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9 02:08      字数:4803
  “所以果然还是应该杀了她的!”女孩的声音突然拔高,猛地抬起头来,表情之狰狞风十三前所未见,因此终是忍不住惊叫一声,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踩空???
  风十三感到自己失重了,耳边却什么也听不到。如果是下坠的话……好歹应该能听到风声。
  可是,自己明明是在桥上,怎么会踩空?这次她可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没说啊!
  正胡思乱想着,风十三突然感到衣服领子被人一把揪住,然后下坠的势头停了下来。
  “——你还真是……一刻不看住了都能跑到奇怪的地方去啊。”玄御的声音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他温热的气息近得直接吹到风十三的脖子上,让她寒毛倒竖。
  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被大型肉食妖怪盯上了一样。
  “玄、玄御先生?”风十三口齿有些不利落了,双眼瞪着自己离地的脚尖,“那个……先放我下去吧?”
  似乎听到玄御轻哼了一声,风十三双脚落回地面上,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桥的另一边,学校大门近在咫尺,玄御左手还搭在手推车上。
  “呃……我来推车。”风十三衡量了下形势,很狗腿地冲上去继续卖苦力,然后在玄御古怪的笑容里红了脸,“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跑到歧路上去了。”玄御双手揣进兜里,微微皱了眉,“这座桥本身应该不会连接到歧路的,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歧路?”风十三的表情很呆,“那是什么?”
  “歧路是分隔阴阳两界的中间地带,它的岔路很多,如果没有指路灯的话很容易迷路,而迷路后人一般都不会再回来了。”玄御顿了下,“你刚才是从歧路上掉了下去。”
  “呃……那如果刚才你不抓住我,我会掉到哪里去?”
  “谁知道呢。”玄御轻声笑了下,尖锐的犬齿露出来,“所有看到了那下面是什么的人都消失了。”
  风十三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总之你最近小心点,不要过桥。”
  “啊,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的——不过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快解决的。”玄御说着,走进了校门。
  风十三推着车也进了校门,突然想到,为什么玄御在说解决的时候,口气是那么理所当然责无旁贷?
  ***
  周二的下午阳光明媚,暖色的日照透过大落地窗撒在教学楼的走廊上。风十三抱着试验课要用的书本匆忙地跑着。
  她需要穿过这个教学楼的空中走廊到达另一个教学楼,否则会赶不上第一节试验课。
  “啊啊,为什么小白她们不叫醒我……”风十三哀怨地嘟囔着。
  午休时她趴在桌子上睡的太熟,以至于被白朴朴打来的电话吵醒时离上课就只有十分钟了。
  白朴朴在电话里嗓音无辜地说因为看到她睡得太熟所以没叫她,顺便提醒她试验课的老师相当严格所以千万不要迟到。
  她当然知道很严,早几天就听师哥师姐们说过,这位老师一个学期带五个班可以当掉三个,而且最恨别人迟到早退。
  噢噢,要快一点,还剩五分钟,老天保佑她来得及……
  在走廊的岔口拐弯,风十三奔上笔直的空中走廊,低头猛跑的瞬间突然“砰”地一声撞到了什么,风十三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手里的书掉了一地,嘴里微微呻吟——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她被撞岔气了!
  一边小声呻吟一边按住腰腹,风十三感到腹腔隔膜火烧似的痛。
  “可恶……我又撞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低声嘟囔着风十三蹲下身想把书捡起来,却突然发现散落一地的书不见了。
  不止如此,明明空中走廊应该是方正干净的大理石地砖,而现在风十三却发现自己脚踩的地方,是微微拱起汉白玉雕成的宽阔桥面。
  “这是……”转瞬间突然想起玄御前两天的警告,风十三忍不住呻吟起来,“不会吧……空中走廊也算是桥的一种吗?”她蹲在地上捂住脸,实在不知道该对自己这样离奇的经历发表什么样的评论才好。
  过了片刻她深吸口气站起来环顾四周,企图找出离开的道路,然而周围尽是浓稠的黑暗,那黑暗如水般自四面涌来,那样浓郁的色泽,仿佛瞬间就会将风十三吞没。
  而与之相对的,风十三所在的汉白玉石桥却白得发亮,于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光,平阔的台阶自黑暗中衍生而出,蜿蜒曲折。
  风十三不确定自己顺着台阶走进黑暗会有什么结果,她偏过头打量精致的桥栏,雕镂淡雅,莹润白皙。于是忍不住走过去从栏杆处向外探望,却发现这座莹白石桥竟然没有桥墩,仿若凭空悬在黑暗里,桥的下方有好似太极符号般浑圆的图案,正在不停旋转。
  看起来有点像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啊……风十三单手撑在桥栏上支住下巴,不知道跳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说不定就能从这个诡异的空间里脱身?
