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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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聊 更新:2021-02-19 01:47 字数:4833
柳杏林戴着消毒过的口罩手套,韩巧同样装扮,给他打下手,两人的装束,和一边托盘里的用具,以及室内的各种布置,除了少了很多现代仪器之外,宛然就是一个现代的手术室。
手术用具是君珂慢慢回忆,并经过柳杏林实践思考改良的,全部以上好精钢打造,无数次消毒。还配备了一些极细的毫针,用来缝合血管,柳杏林有一双世人难以企及的妙手,能做很多极其细微的工作。
他的动作细微如风却又稳定如磐石,利落精准,几乎一个呼吸间,“哧”一声,鲜血涌出,韩巧微微倒抽一口气,额上立即浸出汗来,有点抵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力,柳杏林的眼神却毫无波澜。
一旦开始手术,他便完全变了一个人,脱却羞涩木讷,雍容镇定,大将之风。
开腹探癌,人的生理机能大幅度下降,此时也正是天语长老们为了纳兰述安危,进行卜算的时辰。
柳杏林在水晶聚耀灯下,凝神看着那一处病灶,回想着君珂对他的交代。
“他应该是溃疡型肿瘤,我们无法做病理切片,我也不记得胃癌到底分成多少种,每种应该怎么处理,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你开腹之后要注意,癌肿有没有向深层浸润,有没有浸润到胃部淋巴结,出血和穿孔状况如何,这是纳兰能不能活下来的首要关键。”
眼前的胃部溃疡,在胃窦部,呈盘状,中央已经出现坏死,伴有较大的溃疡。溃疡底部微有隆起,呈堤状。但君珂所说的淋巴结,看起来倒还完好。
柳杏林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小君的神眼没出岔,如果照她的说法,目前还是有希望的。
“如果没有向深层浸润,我也不知道该切多少,依我的意思,只要你能保证安全做到,我们就把所有不影响以后身体大局,可能会被癌细胞浸润的部位都给切了,明显病灶这一块,连同胃远端的三分之二,全部大、小网膜,十二指肠第一部分和区域淋巴结,以及局部受浸润的部分都整块切除,保证胃或十二指肠断端无癌细胞残癌。”
柳杏林深吸一口气——前几次手术是缝补,此次是割除,而且是相当不小的范围,后者心理压力更大一些,他闭了闭眼睛。
有件事他没告诉君珂,为了这次手术,他事先命人偷偷给他找来好几具胃病死亡的新尸体,已经试验过操刀。
一旦决定,毫不犹豫,柳杏林下刀。
此刻宫门之外,传经长老将龟甲捡起,一眼之下脸色铁青,霍然一挥手,“退出去,立即发召集令,传令所有在京尧羽卫和天语子弟!”
“慢着!”牛一立即拦住,“长老们干什么去?”
几位长老对看一眼,忽然身影闪动,围住了牛一,牛一还没反应过来,铿地一声,他的长枪被打落,两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四面野人族卫士都一呆——刚才还谈得好好的,怎么忽然统领就到了别人手上?
野人族力量和防御天下第一,但脑子却不是太好用,卫士们顿时都傻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牛二到牛七哇哇大叫,当即扑了上来,“你们敢伤我大哥!”
“站住!”两柄刀狠狠向里一压。
野牛们停住,面面相觑,野牛族是亲族军队,这使他们作战同心的时候,也多了一层弊病,就是彼此容易被牵制,此刻牛二们眼看牛一被制,顿时就不敢动了。
“你们别管我,拦住他们,拦住他们!”牛一倒是视死如归,忠于职守,但牛二们怎么肯?只能节节后退。
“找人来呀,找人来拦……”两柄刀又向内狠狠一压,压得牛一哑了口,此时长老们认定野人族叛乱,控制宫禁不利皇帝,对牛一也不再客气,这一压险些将他咽喉拉出豁口。
牛七反应过来,立即回头去找其他人,宫中此时除了看守宫门的野人族,还有看守内三门的尧羽卫,但当尧羽卫们应召而来时,看见牛们口中所谓的“乱党”都是天语长老,顿时都傻了。
尧羽卫基本都是天语一族的徒子徒孙,天语长老于他们地位相当崇高,仅次于纳兰述,此刻要他们刀剑相向,杀人阻路,完全不可能,但放进去也违背命令,无奈之下,尧羽只得围着长老们,一步步倒退,一直被他们逼进到内殿。
……密室刀光雪亮,轻薄短刃,在一色鲜红里快速出入,平飞横削,慢慢剥离隆起不平的病灶,柳杏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在水晶灯下熠熠闪光,韩巧紧张地用细棉纱布给他擦去……
喧哗已经逼近景仁宫,那光头男子闭着眼睛,声音低沉,“陛下还在宫中,生机微弱……”传经长老满面焦灼,蓦然扬声大喝,“陛下!我等前来救驾!”
