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冬冬 更新:2021-02-16 23:38 字数:4955
简介
这个女人真是神医?
出言不逊、尖酸刻薄、稀奇古怪
望着他的眼睛里,还有怨恨与不甘
偏偏,又那般多才
投他所好,偶尔温柔
他就仿佛听见,心动的声音
最后身份曝光,众人惊讶
原来真是冒名顶替
不是神医,不是木先生
那么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正文
楔子
“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求见木先生。”
朗朗的声音从竹篱外传了进来,屋内人手中的狼毫不见停滞,依旧行云流水般游走于宣纸之上。矮几旁,一柱檀香徐徐轻燃,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仿若谪仙。
门外的几人对望几眼,为首之人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特来拜访木先生。”
笔锋轻扬,一首《秋千索》已书就了上半阕,字迹苍劲嶙峋,象是久经沧桑。
门外一随从忍奈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木先生今天出门了,并不在屋内?”
为首之人史淮摇头道:“你看柴门未锁,屋内有轻烟溢出,分明是有人,怎么可能外出?”
“那为什么不答话?”
史淮略一思索,上前推开门,边往里走边试探道:“木先生可在家吗?”
狼毫突然而止,一个“眉”字堪堪写好。屋内人怔怔的望着自己写下的字贴,很有些失魂落魄。
史淮走至茅舍前,伸手敲了敲门,高声道:“主人可在家吗?”
房门自开,竹帘后,一个黑影孑然而立。
史淮连忙停住脚步,恭声道:“翡翠山庄二总管史淮拜见木先生。”
四周静悄悄的,一干人到此,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但见帘后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象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是这样的。”史淮早闻这位木先生脾气古怪,很不好请,当即简明扼要的说道,“我家大小姐身染重疾,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有高人指点,得知眉山木先生医术通神,或有良方,因而我家庄主特派我等前来相请,冒昧之处,还望木先生见谅。”
“翡翠山庄?”那人总算有了点反应,嗓音低沉沙哑,却是女人所有。
史淮怔了一下,道:“是。”怎么是个女的?木先生难道不在家?
“谁病了?”
他都说那么清楚了,她竟然还问是谁病了。史淮心底泛起无力的感觉,但仍是毕恭毕敬的答道:“是我家大小姐,顾明烟。”
“顾明烟。”那人很慢的念了一遍,这个令多少江湖人士惊艳仰慕倾倒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也因她声音的暗哑而失去了光芒。
史淮正心有忐忑时,又听那人道:“她是不是无双公子的未婚妻?”
原来她还是对江湖事略有所知的。史淮连忙点头道:“正是。”若不是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怪病,他家大小姐早就和无双公子完婚了。
“很好。”那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庄主,要我医治顾大小姐不难,但是有个条件。”
史淮惊愕道:“我们来请的是木先生。”
“我就是木先生。”
啊?
竹帘忽然掀起,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第一眼看到,史淮吓了一跳——世上居然有这么瘦的女人!
她的身形不高,但因为特别削瘦的缘故,看上去就象根竹竿。一头漆黑长发,与长袍混为一体,因此也显得她的皮肤非常苍白。
不是病态的那种惨白,也不是久不晒太阳的嫩白,就是莫名的一种白。
她的脸像张贴在脸骨上的白纸,上面两个大大的黑圆圈就是她的眼睛,如墨般的纯黑色,看着你时,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
这个女人太瘦,也……太美。
是的,美。很奇怪,这么瘦的脸,这么强烈的黑白二色,和完全没有表情的沉静,竟硬是拼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看她第一眼,心会揪起来;看她第二眼,已不敢直视,唯有低头。
“我就是木先生。”黑袍女人重复了一遍。看她的模样,应该才二十多岁,但听她的声音,已像个半百老妪。
史淮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震惊的事实,开口道:“那么……木先生……有何条件?”叫一个女人叫先生,这种感觉很别扭。
木先生走到窗边,她走路的姿势也很怪,让史淮觉得那是由一堆骨头勉强撑起来的衣服在飘动,会不会风一吹就整个的散掉?