  很多时候风十三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因此她目测了下桥栏的高度后一只脚气势如虹地跨了上去,桥栏有点高,风十三觉得重心调整的有点艰难。
  她垫着支撑的脚一点点往上够,耳边突然传来缥缈的铃声。铃声清脆,若有若无,风十三的动作顿住了。
  ——有人?
  “这样跳下去会死的哦。”从黑暗中传来轻柔典雅的声音,紧接着风十三听到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有人踩着水洼从暗处走来。
  渐渐的桥头台阶处出现了一个小小身影,那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女,穿着不合时宜的盛装,及地的黑发用五彩丝线束着,线的尽头挂着精巧的银铃。
  “……你是?”风十三收回腿,戒慎地看着少女慢慢向她走来,那少女桃面夭夭顾盼生情,层层叠叠的衣袖下皓腕胜雪,恍然间竟有妖魔之姿。
  只怕……不是什么好惹的……
  风十三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没有欣赏美人的兴致,但少女走到近前,冲她微微一笑,那风华物色还是让风十三瞬间怔住,紧接着便听到“啪——”一声超级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将她从桥栏处抽回了桥心。
  “——什么啊?!”风十三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人一上来就赏了她一张超大锅贴,左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她踉踉跄跄地在桥中心稳住重心,回过身正想理论,冷不防那少女冲过来又扬起了手——
  不是吧?!
  风十三眼睁睁地看着樱色的宽袖飞扬在少女身后,纤纤素手即将与跟她右半边脸来一次亲密接触——
  “姐姐!果然是你在搞鬼!”随着一声清脆的呵叱,风十三只觉眼前一花,她和那艳丽少女间已经多了一个人。
  干净的娃娃头和清爽的嗓音让风十三认出这是自己几天前在校外石桥上遇到的那个女孩。
  这两个人……是姐妹?
  风十三惊疑的目光在对峙的两名少女间来回打量,怎么看都不觉的两人有血缘关系。
  “我说怎么今天突然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原来姐姐你把她拉到你的结界里了!”短发少女死死挡住自家姐姐扇过来的巴掌,口气又急又冲,“你还想妨碍我到什么时候?这个女孩是我的!”
  “谁说是你的。”长发女子慢条斯理地抽回手,口气傲慢娇纵,风十三觉得那个号称是她妹妹的女孩其实应该是她的侍女才对……
  “这女孩是百年难见的体质,我在这里徘徊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了这么个极品。”
  极、极品……风十三一边黑线一边慢慢后退直到背抵着桥栏,心里暗暗祈祷这两个人赶快自相残杀然后自己好趁机溜之大吉。
  “她明明是我发现的,所以她只能做我的肉身!”短发少女一甩头,决不退半步。
  “你的肉身?那之前你找到她的时候为什么不下手?”姐姐冷笑的样子也是非常好看的,带着呼之欲出的恶毒,“所以说,没用的人到什么时候都是没用!”
  风十三被那样阴毒的口气寒起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七七八八猜到了大概。
  不知这两个女子是哪朝哪代死去的怨灵,为重回人间而在黑暗中寻觅着误闯进来的生灵,并为了夺取生灵的肉身而在千百年间互相争斗,至死不休。
  “你——”妹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几乎要气哭出来,“是!我是没用,但最终跟他在一起的是我!姐姐你还要跟我争到什么时候才罢休!其实你什么也不在乎,又何必为难我,为难他呢?!你真正爱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住口!”少女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冷了,冰一样寒凉,像锋锐的刃口,“那时明明是你横刀夺爱,搬弄是非,否则他最终将迎娶的是我才对!”
