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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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 更新:2021-02-19 01:56 字数:5166
两个男人眼看公主一天比一天消瘦,心痛之下,有了决定。
两人约定,次日在雾山决斗,日出之前决胜负。
胜者与公主相携相守。负者全心为他们祝福。
两人心里都认定,如果自己负了,固然不能再与对手竞争下去,以免耽误公主终身,可却也决不能再活,只求从山巅一跃而下,做那山边的浮云一朵,为公主的幸福永远祈祷。
公主闻讯赶往山巅,她深知两人,不相信输的那一方可以平心静气的退出。她要去阻止他们。
公主多年以来,对二人均是深情一片,无法取舍。早已想好,如果有朝一日非要她择一而嫁的话,她将会把灵魂交于一个,把身体交于另一人。
她拿出了珍藏多年,贴身而佩的同心金锁,想赠于输的一方,当做是灵魂相守的佐证。
又拿出嫁衣一袭,要赠于赢的一方,做为身体携老的开始。
但一切都太迟了,等公主赶到雾山时,其中一个男人已经投身万丈深崖。
赢了的男人突然明白,事已至此,公主将永远不能再像旧日那般全心全意的快乐与幸福。
公主缓缓走向他,取出同心金锁,说:这金锁是父皇母后为我祈求美好姻缘的贴身之物,我今天将它送于你,就像我的灵魂长伴你一般。
男人握住金锁,回头看公主时。
公主已穿上血红嫁衣,从悬崖边飞身而下。
山边浮云瞬间被她的嫁衣染红,化做一朵又一朵粉红轻雾,这就是雾山的由来。
男人后悔万分,刹那间白了头发。
在山巅上驻立三日三夜,最终豁然开朗,回朝辞去官爵,来雾山盖了座小寺院,出了家。
他祈求上苍,千年万世,百次轮回,他再也不要与另外的那个男人同时陪伴年幼的公主长大。他希望她专心做另外那个男人的小公主,不希望她再为选择而痛苦终生。
而他,宁可永生永世远远守护她,为她的幸福祝福。
据说,他在出家前将公主赠于他的同心金锁扣于雾山悬崖边,祝愿公主从此可以心身合一,永享生生世世的完整情爱。
从此,这个传说就流传开了,人人都说,在雾山崖边扣一付同心锁,有情人就能生生世世永保灵欲合一的爱情。
可人们却并不知道,其实在这美丽故事的背后,有着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生生世生永难磨灭的悲哀灵魂,和一枚记载着这一历史瞬间而成的伤心琥珀。”
老僧讲完,双掌合什,念一声“阿弥陀佛”再不说话了。
韩蓄与琥珀怔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虽然两人也经历很多劫难,却仍能在一起,比传说中的主角幸福良多。
两人心下感触,也不再说话,相携牵手而出,在大殿得香火捐处,把身上所带的钱都拿了出来,捐给小寺院。
两人出了门,刚好下起雪,韩蓄笑道:“你如果现在披起这袭嫁衣,倒真像那次我送给你的雪花纸镇。”
琥珀不知为何心中有此凄凉,强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像那飞降于雪花中的公主呢。原来只不过是个纸镇。”
老僧听见两人越走越远,起身喃喃自语:“千世轮回,一个含蓄不肯说,更不肯放。一个沉默不能说,更不能让。一个是琥珀,凝固的世界,收不能收,放不能放。该将如何结局?
双扇绣飞雪,隔雾试探初见。淡抹不深匀,红衣淡淡春。细问何处好,人人道尽一身。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
唉,要到哪一世,这悲凉的结局才能完全解除。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摇头长叹而去。
韩蓄与琥珀一路赏玩,来到同心锁前时,已是薄暮。
琥珀大患初愈,累的气喘吁吁。一转身功夫,韩蓄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山巅上寒风阵阵,琥珀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人,上哪儿去了。
她四下看看,太阳已落到山下去了,崖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韩蓄!”她叫。只有空谷回音。
“韩蓄!”她又叫,猛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吓的急忙转身。却是韩蓄站在身后,手上更捧了一大束妖艳白色玫瑰。
她惊呆了,这严寒酷冬天,万里冰封,这花是从哪儿来的?
