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9 02:10      字数:5187
  小道不算小。再来一辆牛车也能轻松地过。笔直,也少岔道。
  岳仲尧偏头看了看,厚厚的帘子后面坐着妻子的表兄。两人一早到了城里,要买什么,买多少,都是这位表舅兄做的主。他则只管跟在后面付银子和搬运东西,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说上一句。
  表舅兄心里还是怨着他的吧。
  岳父家里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凭他们对瑾娘的疼爱。会怎样呢?会把瑾娘接回云家村的吧?
  岳仲尧心底灰暗一片。
  伸手在腰间上挂的荷包里捏了捏,那里面只有不到十两银子了。
  这一年来,他也存了一些银子,在外头得了一些孝敬也都存了起来。这一年来便也攒了不少。
  往邻县跑了几趟差更是攒了好些。又防着他娘再来县衙里拿他的俸禄,后来又交待了衙门的同袍只许他亲自去领。
  故这一年来,他也攒了近一百两银子。
  他本是替瑾娘和琬儿攒的。自来养家糊口的事就该男人来担着。
  而自瑾娘带着女儿搬出来后,他更是不忍苦了妻女。这一年来,得了银子,他连口熟肉都舍不得买。
  每次回村,都要交给瑾娘,可是瑾娘每次都推拒了。
  他心里头不是不失落。自来妻子花丈夫的银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还分两家吗?瑾娘分得这么清,是不把他当一家人了吗?
  钱瑾娘没要,他也没把这些银子告诉他爹娘。只是悄悄攒着,想等将来留给妻女。
  本来他就下了决心要辞了差事回乡。再买上几亩良田,跟妻子男耕女织,养儿育女,和妻子好生过日子。
  哪料这刚一回来,良田还未寻着。就因了他娘来了这一下,这荷包里攒了一年的银子便只剩十两了。
  若不是今早他爹强行开了他娘的柜子,抢了二十两给他,只怕他今天连银子都不够付。
  他娘还是没有半分觉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昨晚他娘就不愿给银子,在院里骂了他一宿。早上他出门,他娘还是死活不肯给钱,只推说家里没钱了,连房门都不让他进。
  嚎嚎得厉害。还说他要是拿了银子走,一家人便一起捡根棍子出门当乞丐去。
  还是他爹看不过眼,强行开了他娘放银钱的箱子,取了银子给他。他娘撒泼哭闹得厉害,他爹最后也只抢了二十两银子给他。
  他娘还要扑上来抢,又哭又嚎的,像是他剜了他娘的心,断了他娘的命根子一样。
  他奈何不得,也唯有望天长叹一声,捧着他爹给的二十两银子急急出了门。
  他并没有觉得瑾娘用好的买贵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家娘子本来就该享用最好的物事。
  是他没用,这才委屈了娘子。
  只是,这剩下的十两银子能干嘛呢?
  一亩上等田是买不了了。秋收后可能还有机会,可如今地里禾苗泛青抽穗,谁会卖丰收在望的良田呢?
  十两银子只怕连一亩中等田都买不起。日常的吃喝又怎么办?
  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娘子和乖巧懂事的女儿。
  岳仲尧眉头紧锁,一股愁绪涌上心头。
  瑾娘还说等着他的和离书?
  这莫不是在剜他的心吗?放她娘俩离去,就如剔他的骨割他的肉一般,连梦里他都觉得血淋淋的,让人不能安生。
  不能,决不能!哪怕瑾娘要怨要恨,他也不能放了她走。
  乔家院子里,乔明瑾和周宴卿也没出门。
  中午的饭食是石头和明琦从作坊拎回来的。
  若周宴卿要去作坊吃饭,师傅们也必是拘谨的很。
  往常他过来也都是在乔明瑾家吃小灶的。而今天乔明瑾家里虽然没有开伙。但他也不想出门,只想静静地与她一起吃。
  石头在桌子上摆了饭菜,又低头拉了明琦出去了。
  “坐吧。”
  乔明瑾往桌上瞧了一眼,很是丰盛。看来是因为周宴卿来了,作坊里给加了菜。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便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往乔明瑾碗里夹了两筷子菜,问道:“好像还没问过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呢。好像每次我拿来的肉啊菜的。你即便吃得不多,都没见拒绝不吃的。”
  乔明瑾往碗里看了看,笑着回道:“喜欢吃绿叶菜,凡是素菜都喜欢吃。鸡肉猪肉吃的多些,内脏不喜欢。”
  周宴卿一边听一边默默记在心里。
  “其它肉都不喜欢吗?牛羊肉?兔肉?什么内脏都不喜欢?鱼呢?”
