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
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9 02:10 字数:5159
她困兽一般茫茫然往前走着。
忽见一片亮光,晕晕黄黄的一片,让人温暖得不由朝它走近。
光晕里,一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捧着一个相框用软布极其细心地擦拭。那样的细心,像护着最珍爱的宝贝。
除了手中的相框,桌上还放有同样大小的一个相框,里头有年轻女子扬着嘴角甜甜地微笑。相框前摆了四色果子,两只香烛,几支檀香。
“……红霞,你还生着我的气吗?怎么都不来看我?”
“你定是不肯原谅我的,我都知道……”
“……我没想过求你原谅……我也想随你去了。可逢年逢节谁又给你和茹茹烧纸添衣呢?想必你也是不愿见我的……”
把手中的相框擦拭完,又捧着痴痴地看了一会,才小心地再放到原位上去,又捧起另一张相框擦拭。
“茹茹,爸爸没骗你,你是爸爸最疼的宝贝……在那边你要好好帮爸爸照顾你妈妈……爸爸没用,连死都不敢死……”
中年男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黑白相框上,那里面的年轻女子仍旧笑得灿烂……
乔明瑾往前伸了伸手,暖暖的晕黄的光忽得又不见了。转眼变成刺目的白……
青山县的公墓里,一年轻男子正跪在那里烧纸,一张一张地烧得极为仔细,生恐有一角没烧完成了残缺。
一阵轻风吹来,燃尽的灰纸四处飞散,男子愣愣地看着,目不转睛……
“……不知你能不能收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百合……给你烧了童子童女……让他们伴着你吧。你最怕孤单了……夜里黑,你不敢睡就点着灯,别怕浪费钱……我四时八节都给你把钱送去……”
“……她嫁人了,我没娶她。我知道你不喜欢……”
男人脸上落了泪。
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是人……”
男人几乎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肩膀跟着抖动了起来。
眼前不复清晰,白雾再次笼罩。
白茫茫的不见来路,也不见归处。
乔明瑾脸上冰冰凉一片,往上抹了一把,满手满脸的泪……
岳仲尧已是在妻子的房门前徘徊了几柱香的时间了。
他早想着要跟妻子好生谈一谈。
瑾娘说的那一年之期时刻在他心里炸响,震得他肝胆俱裂。
妻子房里静悄悄的。哄着女儿睡着后,他就来了。
这会瑾娘睡得更熟了吧。
晚饭后他也想找瑾娘说说话的。只是似乎瑾娘一直没给他机会。
而他也不敢。
“瑾娘。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我从没想过要娶别人。我只想着先应了她。拖一段时间再给她找个更好的,或是养着她们娘仨,等她弟弟有了功名,也许她自己就看不上我了……”
“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身蛮力,只有瑾娘你不嫌弃我……”
“我大字也认不了几个,不像别人一样会看一本一本的书,也不会念好听的诗……”
“瑾娘,你是喜欢那样的吧……就像周家六爷那样的,翩翩世家公子。识文断字,仪表堂堂……”
“可是我不舍得呢……瑾娘。这心里像刀割一般的……”
岳仲尧小声地念叨,明知道瑾娘听不见,可还是忍不住念念叨叨。
这一番话老是滚在他的喉咙处,只是见了瑾娘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黑暗里,岳仲尧说一番停顿一番,似乎在跟妻子交谈,等着听妻子的反应。
暗夜里。他自嘲了一番,对自己笑了笑。
“瑾娘,你定是听不到的吧。”
岳仲尧高大的身躯倚在墙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呜咽?……
为什么会听到呜咽声?
岳仲尧偏了偏头。又细听了听,呜咽声又没了。
他暗自笑了笑。
为什么会觉得是瑾娘在哭呢。他这是傻了不成?
“瑾娘,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为夫守着你。”
岳仲尧看着房门,许是战场上历练出来了,黑夜里,他一双眼也能视物。
呜咽声再次传来。这回他听得真切了。
真是妻子房里传出来的。
这回声音越发大了。
岳仲尧打了一个激灵。
“瑾娘,瑾娘?”岳仲尧焦急地想推开门,手刚碰到门板却又缩了回来。
瑾娘不喜的吧?
