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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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聊 更新:2021-02-19 01:45 字数:4763
此刻再见,如天光倾斜雷声炸顶,动魄惊心。
原来这一生,只有这一人,将她爱过。
然后,被她亲手,结束。
“轰隆。”
天际乍然一个明闪,舞出一道惨白的刀光,劈裂沉黑的云层,豁喇喇击碎午后沉滞的空气。
雨在一瞬间便泼了下来。
姜云泽始终没有起身。
她伏在泥泞里、雨地中、泪水里,身躯沉没,如秋季里被风打落的最后一枚枯叶蝶。
朱光被杀案,虽然事后得皇帝严令,燕京府和各家府邸齐齐封口,连向正仪都没对外说起。但消息灵通的燕京百姓,还是从那些关系四通八达,经常走王侯之家的十三盟破落旗下子弟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燕京第一淑女如今可成了燕京第一毒女,燕京百姓隐约得知真相时,都震惊失语,拍膝大骂原来女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以至于数日后一大早,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从姜家后门抬出,想悄没声息地出城而去时,燕京百姓神奇地得到了消息,堵在了巷子口,用臭鸡蛋烂菜叶,表达了对燕京第一毒女的由衷膜拜和诚恳欢送,导致轿子行不了几步,就被逼又转了回去。
臭鸡蛋烂菜叶洗礼之风,完全是尧羽卫的杰作——自从他们在武举场地上卖臭鸡蛋砸人之后,燕京百姓很快就上了瘾,以至于市场上常常遍地臭鸡蛋,以至于有段时间臭鸡蛋涨价,还有很多嗜食臭蛋的,不用再费心自己去腌,每天拎个篮子上街等便是了。
君珂最近的人望也因此事水涨船高,她当初大街拦车救人已经是一段佳话,武举表现优秀也是一出传奇,此次被冤后绝境反击更令人赞赏,君姑娘最近上街,常没事收到几根黄瓜几段藕什么的,拿回家炒炒也是一碟好菜。
转眼到了这日,武举决胜之日!
一大早纳兰述起迟了,匆匆出门,戚真思跟在他后面喊,“告诉小珂我爱她!告诉小珂她不拿第一就不要回来见她师傅我了!”
“她师傅是我!”纳兰述恶声恶气回了她一句,纵身上马,奇道,“你不去?”
戚真思抱着个盒子,是专门用来装尧羽卫来往密报的暗匣,咕哝道:“我总觉得这盒子有什么不对劲,等我想清楚了再去。”
“那你想好了自己来。”纳兰述急匆匆说一句,扬鞭策马而去,还没到武德门,就被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拦住,“公子公子,最新独家!三美争一夫,今日即将结果揭晓!战争进行了白热化的阶段,已经有一美落马黯然挥别燕京,接下来您认为谁会是最大的赢家?是久有武名背景雄厚的公主殿下,还是异军突起名动燕京的神眼少女?来来,抢先下注,买定离手,下一个赢家,就是你!”
纳兰述:“……”
随即他眼珠一转,看见人群里鬼鬼祟祟溜走的一个大脑袋,一把上前揪住,“许新子,你搞什么花招!”
“顺应形势嘛主子。”瘦猴子嬉皮笑脸,“您看,朱光一死,眼看向公主八成要对上小珂,多么具有新闻价值的配对啊,再说二女争状元,哪有二女争一男更有轰动性?不趁这个时候做宣传赚点钱,还有什么更好的机会?”
纳兰述瞪着瘦猴子的大脑袋,“这一男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连我都好意思拿出去卖!还有,别再学小珂的怪话,你们说得没她好听!”
瘦猴子毫无愧意地耸耸肩,又挤进人群,监督他花钱买来的推销员搞推销去了,纳兰述匆匆往台上走,还没到自己的席位,就听见看完抽签的百姓们轰然一声。
“向正仪对韩青凯!君珂对查近行!”
一时百姓们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庆幸两女没有直接对上,还可以再等一场;失落两女没有直接对上,还要再等一场。
“君珂请战查兄。”
两场比武同时举行,各自一个擂台,君珂在左侧擂台上,向查近行施礼。
查近行的布衣,浆洗得干干净净,几个不显眼的补丁,细心地缝在肘弯袍角,不仔细看倒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花样,可以想象他那母亲,应该是个巧手慧心的妇人。
那男子虽然营养不良肤色略黄,但神情昂然,用一柄宽大的巨剑,可见也是走的功夫沉雄一路。
两人同时行礼,腰刚刚直起,彼此脚步都骤然一错,刹那间便像两股暴风,狠狠撞在了一起!