  “事实却是在我们大婚当天你自杀了!才好端端让我们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面对妹妹的指责,姐姐表情僵硬一瞬,一切想好的说辞与恨意仿佛瞬间冰消,不留痕迹。她缓缓低下头,眼波荡漾间有五色流光满溢,带着一点幽怨,水般柔媚,丝丝入骨。
  “是啊……那天之后又是一场丧事。“姐姐忽然笑了,刹那间山温水润,那样柔软的表情,在这样的黑暗中便愈发显得诡异起来。
  风十三看着那样的笑容忍不住头皮发麻,与生俱来的本能告诉她要赶紧逃,可是逃到哪里去?
  她咬着唇四顾,正纠结间突然听到站在自己前面的短发少女一声惨叫!
  “没错!那天之后他就死了!他追着我来了!所以他是爱着我的!”姐姐的声线陡然尖锐,带着神经质的兴奋,纤白的右手猛地抬起张开,五指如蛇般伸长缠绕过来,将短发少女吊到空中。
  “想必他已经转世了——我要去找她!”姐姐说着看向风十三,目光因执着而灿灿发亮,简直堪比狼的眼睛。
  风十三猛地倒抽一口气,被那样迫人的气势镇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救局势,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混乱,非常狗血地开始想“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出来个英雄救美吗……?”
  这么想的时候风十三眼睁睁地看到姐姐缓缓抬起左手,细致的手腕从樱色的锦缎间露出,肤色是一层惨淡的青白。
  “我听说——”危急时刻风十三猛地咽口唾沫,开始拖延时间,“我听说自杀的人是不能转世的。”
  “……没错。”姐姐的来势顿住,维持着左臂抬起的姿势点头,“所以我需要你的身体。”
  “难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这里?”
  “谁知道呢……大概吧。”女子漂亮的眼里有浮浮荡荡的光,好似很疲惫,“我在这黑暗中的时间太长,有很多事……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那你生前的事除了那个男人,就没有什么值得你想起的了吗?”
  “还能有什么吗?”女子冷哼一声,右手拉长的五指一紧,被吊在空中的妹妹顿时一声呻吟,“说起来还要感谢她总是与我作对,我才不至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那个男人——我是说,那个让你们姐妹反目的男人,就那么好,好到不惜死也要得到他?”
  “你想说什么?”女子艳色的眉目缓缓压低,左手又抬高了些,从风十三这个角度望去,宽袖松松地顺着她手腕垂下来,形成一个弧形的空间。
  那空间黑黝黝的,一如周围欺压过来的黑暗,却渐渐的、渐渐的,在不被女子发现的前提下,亮起了点点荧光。
  风十三死死盯住那点荧光。
  “我想说——其实我觉得……企图用自己的死去改变他人人生的人,是最蠢的——啊呀!”风十三说到最后猛地压低身子向右扑去,却还是被女子猛地伸长的五指抓破了胳膊。
  “哇啊啊!!上、上帝说,要有光!”眼见着青白的指头像面条一样软绵绵却又无比威胁地卷了过来,风十三吓得在地上连翻带滚,嘴里胡乱喊着只有自己才明了含义的句子。
  最后一字刚刚脱口,风十三左手骈指飞快地点向女子迎面照来的宽大袖口。
  刹那间石桥莹润的光与袖口中的荧光相连了,灿灿一线,细弱而延绵不断,女子的动作因这一变故而顿住。在风十三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中,一道白亮亮的东西就从女子的宽袖里飞窜而出,一口咬住了风十三的右脸!
  “啊啊啊这是什么?!”惨叫一声,风十三只觉得左边脸火辣辣,右边脸麻嗖嗖。然后这个可怜的女孩一边在心里哀嚎着“毁容了这次肯定毁容了”,一边留着宽宽的面条泪晕了过去。
  『5』
  风十三觉得自己在做梦,做噩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块又香又软的奶油蛋糕,被精致包装后放进柜台里,来来往往的顾客走近了又离开,她很幸运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