用上内力的声音隆隆,震得整座皇宫都似嗡嗡作响,无数宫人面带惊惶遥望那个今天禁足的方向,七宝殿床上,君珂忽然动了一动。
七宝殿前晏希也出现了紧张神色,脚步一动想往景仁宫而去,回头看看七宝殿,却又停住。
张半半戚真思对望一眼,都露出苦涩神色——怕什么来什么,长老们怎么会现在突然来京城?
“不能让他们这么喊。”戚真思脸色铁青,“半半!”
张半半咬了咬牙。
尧羽原本控制京城消息传递,不至于让长老们到达的消息如此延迟,但因为纳兰述这一场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绝密手术,尧羽被分批调入宫中,导致长老们前来宫中,竟然无人知晓。
“陛下——”长老们大喝,一心“威慑乱党,救出陛下”,声震屋瓦。
声波传入密室,柳杏林无动于衷,倒是韩巧,听出了师傅的声音,给柳杏林擦汗的手一抖,纱棉戳到了柳杏林的眼睛,柳杏林正在专注割除网膜当中,眼睛忽然被遮住,手一滑,一根血管被割破。
鲜血涌出,两人顿时紧张,手忙脚乱好一阵才止住流血,幸亏那根血管细小,柳杏林严厉地瞪了韩巧一眼,韩巧脸色煞白。
“尧羽,你们疯了吗?”大长老厉喝,“陛下危在旦夕,你们竟然在此处拦阻我等,你们是要造反吗?”
一条人影忽然冲了过来,人还没到半空中一个滑跪,伸手就去抱三长老的腿,“师傅,您老可来了!多谢您来救我们!”人未到声先到,人人听得清楚。
“半半,”长老们好歹看见了一个嫡系子弟,心中一喜,三长老急忙弯身去扶自己的弟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挟持牛一的两人之一,手中长刀一直架在牛一脖子上,此时来接张半半,自然撤刀,手臂还没伸出去,张半半忽然身子一滑绕过了他,一把抱住牛一的双腿,“嘿”一声吐气开声,一把将牛一偌大的身子给甩了出去!
砰一声,牛一脖子上洒着血落入野牛族士兵人群,将地面险些砸出一个坑。
“娘的!”张半半喷出一口淤血,“死大个子,太重了!”
这一招突如其来,天语长老们齐齐愣住,反应最快的传经长老一声怒喝便一掌拍出,“张半半,你这叛徒,你敢骗我们!”
张半半半空全力扔出牛一,重量超支已经受伤,此刻见地位尊崇的长老一掌拍来,也不敢对掌,百忙中抬掌护在前心,砰一声闷响,他的身子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撞在景仁宫二道宫墙之上。
那声大喝再次震动天际,七宝殿君珂又动了动。
纳兰述手术所在的密室微晃,水晶灯也在晃动,一块不太牢固的水晶忽然掉落,眼看就要掉入纳兰述腹中,韩巧拼命往前一冲,横身一挡兜臂一抄,将水晶抄到手中。
他身子横在台前,拼命收腹,柳杏林的手术刀就在他腹下一寸处,险些便要扫到他正在切除十二指肠的手指。
韩巧浑身僵硬,慢慢站直,衣襟已经湿透,手中水晶捏得太紧,在掌心簌簌粉碎。
柳杏林一声不吭,恼怒地看了外面一眼,手中加快了速度。
像这样干扰不休,谁知道等下会出什么状况?必须快点结束。
“都退开!”长老们怒喝。
皇宫戍卫一向分层管理,野人族在外三殿,尧羽卫在内三殿,从景仁宫开始,野人族便无召不能随意踏入,景仁宫内殿里的尧羽卫面面相觑,被长老们逼得一步步后退。
“不许退!”
声到人到,戚真思从殿内走出,立在阶梯之前,先对长老们躬了躬,不卑不亢地道:“请长老们速速退去,不得在此地喧哗!”
