辣的杀戳之地,沿着江岸四周,和尚们无不精神抖擞,严阵以待,可笑的是,清军以那等排山倒海阵势,间以船坚炮利,却限于地势关系,竟不能擅越雷池,一时间竟成了隔江相峙之局。外-J。
  公子锦杜雪燕并肩快步,来到了岛屿另侧——
  这里形势险峻,临水所在,皆是起伏岩石,高矮巨瘦,形式各异,异在经过长年江水冲激,风雨浸蚀,石面上形成了蜂窝也似的大小斑蚀,而石质表面,由于水族的繁殖,蛎贝交叠,看上去更像是无数巨瘦不一的狼牙棒,向空而举,设想着,若是人畜登临其上,定当被刺伤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却又水浅石出,般不能泊,无形中大大防止了敌人进攻。
  清风徐来,水波时兴,几只翠羽水鸟调啾起落,啄食着浅水石岸的水草小鱼,显然并不曾因为先时的厮杀所惊乱。
  左方江面纵横辽阔,布置着清廷来犯的船阵,这里水浅,大船难以行驶,是以那浩浩阵势的战船,也只能远远对峙,未曾动过这里泊岸的念头。
  公子锦飞身而起,落向一块凸起的礁石上,才知道足下石块,石质尖锐,几欲穿鞋而入,忙即提吸真气,猝然间体重大为减轻,随即游目四盼。
  这一打量,竟为他看出了一桩奇事,由不住“咦!”了一声。
  杜雪燕聆听忙即纵身过来,落在公子锦侧边一座石笋之上,待要向对方发问,随即她自己也发现了——
  即是在一堵高起的礁石后面,神秘地藏匿着一艘小船——这个突然的发现,不由使他们二人俱吃了一惊,一时不约而同,腾身而起,向着那小船泊处纵身扑近——那是一艘设计精巧的蚱蜢小舟,头大尾小,两舷向内侧卷起,以至于剩下的座舱小得可怜,最多不过容纳二人。
  小船的藏匿,分明颇有心机,紧紧地贴着礁石泊岸,设非是二人先时落身之处的那个角度,简直就不能发现。
  杜雪燕紧接着纵身而起,落在小舟之上,细细打量一番,回身向公子锦点头招呼说:
  “你来。”
  公子锦亦落身其上,似乎意味着有什么事发生了,果然杜雪燕以惊讶的口气道:
  “不好,有人混上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壮雪燕手指船头道:“这绳子还系着,说明有人从水面过来了。”
  可不是,舟绳巧妙地系在一块内侧的小小石礁上,如果不是立身船上,简直看它不真。
  这就证明这条船并非无主之物,不是偶然漂泊过来,船上的人由此登岸,很可能此刻仍停留在岛上,仍在这里抑或已潜赴临江寺主殿?可就耐人寻味不得而知了。
  公子锦哼了一声,他细观察着足下小船,转向杜雪燕道:“你看来者到底有几个人?”
  杜雪燕说:“这么小的船,我猜只有一个人。”
  公子锦点点头:“我猜也是,看来他已潜身登岸,此人轻功极高,难道说清廷卫士里竟会有如此高明的人物?”
  “不——”杜雪燕说:“他不是清廷的来人。”
  她随即展示身法,一连三数个起落,飞身上岸,公子锦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也来到岸上。低头看时,一双脚尖俱已为水所湿。杜雪燕情形亦然,二人相视一笑,皆有些汗颜。
  杜雪燕娇躯扭动说:“来。”
  娇躯略转,已纵身丈外,仍在游目四盼。
  公子锦近身道:“发现了什么?”
  杜雪燕说:“我是在想,很可能这个人就在这小岛上,也许就藏身在这附近。”
  公子锦说:“何以见得?”
  “你想呀!”她说:“刚才咱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临江寺防备何等严谨,有叶先生老方丈等亲自坐镇,全寺内外更布置有厉害阵势,什么人能有这个本事擅越雷池?当然……不过……”
  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顿,眉头略略一皱,缓缓又道:“……这可又得要看看是谁了,要是来人是敌人阵营里的顶尖人物,那可也是难说呀。”
  “所以,我认为这人就在这小岛上……”、
  “对于这人千万不可轻敌。”公子锦低眉细审,目光逡巡道:“你看,以你我轻功而论,在涉水上岸时,尚且会多少因下了些许痕迹,可是这个人却……”
  “嗯,”杜雪燕点头说:“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才说他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你的意思呢?”