  乔明瑾偏头想了想,道:“牛羊肉吃得少,平常贵也难买。兔肉偶尔也吃一回。内脏都不喜欢。鱼也喜欢,但多刺,吃着烦。”
  周宴卿听了低低笑了起来。
  乔明瑾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笑着看向他:“你吃过海鱼吗?海鱼刺少,我很喜欢。虾蟹海鲜我很喜欢。”
  周宴卿愣了愣。
  这青川城离海还真是有着不短的距离。
  虾蟹也都是河里捞的,海鱼他统共也没吃过几回,海鲜吃的都是干货。眼前这人去哪里吃的?
  “你不是在云家村出生的吗?”
  乔明瑾埋头在碗里:“我梦里吃到不行吗?”
  周宴卿愣了愣,笑了起来。
  又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这才捧起自己的碗也跟着吃了起来。
  往常也经常和她同桌一起吃饭。但都没有今天这样开怀。
  困拢了他大半年的女人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鼻子里不时飘过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让他心猿意马,又唯恐惊了她,只拼命敛神压制着。
  旁若无事地与她谈笑。
  真好。就只有他和她呢,只他们俩人。往后也会经常这样的吧。
  又忍不住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
  乔明瑾捧着碗顿了顿,也伸了筷子帮他夹了一块:“你也吃。”
  “好,好。”
  周宴卿嘴角带笑,只觉欢喜无比。吃进嘴里的饭菜犹如那琼桨玉液一般。
  两人气氛愉悦地吃完了饭,用了比往日多了近一倍的时间。
  饭后。乔明瑾收了碗筷拿到井边去洗。
  周宴卿脚步轻快地跟在后面。
  到了水井边,还自告奋勇地扔了木桶下去汲水。
  周六爷头一回干这种体力活,只觉手里那木桶百般不听人话,连晃了几下,桶里的水还未打满。
  还是在乔明瑾的指点下。那木桶才沉进水里。好在周六爷也不是个软货,一桶水还是很轻松地拉了上来。
  看乔明瑾把他打来的水倒在木盆里,就着他打来的水洗碗碟,不免沾沾自喜。
  又迫不及待地把木桶扔进井里,连拉了好几桶上来,井台边放了好几个空木盆木桶,这会全让他装满了。
  周六爷还意犹未尽,看井台两边还砌了两个石池,又待往里装水。被乔明瑾忙快手快脚地把他拉住了。
  “力气大没处使还是怎的?”
  周宴卿讪讪笑了两声,这才停了手。
  看乔明瑾在他面前仔细地洗着两人吃用过的碗碟,只觉得温心无比。
  背着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一会又忍不住跑到井口伸头往井里看了看,道:“这井没有井盖吗?琬儿会不会掉进去?”