韩蓄把花送入她手中:“琥珀,”他说,深情款款:“祝你情人节快乐,亦祝你生日快乐。”
琥珀鼻子一酸,呵,她都忘了,原来他却记得。
“来,”韩蓄上前拉她:“我们去上同心锁。上了锁,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真的吗?”她把脸埋进花间。
“不信吗?这可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她瞪大眼睛,一如十几岁时一样明亮。
“同心锁的传说呀。”
“什么呀,你赖皮。还敢再讲什么传说,还不如再买捧花来的有诚意。”
“哦,”他夸张的嚷:“那花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来的,那那么容易弄第二捧啊。”
琥珀轻笑:“谢谢你喽。”
“光谢不行,有什么奖励?”他笑。
她瞪他一眼,轻轻附上吻他一记。
韩蓄心中一荡:“终于等到今日了。”
“那公主何其有幸,身边竟有这么好的两个男人。”琥珀忽然叹道:“一个愿为她而死,一个愿为她活。”
“我就不欣赏那个活着的,”韩蓄也叹:“应该也去天堂陪伴公主才是。活着,有多难?”
琥珀摇头:“你错了,依我看,活的这个男人,比死的那个更要勇敢,更要深爱公主。死,有多难?一闭眼,一仰脖,一口浊气上涌,谁不能死?但真正难的,是为爱人坚守生命,代她而活,为她生生世世的幸福祈祷。只为她能永远摆脱两难的选择,他瞬间白头。他决定宁可不去天堂与她相伴,而在寺院内孤独一生,让她得以平静。这样的真情痴,世上怕没人能做的到。”
“白头的事,只是传说吧,不可能是真的。再心痛,人心不会真的刹那白头吧,那是文学修饰,你可别当真。否则,那次你离开我,我已肝肠俱断,为何身体还是好好的呢?”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痛到极处而已…”
“我不明白,如果是我,一定与你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金锁,将它捧与她面前:“琥珀,这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金锁这么珍贵,却是我专诚在山后同心堂订做的,我不愿学那传说中的人,我要你,也要你的灵魂,我要我们两人一辈子可以心身相依,真正幸福。”
他把它递到她手中,郑重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这是我今生仅有的灵魂,我把它送于你,随你处置。”
琥珀接过金锁,心内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来。
“琥珀,”他扶起她的脸:“让我们把它锁在崖边好吗?从此之后,生生世世,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死,你上天堂也罢下地狱也罢,我都陪着你。”
琥珀轻轻抚摸金锁,再轻轻将它放回衣袋:“韩蓄,我不要上这把锁。”
“难道…”
“你听我说,”琥珀掩住他的嘴:“这只是形式。记得吗,我说过,我在悬崖边将坠下,你要接住我。现在,你果然接住了我,那么我们就要一起好好活下去。如果真有意外,无论我在天堂还是在地狱,你都要活的好,你活的好,我才好。我活的好,也会让你知道。我希望,我们不止是生命更是灵魂的伴侣。”
韩蓄想了良久,不说话。
琥珀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从此以后生生世世,我活着你终生只爱我一人,终生给我快乐,你会将对我的爱当做生存的必需。”
“那是当然。”他抢着说。
琥珀打断他:“你听我说完。我如有意外,你终生仍只爱我一人,你会代我活完未完的岁月,代我感受四季清风,把对我在天国的幸福当做你终生的祈祷,终生的追求…”
韩蓄掩住琥珀的嘴:“别说了,你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有我保护,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再不让你经历过往的孤独。”
两人双手交握,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我答应你不上同心锁,但你也得答应我接受另一样生日礼物。”
“还有啊,是什么?”
“你先答应接受。”
琥珀点点头。
“你答应了?”韩蓄心急问。
琥珀再点点头。
韩蓄将金锁收入衣袋,拿出另外一只小锦盒,打开,竟是一枚小小的指环。
他单膝跪地:“嫁给我好吗?”