  公子锦道:“莫非是他又来了?”
  “谁?”杜雪燕说:“木三?”
  “对了!”公子锦说:“这人极可怕,不过,他新近为叶先生所败,难道还敢再来?”
  “那可也难说,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难缠,说不一定他心怀仇恨,二次上门也说不定……”
  杜雪燕“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们俩联合起来,今天就来斗一斗这个怪物,我走这边,你走那边,咱们分头并进。”
  原来达摩院所在的这个小岛,方圆不过数里,除了一面高山以外,余皆植满高树,既高又直,沿岸环生,形成了一面屏障。
  杜雪燕所谓的分头并进,乃是二人持相反方向左右包抄,以期能夹击对方于途中,这个方法倒是很好,随即左右分道快速前进。
  炮声隆隆,烟屑四散。
  江心的清军战船像是等不及,直向达摩院这边展开了猛烈的炮火攻击,仍是因为射程不足,炮弹不及落中寺院便自坠落,达摩院这面以逸待劳,只是按兵不动。
  原来清军有了前此教训,再也不敢贸然以大船移近,实在是达摩院这边的飞树石弹阵势过于厉害。只是若长久相峙,清军战船的炮火掩护之下,终有泊岸之时,双方一旦接近到船上炮火威力可及之时,达摩院这边可就难免吃亏,是以寺庙方面深为了解,无论如何也不容许对方接近,他们虽没有岸炮迎战,但是这种绳网飞石的应战策略,毋宁说,更适合于目前情况,射程亦远,却是清军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有能料想到的。
  公子锦施展轻功,一路飞纵起落,绕向达摩院后翼方向——这一带树丛更密。只见数十僧众,赤膊上身,各人守护在两三株树木旁边,这些树干俱经巨力所弯,兜中石弹像是出巢之蜂样地乱发齐出,用以狙击水面来船,实在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看到了这些,公子锦心里很安慰,忖思着敌人若想攻占这弹丸小岛确实不易,自然就遑论临江寺了,自然,若是对方不惜代价,大军犯境,可就又当别论了。
  公子锦置身丛林,一面打量盘算眼前情势,脚下转动,即向林内潜入。
  ——他以为这是此处唯一的一片林地,倘若敌人真的混身岛上,非在这里掩藏不可。
  他的这个猜测还真没错,还真有个人藏在这里。这个人与其说是藏在这里,不如说是“埋伏”在这里更为恰当,或许是正在等什么人吧?
  一眼看见了公子锦,白皙的脸上随即纵现出微微笑纹,配合着他的那般风采,给人以无限温馨的感觉。
  哪里像是敌人?简直是故人重逢,或是温文儒雅的一个前辈长者。
  公子锦顿时为之一惊,猛地定住了身子。
  由于对方那么温文莞尔的笑,简直给人以“如沐春风”般快意,一上来已经把公子锦戒备在心里的敌意消除了一个干净。
  他几乎连“谁?”这样的正常反应都忘了出口,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发起愣来。
  一袭灰衣,宛如匹缎,俊眉朗目,异常起眼,虽然已是中年之后的两鬓飞星,看在眼里却是那么的神采焕然,俊雅脱俗,大非寻常人士。
  ——这个人这样的一副外貌,也给人一种先人为主的见地,说明他的“当然”不是恶者。人总是免不了以外貌取人,而且这“第一个”入眼的印象,最是重要。
  “在下……”
  稍定之后,公子锦忍不住抱拳见礼,表明了他的内心疑团。
  “先别管我是谁。”
  灰衣人含蓄着初见时的微笑,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公子锦,温和地说:“说说你自己吧,你大概就是那个叫公子锦的少年后生子吧,幸会,幸会。”
  说时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更为盎然。似乎他已认定了对方这个年轻人便是公子锦,根本无需对方出言证实了。
  “那么,你是……”公子锦越加起疑道:“对不起,恕我冒昧,在下是从哪里来的?”