“让无双公子本人亲自来求我。我就去救他的未婚妻。”
啊?
第一章
“什么?她要公子亲自去求才肯救我妹妹?”翡翠山庄大堂里,少庄主顾宇成拉高了声音,满脸不悦。
得知那个什么木先生是个女人已够出乎意料,而那女人居然出这种难题给他,更是令人震怒。
翡翠山庄连同七迷岛和青砚台被称为武林三大圣地,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它又不像七迷岛和青砚台那么与世无争,凡有大事顾家都插一脚,因此近些年来渐有统领武林之势,江湖上黑白两道都要敬他们三分。这个木先生,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派了二管家去请居然还不够,还点名要无双公子求她!
顾宇成在堂中走来走去道:“可恶,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名不经传默默无闻的隐士,居然也敢要无双去求她!”
史淮喏喏道:“可是叶公子说,当世除了木先生外,估计没人能治好大小姐的病。”
顾宇成跺脚道:“也不知道叶慕枫说的是真是假。可恶,要是薛胜还在就好了……”
“薛神医去年去世了。”史淮小声的提醒少主这个不幸的事实。
顾宇成烦躁之极,抓过几上的茶就喝。
“少庄主,叶公子说出来的话不太可能有假。不管如何,小姐现在病成这样,我们说什么都得试试啊。”
“我知道要试,问题是,是……”顾宇成是了好几声,终于说出关键所在,“让无痕去求她,让公子去求人,你能想象吗?”
史淮沉默了。
公子——很普遍的一个称呼。然而,当武林中人说起“公子”时,通常指的只有一个人。
世外青砚台,公子本无双。
“无双公子”,这是世人对他的称呼。他姓水,名无痕,然而本名却鲜有人叫起。不只因为他身份的高贵,更因为他本人的风采,超凡脱俗,绝世无双,真正当之无愧“公子”二字。
让这样一个人去求人?任谁说出去,都会被大家当成疯子。
所以顾宇成觉得头疼,非常非常头疼。
“不管如何,我们总要试试……”史淮低声道。
这一试,竟然毫不费力的成功了。
公子听了木先生的无理条件后,面不改色,依旧温文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眉山一趟好了。”
“可是公子……”史淮垂着头,觉得很是羞愧。
“你是担心我上不去?”公子笑道,“不用担心,柳叶会陪我去。”柳叶是他的贴身随从,武功之高,当世可排入前二十位。但他心甘情愿跟在公子身边,当了他的仆人。
对此没有人表示震惊,因为他臣服的人是公子,也因为——公子不会武功,更因为——公子双腿已废,需要人照顾。
这样一个不会武功还身有残疾的公子,却是江湖上最受人尊敬的人,不可不谓是个奇迹。
奇迹背后,总有很多故事,公子的故事要从头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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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山半拦,云雾如带,放目但见碧色,嗅鼻唯闻竹香。
三间雅舍静静,没有丝毫声音。
竹篱外,公子打量着眼前景致,轻赞道:“清而不寒,幽而忘俗,果然是最佳隐居之所。”
身后柳叶没有表情的说道:“小隐隐于野。”
公子叹道:“柳叶,你真会煞风景。”他转动轮椅上前敲门,叩三下,停一停。
屋内传出一苍老声音道:“是无双公子吗?”
“是。应邀而来,望主人不吝相见。”
“只许你一人进来。”
柳叶冷冷道:“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哦?”屋内人淡淡道,“那么,就都不用进来了。”
柳叶当即皱起眉头,这个木先生究竟想干吗,诸多要求,莫非成心刁难?
公子一笑:“好。”
柳叶惊道:“公子!”
公子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开窗,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公子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把剑。
那把剑横放在一个乌木架子上,剑鞘已经非常陈旧,柄手上的缠丝都磨损脱落了大半,似乎用了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把剑时,公子觉得自己的呼吸紧了一紧。他专注的望着那把剑,几乎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你喜欢这把剑?”