琥珀不置信的看着他,霎时,眼圈红了。
“我已这般千疮百孔,这般衰老憔悴,你,仍要我?”
“我要,我要,”韩蓄将手中指环取出:“在我心中,你的美,从来无人可敌。”
琥珀掉下泪来。
“答应我好吗?”韩蓄凝望她。
“我还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琥珀拭掉眼泪,渐渐的,脸上浮起一阵温暖笑意:“回小城的中学再打一场篮球给我看,只有在那里,我的生命才能被重新唤醒。”
韩蓄再三回味,终于跳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琥珀含羞点头。
两人紧紧相拥,这一刻,韩蓄终于感觉到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欢愉,他确信,在这一瞬间,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把陈默的身影从琥珀心中驱逐了出去。
第一次,在他和琥珀之间,只有彼此,再无其它。
“琥珀。”他叫。
“韩蓄。”她应。
“琥珀。”他又叫。
“韩蓄。”她再应。
“琥珀,琥珀,琥珀…”他轻轻附近她的耳边:“以后,我可以叫你老婆了吗?”
琥珀双颊嫣红,如娇艳玫瑰:“你说呢?傻子。”
“我就是傻子,”他笑,抱起她旋转:“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傻子。”
她也咯咯笑。
这一刻,世界是完美的。
他问:“为什么要我回小城打球给你看?”
“我知道,”她微微沉吟:“在你心里,陈默一直是一团阴云。你可知道,我怎么喜欢上他的吗?”
韩蓄摇头。
现在提起陈默,他心中仍有一丝丝的酸意,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只有完全放下了,才能轻松自在的谈论起他。韩蓄很高兴琥珀可以这样开诚布公的为他解开心中阴云。
“其实我当年喜欢上他自然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因为高一时那场公开篮球赛。他在场上,我在场下,一场球赛下来,我就呆了。是不是很好笑?所以,你要想娶我,也得过了这一关才行哦。”
韩蓄一怔:“你说哪场篮球赛?”
“就是,你们上高一时那场和邻校的公开篮球赛呀。”
韩蓄愕然想起,那次比赛,原本他才是主力,陈默因为新进队,只是个替补。谁知临出场时,做热身运动,他的腿筋意外的拉伤了。主力位置就被陈默换下。
琥珀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半晌,喟叹:“原来老天要安排你给我,我却错看成了他。”
“现在终于对了。”韩蓄握紧她的手。
对了吗?琥珀一任他再次抱紧自己,一动不动。一切,还都来得及吗?
“我还有第三件礼物送给你。”韩蓄用外套裹紧琥珀的身体,拉她坐下。
“你已经送我太多了,我已不敢再要,太满,会溢的。”
“没关系,这件礼物不费事,你一定要收。”
“是什么?”
“雾山日出。”他将唇深深印在她的唇上:“我们的爱情,也会像日出一样美丽永恒。”
琥珀闭上双眼,日出,可以永恒吗?
两人裹着棉衣在山顶呆了一夜,一同等待太阳升起。
天快亮时,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升至头顶,两人互相责怪,相拥看日出后的雾山奇景。
雾山最奇特的景色就在同心锁的悬崖边,万丈阳光照射下,崖边的浮云会渐渐幻变成层层轻雾,或厚或薄,重重叠叠。
最奇妙的是,在层层浮云的上面,似乎总隐隐约约晕着一抹粉红。
娇嫩,艳丽,妖娆。
难描难画。
就连崖边赏景的人,也会在经意不经意之间,被阳光晕上层层粉红色,如披了一层新嫁衣,恍然间几乎分不清是梦是醒。
人在景中,景在人前。
琥珀轻轻喟叹:“那美丽的公主如果知道,她的爱情给人世间留下的是这么美丽的景色,她也是开心的吧。”
韩蓄将她轻轻拥住:“再美丽的景色,也不能和相爱的人相依相守媲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