  正是这个疑问,突然使他警觉到对方的突如其来,以及来者不善。
  本能地公子锦往前踏进一步,心里的敌意,猝然使他力贯丹田,劲道抖擞,暗地里有了备战之机。
  灰衣人顿有所警,鼻子里“哼”了一声,微微摇了一下头,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先不要激动,小朋友。”白皙的手微微按了一下,讷讷接下去道:“回头有的是时间,你不是还有个朋友么,就等她一块来吧!”
  公子锦怔了一怔,原来自己与杜雪燕刚才的举止,对方这人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是神态温和,却也明显地摆明了他的敌意。”
  “啊——”公子锦恍然有悟道:“你是铁马门来的吧?”
  灰衣人摇摇头,温和地笑说:“当今天下只有铁马神木令这个门派,没听说‘铁马门’这称呼,这一点你要先弄清楚。”
  “对!”公子锦说:“就是铁马神木令!在下可是从那里来的?”
  “你以为呢?”
  灰衣人仍然倚身半截枯干,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挽着另一只手腕上的袖子——因为袖面过于肥大,这一挽起来,便把那一只白皙的修长素手现出。
  那是一只十足读书人的手,手指细长,却又蓄有晶莹白洁的长长指甲。
  此人衣着亦甚考究,丝质长衣做工极精,灰色嵌有暗花的素面,光洁如新,一如匹缎,原已给人雅的感觉,再衬以鹅黄色的细绸衬里,那就是一种大家的清贵气息了。
  公子锦下意识地已感觉出,对方来人的非同小可,绝非等闲之辈,心里已有了不免一战的准备。
  灰衣人确是好涵养,尽管是处身敌境,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微微把身子站好了,抖了抖身上宛如整匹缎子的长衣,扬了一下双手,他莞尔一笑说:“后生子,你这是要跟我动手吧,来来来,在你朋友还没来到这前,咱们先玩玩,不碍事的。”
  那口音夹杂些苏杭的味儿,却又有一半儿北地燕赵之音,真正让人莫测虚实。一阵风起,树林里万木齐摇,发出了哗哗声响,也摆动着灰衣人身上长衣,尤其是身后下襟部位,陡地被飘荡而起,灿匹疋缎,劈啪作响,衬着对方那般修长躯体,白皙面容,真正是“玉树临风”。
  公子锦真有点被对方这般神采弄湖涂了。
  他到底是谁?
  不过,转念再想,那“铁马神木令”一门四堂,组织庞大,高手如云,手下子弟多逾数千,其中闻知名姓者,已多不胜数,隐姓无名者更不知凡几。且先不论他是哪个,倒要领教领教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竟然如此托大狂妄。
  心念转动间,已打定了主意。
  “好吧,那就开罪了。”
  话声出口,公子锦霍地腾身跃起,翩若飞云,直向对面灰衣人头顶掠到。
  这一手公子锦早已揣度在胸,其势极快,令人防不胜防。随着他飞云狂风般的身势,乍起即落,却于将下未落之际,右脚飞出一式“点天心”,尖风破空,直向对方面门印堂穴上踢来。
  好快的势子。
  灰衣人身子不动,那一泓微微笑丝,甚至于仍然还挂在他的脸上,只是这番悠闲镇定,己大大显示着来人的莫测高深。
  公子锦当然识得厉害,只因灰衣人左面肩头的微微隆起,那意思也就是说,公子锦若不及时撤招,接下来灰衣人必有出乎意料的杀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必将是出自对方左手。
  所谓“桀女窥帘而未出其意已动”。真正的高手对招,极具警戒性,感触尤其敏锐细微。以眼前论,公子锦仅由对方灰衣人左肩的微微隆起,即能测到对方的出手之式,自是难能可贵。
  一念之警,公子锦顿时止住了踢出的脚,借势走势,整个身子就空一个疾翻:
  “呼!”地折出了七尺开外,一片云样的翩跹,已落向灰衣人身子左侧。
  虽然是见机得早,躲过了对方极可能的一式厉害杀手,却使得公子锦心里颇不平静,一颗心是“通通……”跳动不已,下意识里已认定了对方是个强大劲敌。
  反之,灰衣人的表情一如先时模样,两只手高置前腹,脸上依然含蓄着浅浅的微笑,这番镇定不啻说明了他的有恃无恐。
  公子锦身势既经展开,自不能中途退缩,随着他身子的向前一伏,两只手闪电也似地已自抖出,一式“双龙探海”,直向对方颈项左肋两处要害插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