燕京百姓没想到这两人一开场如此狂暴,都惊得“啊”地一声,呼声未毕,半空中两人在即将撞到的前一刻,突然各自分开,半空拔剑,铿然巨响星光飞射,迸出的金色剑光刹时迷了燕京百姓的眼!
这两人似天生有默契,出腿、飞身、错身、拔剑,竟然都在同时,以至于燕京百姓眼底像看见一对大小略有不同的倒影,携风舞电,翻滚飞腾。
和之前与洪南那一战不同,这一战的君珂和查近行,并没有那一战花哨好看,但却更隼利、更凶猛、更利落而力度精准。一连串细密的劈啪声响里,两人的双剑提、贴、粘、引、击、拍、掀、撬……宽剑沉猛的风声和细剑尖锐的啸声交杂在一起,满场呼啸着各种奇音,让人想起午夜越过山脊的风,用各种姿态在各种山的罅隙里碰撞呼号。
燕京的百姓渐渐觉得眼睛不够看,忽然两人动作又慢了下来,在极快向极慢的过渡里,对彼此武技和应变的要求更高一层,第一百三十招上,两人再次腾身而起,半空飞撞,这回没有错身而过,两人同时抬膝,啪一声,膝盖在身体之前撞上,发出骨骼相撞的微响,微响声里,君珂的膝盖忽然微微上抬,竟然顺着查近行的大腿一滑,倒滑向了他的大腿根部!
这一招十分诡诈刁狠,来自于戚真思的真传,常人在此刻都是膝盖下沉以抵消冲撞力,君珂反其道而行之,刹那间提气倾身,利用女子身体轻灵之便,上身下倾,屈膝上滑,查近行哪里想得到世上还有这么刁钻的攻击角度,一惊之下身体倒仰向后一让,但君珂的膝盖已经狠狠弹了上去,查近行身体退开的速度哪抵得上她膝盖霍然弹开的速度,眼看膝盖飞弹,就要撞上他命根。
电光火石间查近行神情震惊,君珂一眼看见那样的神情,心中一震。
一瞬间暗巷子找泔水充饥的男子,平静而坚忍的脸一闪而过。
君珂抬起的膝盖,突然生生转了个方向,足尖高高抬起,越过查近行要害和头顶,啪地落在了空处!
对于这样有所坚持而内心刚骨不折的男子,用这样阴毒而下作的招数,她做不来!
查近行惊愕的神情现于言表。
君珂心底若有所失却又平静自如——有所为有所不为。
然而随即她心中便一沉。
她飞弹又半空转开的足尖,因为半途生生扭转,刹那间姿势不对发生抽筋,落地一个不稳,身子向后便倾。
而她的身后,已经是擂台边缘!
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七章 两美争一男?
身子悬空,招式用老,足尖抽筋难以支撑,君珂无可挽回地仰倒下去。
一瞬间天空俯冲而下,而苍白的大地等待她砰然撞上。
百姓哗然,齐齐站起,台上仲裁们身子一紧。
谁都看得出君珂去势不可挽,必败。君珂心中也在大叫,“输啦输啦!”
“嚓!”
她倒下,查近行竟然还不依不饶,霍然长剑一展,贴地飞旋,直奔她双腿而来!
百姓惊呼,刚赶到的戚真思远远开始破口大骂,台上纳兰述一拍桌案便要飞身而起。
然而所有人都离擂台太远,抢救不及,君珂感觉到劲风贴地而来,只要剑光一绞,她的腿就报销了。
一瞬间君珂也开始绝望。
难道这世道当真如此寒酷,风刀霜剑,所有的善意温暖,都注定要被冰封?
难道她要生存下去,当真便得放弃一切光明和真实,做个冷面冷心,岿然不动的青铜人?
“啪。”
刹那间长剑已至,君珂已经感觉到利剑所独有的冰冷和金属气息,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来,只觉得脚踝一紧一凉,被剑身轻轻一拍,随即抽筋剧痛立即止住,隐约又听见一声轻微裂响,抬眼正看见那道剑光,已经越过她的脚踝,在木质擂台的边缘劈开了一道裂缝。君珂习武之人反应快捷,想也不想脚尖一勾,正勾住裂缝翘起的边缘,腰背使力,霍然而起!