“戚真思!”大长老怒道,“你昏了?你敢这么对我等说话?”
“长老们擅闯宫禁,冲撞陛下,真思作为尧羽统领,此时不是长老部属,而是陛下亲卫!”
“戚真思,你也反了吗?陛下有难,你在这里尽拦阻我们做什么?”
“长老们误会了。”戚真思心平气和地道,“实不相瞒各位长老,陛下确实突发重疾,我等为了封锁消息才封锁了宫门,现在柳先生正在内殿为陛下诊治,请长老们千万不得惊扰。”
“重疾?”几位长老眉峰一聚,“那还拦住我们做什么?快让我们进去看看!”
“陛下的病不能被惊扰,柳先生吩咐过。”戚真思一步不让。
“陛下突发重病,我等怎么可以不了解情形?”大长老忍耐了一下,语气也放缓,“我们不会发出声音,再说二长老也精通岐黄之术,韩巧还是他的弟子,有他在,也好为陛下的病多参详参详。”
“抱歉大长老。”戚真思躬身,“确实不方便。”
“戚真思你推三阻四做什么?”大长老勃然色变,他自觉自己已经足够谦卑,这一群敢于欺骗阻拦他的小辈,换成以前在天语高原,早就严加申斥逐出门墙,未想今日他如此低声下气,还是处处受阻,当真这些人成为皇帝亲信,翅膀便硬了,以为自己能大过天语长老去?
“原先还有几分信你,如今看来却是蹊跷可疑。”二长老冷笑,“什么陛下重病?什么不见外人?既然重病,为何又拒绝名医?戚真思,你们在搞什么?”
他蓦然仰头,一声咆哮,“韩巧!我知道你在里面,给老夫滚出来,否则立即逐你出门墙!”
内室里韩巧浑身一颤,柳杏林一咬牙,手一挥,“出去,想办法让他们回去!”
韩巧奔出内室,脱掉外面的白大褂和手套,冲向殿门,还没看清人就跪了下来,“师傅!戚统领说的都是真话,你们回去吧,陛下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人!”
“韩巧!”大长老盯着他的衣襟,脸色铁青,“为什么你衣襟上有血迹?”
韩巧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了血迹,也许就是刚才捞水晶时染上的。
他张口结舌,无法回答,这样的反应看在长老们眼里,更是心虚表现,二长老逼前一步,还要喝骂,韩巧步步后退,蓦然一转身,又冲回了殿内。
他不善言辞,又一向尊敬师长,实在没有胆量和他们对峙,只觉得不如快点回去,想办法把手术快点做完就好了。
韩巧这一出现,没能解释,倒让长老们更加怀疑,以为纳兰述被挟制,危在旦夕,而尧羽卫可能另有难言之隐,情势变得更加糟糕。
戚真思咬着牙,堵在殿门口一步不让。
“真思以性命发誓,绝无一字虚言。请长老们暂且退回,事后真思自然会上门请罪,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我现在要你的回答!”大长老咆哮,霍然掏出一枚古铜色方牌,对着所有人一亮。
传经长老怔了怔,欲待阻止已经来不及。
尧羽卫连同戚真思在内,看见这枚令牌都脸色一变。
天语族至高无上的令牌,代表全族范围内生杀予夺的权力,是所有天语子弟的圣物,令牌所至,天语子弟无令不遵,违者便是全族罪人,身受万刀之诛。
长老们终于耐不住了。
尧羽卫纷纷跪下,昏迷中醒来的张半半,捂着额头也挣扎着过来跪了,戚真思脸色发青,遥遥看了大开的殿门外探头探脑的野人族卫兵一眼,屈膝慢慢跪下。
室内,韩巧看看开了一线的窗缝,焦灼地搓搓手,绝望地道:“拦不住了……拦不住了……令牌一出,谁也不能违背,否则必被誓言反噬……怎么办,怎么办……”
柳杏林一刀划出,切下最后一块浸润了癌细胞的组织,声音疲惫而决断,“切除完毕!缝合血管!快!”
……
殿外大长老舒了一口气。
历代以来,天语子弟都会在成年后对着令牌发下毒誓,所以令牌所至,从无人敢于不遵,戚真思当然也不能例外。
“让开……”大长老声音放缓,“你们都是我天语子弟,只要你们不阻拦,我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