耳边乔明瑾细碎的哭声一声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也砸在他的心头。
闷闷地钝钝地疼。
“瑾娘,瑾娘,你怎么了?”
岳仲尧在门口轻轻地唤着妻子。
里头呜咽仍不止。
再不是细碎的哭声,仿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暗夜里哭得岳仲尧心神俱碎。
再管不得了!
岳仲尧狠了狠心,把门推开,急走到床头。
两手急急拨开帐幔,整个人探身入内。
“瑾娘,瑾娘!你醒醒!”
乔明瑾似笼在一片轻烟中,进不去也出不来。
岳仲尧急得额上冒汗,坐在床沿把乔明瑾扶起搂抱在怀里。
妻子哭得满脸是泪,岳仲尧拭了又拭,那泪还是潺潺而下。湿了他的双手。也溅疼了他的心。
岳仲尧心焦如焚,轻轻地拍着乔明瑾的脸颊:“瑾娘,瑾娘,你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岳仲尧虎目含泪,紧紧地抱着妻子的娇躯,疼得他不能自己。
不知是不是每一夜妻子都这样一个人躲起来哭。
都是他不好。他混蛋,让瑾娘伤心难过。
岳仲尧贴着乔明瑾的脸。轻柔地蹭着:“瑾娘,我在这,为夫在这里……”
乔明瑾悠悠地醒来。
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箍在岳仲尧的怀里。
想拿手去推他,只是岳仲尧箍得死紧,自己也是全身乏力得很,两只手似乎使不上一丝力气来。
乔明瑾偏着身子往外挣了挣。
“瑾娘?瑾娘你醒了!”
“你箍得我难受。”乔明瑾细弱无力。
“哦哦,是为夫不好。你怎么了?梦魇了还是白天受了委屈了?是不是身上不适?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岳仲尧松开了乔明瑾。却仍用两手搂着乔明瑾的肩膀。此时又正待拿手往乔明瑾的腹部探去。
乔明瑾自穿过来后还从来没和岳仲尧这么亲密过。此时不妨他的一只手已探到她的腹部,心下大为尴尬。
“不是。不是因为那个。”
“那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岳仲尧又伸手去探乔明瑾的额头。
乔明瑾摇了摇头,拿手往外拨了拨他的手:“都不是。”
岳仲尧手愣愣地悬在半空。
“那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岳仲尧软着语气,又略带着些惶恐不安。
乔明瑾听着一阵烦燥。
“都不是。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乔明瑾推开岳仲尧,往床里侧躺了下来,背对着岳仲尧。
岳仲尧看着妻子背着他躺下,一头青丝顺着妻子纤细的肩头滑了下来。铺阵在枕上床上。
岳仲尧贪看着,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我给你把灯点起来吧。”岳仲尧起身摸索着点了灯。
油灯豆大的光在屋里细弱地亮了起来。还左右跳了两跳。
岳仲尧又重走到床边,轻轻在床沿坐下。
“你去睡吧。”乔明瑾头也没抬说道。
“你安心睡吧。我在这陪你。”
岳仲尧执拗得让乔明瑾拿他没办法。
赶不走,也累得很。乔明瑾眉头皱了皱,索性不理,眨着眼,只想着方才的梦境……
竟是那样的清晰。
再不想见的人啊,不知为何又入了梦来……
乔明瑾咬着唇,头往被里埋了埋。
岳仲尧看得心痛难抑,想摸摸妻子的头。手伸出去却又愣在那里。
只给妻子理了理被子,以免闷到了。
乔明瑾昏昏沉沉,直至天明,才迷迷糊糊睡去。
岳仲尧一夜未睡,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天光大亮,岳仲尧才眼神坚定民起来。
给妻子掰过侧睡的身子,扶着妻子平躺好,又掖好被子。方推开门走了出去。
乔明瑾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父女俩都不在屋里。
岳仲尧是下地去了。琬儿怕是看她没醒,到作坊去玩了吧。
厨房里有岳仲尧煮好的早饭。一大碗瘦肉蔬菜粥。两个白水煮蛋,这会粥已干掉了。
乔明瑾没什么胃口。剥了一个白水蛋吃了,又回房躺着了。
刚躺下没一会,院里就响起了岳仲尧和琬儿的声音。
“爹,你先洗洗,我去看娘醒了没有。”
乔明瑾仿佛能看见女儿正踮着脚,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她走来。
乔明瑾在床上坐起身子,笑了笑。
琬儿眨巴着眼睛盯着乔明瑾,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又眨了眨。
“娘,你醒了呢!娘没事了呢!我去告诉爹!”