唰一下她身子一弹,人已经站在擂台之上,须臾之间后背已经汗湿——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已经感觉到后背触及了地面!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在百姓的眼底,就看见君珂上一刻还莫名其妙轰然倒下,下一刻又莫名其妙飒然站起,哗然之下顿觉这女子果然奇迹,兴奋如狂,大呼:君珂必胜!君珂最亮!
君珂此时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她蓦然翻转,自己还来不及思考,习武之人出招都是下意识反应,动作在思维之前,身子再度飞越之时,眼睛已经看见一柄宽剑贴地而过,即将袭面而来,手中长剑立即弹出,一点、一撩。
“啪!”一声轻响,宽剑的巨大光幕在半空一亮,如白扇一展,曳着一道深红的尾缨,越过两人头顶,唰地插入擂台下的沙土地中,尾端晃动,嗡嗡不休。
查近行长剑脱手!
君珂怔住。
一瞬间她觉得荒唐又觉得抱歉,嘴角咧了咧,想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人家出剑救她,结果却因为贴地剑招难收被她给挑了剑去,这种恩将仇报的事,居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正想说句“失手不算,重头再来。”底下百姓已经沸腾起来。
比武规则,武器脱手和落下擂台都算输。如今君珂稳立擂台之上,查近行长剑已经脱手,自然是他输。
“君珂必胜!君珂必胜!”
一片喧闹里,查近行巍然而立,这落魄男子,此刻神情坦然,注目着君珂,唇角慢慢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即他抱拳,声音朗朗,“君姑娘好功夫,近行认输。”
君珂“呃”地一声还没回答,百姓欢呼又起,巨大的声浪里,那男子突然轻声道:“不必歉疚,先前你膝盖反撩,我其实已经输了,是你先让了我。”
君珂脸一红,查近行却又一笑,“君姑娘比武光明磊落,查某堂堂男儿,怎能不如女子?不过奉劝姑娘一句,比武坦荡是好的,但若真遇上生死相拼的敌人,刚才那一招其实极精妙,万万不可收回。”
“那是。”君珂正色道,“何止不能收回,还可以顺势上移,撞烂他肚肠。”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瞬间都起惺惺相惜之感,查近行摆摆手,一跃下台,洒然而去。
君珂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钦敬。
这是一个真男人。
是她穿越以来,遇见的少有的不为逆境所折,刚骨内蕴,而又光风霁月的男子。
是令她在一怀寒冷里,再次愿意相信这人间自有情义在的温暖存在。
她缓缓弯下腰来。
第一次诚心诚意,向着对手的背影,深深一躬。
君珂胜查近行,而另一场,向正仪胜韩青凯。
状元榜眼之争,最后当真落在了两个女人之间。
燕京百姓沸腾了,拼命向前挤,戚真思的vip包厢,瞬间炒到了三倍价格。
这已经不仅仅是两个女人比武这么简单,这将是大燕开国以来的奇迹。这场比武将会注定诞生大燕第一位掌握军权的女将,更重要的是,这场个性化的比武,还含有最令八卦党们兴奋的香艳色彩——正仪公主和神眼少女,据传都和冀北睿郡王关系暧昧,这场凤斗,是不是私底下最终的结果,也和她们的终身有关?
和两女争状元比起来,他们更喜欢为这场比斗改个称呼,叫“两女争一夫”。
“睿郡王!”底下胆子大的百姓在喊,“你不打算给状元之争提个彩头吗?”
纳兰述单手撑腮,理都不理——彩头?什么彩头?彩头一放,岂不是认可向正仪有权争夺自己?这事有她的份吗?
君珂和向正仪,却都很平静,并不为台下人的自作多情所扰。
“我今天是一定要赢你的。”向正仪金枪一横,认真地注目君珂,“我总要有样东西,胜过你。”
君珂心想公主殿下这话很有点灭自己威风哪,和前几天在八宝酒楼里说的醉话截然相反哪,这是肿么了?
“纳兰喜欢你,猪都看得出来。”向正仪继续道,“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喜欢又不代表一定适合。”
君珂深有同感点点头,却笑道:“可有时适合的,却也未必喜欢。”
“纳兰从小离经叛道,被称为燕京异类。他喜欢新鲜事物,不愿固守陈规。”向正仪自顾自继续道,“所以我自喜欢了他,我也不要做个普通的公主。
笑不露齿、帷幕深藏、循规蹈矩,轻言细语。这样的女子,燕京多了是,冀北多了是,纳兰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