  乔明瑾抬头剜了他一眼。
  那厮便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水井嘛,小孩都顽皮的……”
  “琬儿不会。她很听话,说了不让靠近井口就绝不会靠过去。这井天天早晚要用,这周围也没有种树,也不会有叶子掉到里面,有时候附近有田地的人路过也会来取了水去用,盖了井盖反而麻烦。”
  周宴卿点头。
  “我看见有人在井口装轱辘的。”
  乔明瑾点头:“家用装轱辘的少。倒不如这样方便。那桶还得做的重些的才好汲水,那样一装一放也很费时间,也并不省力多少。况且装轱辘的井都挖得深。我这井才挖了十来尺就出水了,现在这储了水,水面到井口也就六七尺的距离,绳子没拉几下水桶就上来了,又快又轻省,装那东西干嘛。”
  她原来的老家极少人装轱辘,倒是家家砌个半米高的石桩子装水阀的人多的很。
  那东西要装起来也便利得很,这年头要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她也不耐烦去弄。她家就三人,用不了多少水,这样打水也便利得很。
  天气热,煮水的壶也没了,也不想喝热茶,两人便喝了几口从作坊拿来的绿豆汤,齐齐歪在廊下未坏得彻底的躺椅上说话。
  岳仲尧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的妻子躺在藤条椅上昏昏欲睡,而那周六爷则躺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两人靠得极近,那周六爷那样温柔地侧着身看着他的妻子,眼睛不眨一眨。
  落在他的眼里,刺痛了他的心……
  第二百零八章 劝退
  乔明瑾自午饭后就有些犯困,昨夜里一直没睡实。
  这会躺在摇椅上,旁边又有周宴卿细语轻言,觉得很是安心,不一会眼皮就重了。
  周宴卿从没看过乔明瑾这副模样。
  往常这女子都是淡淡的,连笑起来都带着一股疏离,在他面前应对得体,展尽了主家的彬彬有礼,如今在他面前却露出了难得的小女儿之态。
  让他觉得又欢喜又窝心。
  乔明瑾平躺着,身上盖了一件薄被,犯困后,头略向周宴卿那边歪去。而周宴卿一直面对着她侧躺着,眼神不离。
  这一副情景美好的像画一样。刺痛了岳仲尧的心。痛得他几近不能呼吸,躬着身钉在那里,眼神呆滞,神飞九天。
  云锦斜睇了他一眼,抱着东西便抬腿走了进去。
  要说往常对他还有两分同情,如今看见他真真是堵涩于心。多大的人了,还被老娘拿捏在手里。
  “回来了?”周宴卿直起身热络地朝云锦打着招呼。
  如今的招呼里多了几分亲热。
  周宴卿跟云锦打完招呼又朝院中扬声道:“都死人呐?还不去搬东西!”
  话音刚落,远远躲在某一处的石头和车夫,缩头缩脑,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乔明瑾听到话音也直起身来,眼神恢复了几许清明。
  “不需要你。有我们就行。要不你进厢房去睡一会吧。”
  周宴卿帮她拉了一把差点抖落到地上的薄被。
  “没事。晚上再早些睡。”
  “不需要你去搬,你只管在屋里归置就行。”云锦也体贴地对她说道。
  乔明瑾想了想,点头应了。又指挥着几个人把东西搬到一间闲置着的厢房。
  几个人都发现了岳仲尧,只是并没人跟他打招呼。乔明瑾也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岳仲尧只觉那一眼,陌生疏离至极。若万箭穿心。
  好在他定力还不错,痛归痛,面上却不愿表露出来。这是他妻女的家,凭什么他要像个外人一样?
  神情自若地跟着搬东西,来回几趟。又按着乔明瑾的话,把东西一一各归各处。
  岳仲尧一手抱着个大砂锅,一手拎着个大铁锅抬腿往厨房走。
  周宴卿看了他一眼,也拎了两件厨房的物什跟在后面。
  厨房里。物什都被砸坏了,好在灶炉都还好,不用再重砌,买了新的物什搁置在上面就能开火做饭。
  待岳仲尧把东西放好,转身,就看到周宴卿也正抱着一捆碗碟站在他身后。
  两人对视。
  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这似乎是男人的对决。
  周宴卿眼神精明。长身玉立,锦衣华服衬得整个人风度翩翩。让人不容忽视。
  而岳仲尧面色没有周宴卿的白皙,身上也只是粗棉布做成的藏青短打。灰扑扑的布鞋,典型的庄稼人打扮。但好在他高大槐梧,又在战场上历练过,眼神犀利,在周宴卿面前也并不弱几分。
  两人都没有开口。都在打量对方。
  兵家有云:以静制动,谁先动谁先输。
  而这两人明显谁都不是愿意服输的性子。特别是关乎面子的大事。
  周宴卿左右拎着碗碟,良久之后,似乎觉得有些滑稽。遂把碗碟放在地上,开口道:“你和她和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岳仲尧胸口闷疼,似被人重重捶打。眼神不错一分。冷着声道:“不可能!”
  周宴卿眼神眯了眯,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们家人还能接受得了她?莫非你要脱族不要父母了?”
  岳仲尧两手紧紧攥着,牙根错了错,道:“还没到那一步,我会处理好的。”
  周宴卿嗤笑了声:“一年了,你都没处理好,还要让她再年华虚度?”
  岳仲尧紧紧地盯着他。道:“不见得她跟着你就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