小身子蹬蹬蹬地跑远。软糯糯的声音高高扬起:“爹,爹,我娘醒了呢!”
朝她跑来言情:”娘,娘或,你没事了吧?‘·随即又听见蹬蹬的声音弄明瑾弯了弯嘴角……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清新
连着忙了几天,就是岳二岳四再不怎么出力,岳家那十来亩地的活计也干完了。
作坊请了假的辅工也陆续来复工了。
夏氏和何氏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娘俩除了忙厨活及作坊里外的杂活,还要做着男人们的辅助工作,不是一般的忙碌。
乔明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能闲下来安安心心教女儿认几个字了。
而岳仲尧也该回城了。
临走前,搓着手挪到乔明瑾面前说了好一番话。
乔明瑾听得有些莫明。
很是诧异地望向他。
岳仲尧暗恼自己,每回碰到妻子,舌头就由不住打结。
他在衙门里嘻笑怒骂,没见有一丝犹豫的啊。
“瑾娘……我回城里处理些事情……待好了,好了,我就回来……琬儿先陪着你。往后,往后……我守着你。”
乔明瑾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只看着他没应声。
岳仲尧又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你夜里若是害怕,就点着灯睡,我跟表哥表嫂说过了,让他们来家睡,陪你……”
乔明瑾皱了皱眉头。
夏氏把何氏早早就嫁了。因着早些年家里境况不好,也没敢往女儿的夫家走动,怕别人说三道四。又因家里只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母女俩倒也没能经常见面。
如今一家子难得在一处,每天傍晚吃完饭,一家子都会在作坊的院子里聊天闲话。夫妻子女翁婿,谈笑晏晏。
何氏和表哥云锦除了每天还来帮着家里做些劈柴及照料那几十只鸡之外,倒少在乔明瑾家里睡了。
家里如今就她和琬儿两人,就是加上明琦也就三人,能吃几只鸡?
不过作坊添了人后,饭食做的也多了,夏氏又是个会过日子的,自她来了后。又添了二三十只半大的鸡娃子来养。
说是省得到外面买肉了,又贵又费事,还有鸡肉有鸡蛋吃。
所以乔明瑾家里的鸡现在都是云锦早晚在照料。早上赶着出去下工后又到林子里收回来。
乔明瑾倒没一定要云锦夫妻住回来。虽亲着,但那二人想必住在作坊更自在一些。
如今,岳仲尧倒是多闲事去开了口。
“不用。家里墙高门厚,村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和琬儿相伴就好。”
岳仲尧对乔明瑾拒绝他的心意。也不以为意。
自他回来后,妻子对他就一直淡淡的,他似乎早已习惯。
总觉得有一天妻子的心还会热起来,他能把妻子的心捂热了。
“那你睡时就点着灯睡,别怕费油,回城后我再找人寻些烟烧得少的蜡烛回来供你用。”
“不用了,你安心当差就行。”
岳仲尧听了。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紧紧抿住了。
招来琬儿吩咐了几句,就告别娘俩回了城。
对于岳仲尧的离开,乔明瑾没什么感觉,倒是琬儿焉巴了好几天。
直到村子里农活忙完,娃子们又跑来寻她玩的时候,这丫头才像是淋过水的焉巴青菜又活了过来。
而莫明其妙消失了小半个月的周府六爷周宴卿,又驾着他那辆甚为招摇的宽大马车到下河村视察来了。
这厮此次盯着乔明瑾的眼神,让乔明瑾觉得甚是奇怪。
带着审视?像初次才相识?
眼神好像又有些炽热?嗯,好像也不对。
却说不上来。
有点像熟悉的陌生人?
乔明瑾笑了笑。
道:“你这是中邪了?”
那厮愣了愣。还点头,道:“恐怕是。”
石头偷偷在两人的脸上打量。又没发现什么。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周宴卿这些天被拘在家里看美人图,真看得头昏脑胀,又不能甩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