公子转过轮椅,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站着一个黑袍女人。在有几分幽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像个幽灵,虚幻,却又真实存在。
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公子面不改色道:“这是把好剑。”
木先生盯着他,眼睛出奇的亮:“哦,好在哪里?”
“此剑长三尺七寸,虽未出鞘,其势已盛,寒意逼人,是把杀气很重的剑。这样的剑,非常人所能驽驭,即使能弩驭它,也很危险,一个不慎,反被剑上杀意自噬。饶是如此,却不折不扣是把千年难遇的好剑。”
木先生沉默,许久方道:“江湖人说公子不懂武。”
公子微笑:“我不会武。”不会,不代表不懂。
木先生又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挑了挑眉毛:“你为何不将剑拿下来仔细看看?”
她话里似乎别有玄机,公子依言将剑从架子上取了下来。他拔剑,然后怔住——
这是一把断剑,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剑刃。断口处平滑之极,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公子苦笑:“下次我会记得看过剑刃后,再学人评剑。”
木先生并没有趁机嘲笑,只是淡淡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采桑子’。”
“好名字。”公子看看手中的断剑,又道,“好剑。”他将它插回剑鞘,放回原处。
“无双公子——”木先生望着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光中却闪烁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木先生有何吩咐?”
她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腿上:“四年前,传闻高氏宝藏重现人间,江湖人为争抢藏宝图斗得死去活来。泰山顶上,你为了阻止当时武功最高的夜三少和羽非人自相残杀,硬挨两掌将他二人分开,并证实宝藏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使一场浩劫终得平息。但你重伤难治,双腿俱废。”
公子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青砚台是武林三大圣地之一,选择门人极其严格,近十年来,出来露过面的只有你和圣女水容容二人。水容容嫁于皇帝为妃,因此你成了青砚台在江湖上的唯一代表。你刚出道就化解了那样一场浩劫,江湖人感激你,尊称你为公子,而四年来,你的所做所为,也的确不负于‘无双’二字。”
公子微微一笑道:“看来木先生对我所知甚多。”
“你可知道迦洛郎君?”
“当然。他是个奇人。”提及他,连公子也由衷赞叹。
木先生道:“不错,他是个奇人,出身王侯却不屑富贵,无视礼法却慈悲为怀。他散尽家财拯救百姓,弄得自己穷困潦倒颠沛流离,却不居其功,从不自夸。江湖人不知他的苦心,纷纷传述他是个败家子、浪荡儿。纵被世人误解,他也不辩解,依旧笑如春风,豁达温文,令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从心底里感到舒畅。”
见她如此称赞迦洛郎君,公子反而觉得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冷冰冰,但眼睛里藏着很多心事;她指名要他来求她,却又说这么多不相关的东西,究竟是何用意?
木先生停下来望着他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没等他回答,她忽然一笑,这一笑,使她整个人起了巨大的变化,变得说不出的邪气,说不出的怨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多了许多难解的光芒。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逼近他,四目相视,红唇轻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沽名钓誉到什么时候!”
她松手,公子不由自主的倒靠在椅背上,面色微变。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沽名钓誉?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他。
然而他望着她,心中竟不觉得生气,只是莫名的一种震撼,如潮水般袭遍了全身。刚才双目对视时,他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刹那,好多画面火光电石般的自脑海里划过,还未来的及弄明白那是什么,就已消失无踪。
奇怪,他难道得罪过她?分明是初次相见,为何她脸上满怀恨意?
木先生转身,冷冷道:“那边的桌上有半阕词,你若对上了,我便跟你走。”
公子转动轮椅走过去,桌上平摊着一张宣纸,用水晶纸镇压着,笔迹如剔骨尖刀,一笔一划都带着浓浓的痛意;又如千年寒冰,已冷到极至再难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