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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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1-02-19 01:13 字数:4954
秦卷手一松,凉凉道:“是么?”
“……”我立即低眉顺眼道:“不是。”
用膳的时候,秦卷道:“择个日子完婚吧。”
我的筷子当啷掉了下去。
秦卷顿了顿,平静道:“你要是……觉着我身子不好,不愿嫁,我也不会强求你。”
他说得波澜不惊,听得我满心苦涩,忙道:“没、没有,我很愿意嫁。”
……
我讪讪道:“我也不是那么恨嫁,只是你晓得我活了两辈子,但嫁人是头一回,你突然提出来我有些紧张。不过我无父无母,在九重天也是闲散神仙,你我婚嫁也没那么多繁复礼仪要讲究的,你挑个日子就是了……”
“你这样说着,倒像我要委屈你似的。”他失笑,握起我的手道:“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他说得郑重,其实我真没什么特别想法,我与他曲曲折折走了这几万年,好不容易才又相遇,只要现时安好,相守一生便是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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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卷这几日精神头不错,不用成日里卧床不起。打那夜后,我干脆彻底搬到了他寝殿里住着去了,也便宜照料他。唯一不大顺我意的就是闺房之事上,食髓知味的秦卷让我略有些招架无力。好在他身子骨不利索,婉拒了他几次无果后,我直接凶狠道:“再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下毒,让你自此不举!”
“……”
除了处理政事外秦卷经常会与我在宫中随意走走。一次路过那片檀镜花林,他抚过我的眼睛,叹了句:“花季正好,可惜了。”
我道:“哪有?檀镜花五十年一盛放,比优昙婆罗与菩提短上许多,日子这样长,又不是仅有这一次。”
秦卷一怔,笑了笑,不说话。
小魔尊陪连婉回门不久,飞鸟传书一封,道是看四海八荒风光正好,携娇妻微服私访去了。
看这封书信时秦卷一直冷笑连连,笑得直叫人心惊胆战,不出片刻,他就着人快马加鞭去将那个不知死活的魔尊缉拿归案。
偶尔隐了身形,旁听他与其他臣子议事,听了几回,甚是枯燥。觉着自己大概天生没有从政的才能,索性自己炼药玩。
一日里,十二魔君里头的长奉君和祁连君来了皇宫,秦卷设宴款待他们。秦卷本想带上我,我万分不情愿道:“又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唯一新鲜的祁连君我又看不见,不去了。”
秦卷也不勉强我,将我抱上一抱,道:“唔,近来重了不少,是要吃的清淡点了。”
“……”
闲来无事在寝殿里转了几圈,实属寂寞,便携了卷药经欲去找小神农探讨探讨医理,顺便旁敲侧击些秦卷的病情。途径外殿时,听到几个收拾整理的侍官在那低低絮语,一说道:“十二魔君已有好些日子没来皇都了,长奉与祁连君今日是来做什么?莫不是也和其他魔君一般来谏言陛下与昭圣帝君亲近神族?”
“这回倒不似如此,十来天前天生异象,北荒连下了三十三日的雷雨,不久传出那里出了条蟠龙。”一个侍官娓娓道来:“这样的传言也不是没有过,可这回是长奉君亲眼所见,还与他交了手,据说那龙君叫……姬泽。”
手里的药经倏地落地,姬泽……那不是阿蛮喜欢的那尾鲤鱼的名字么?
正文54祖宗,往昔复
亥时刚过;秦卷染着身酒意摆驾而归。听他跨进殿时的脚步尚算章法有序、方寸不乱;禀退宫人后的一刻间;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一沉,隐忍地唤了声:“云时。”大半个身子挨着我重重滑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我料到他回来定是熬不下去的;所以提前备好了补气调和的药丸。一杯清水伺候着他尽数灌了下去,又拧了帕子替他擦了擦鬓角颈上的冷汗,埋怨道:“明知自己身上不爽利,还饮这么多的酒。折腾自己也就罢了;回头还来熏我。”
他以手支颐,任我打理,懒懒拨弄着我腰间的白玉囊:“你若随我去了;有人看着,他们便也不好灌我的酒了。”
打开他捣乱挡事的手,我试着问道:“长奉这次来做什么的?”
他攀上我后颈的手一顿,不露声色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怎么,想去北荒看看?”
被他揭穿的我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了,将在心中整理了一下午的思绪慢慢道来:“三万年前我见姬泽时,他已是条修为散尽的龙鲤,后来昌合君道能救他。虽然我不知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但万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一条龙鲤飞升成龙。隐约间我觉得,白茯山山神一门灭门之案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说及此,我咬了咬唇,当年正因白茯山一事,我与秦卷决裂,现在提起……
秦卷浅浅啜了下我的唇,似笑非笑道:“变聪明了,我是不是该给你些奖赏?”
这夜秦卷抖出了那个吊了我甚久胃口的包袱——
秦卷说,这事得追溯洪荒上古,父神母神俱在时的八荒,骁勇善战的龙族横行在天地间,是何等得不可一世。那时龙族的首领是个富有远见之人,眼见自己氏族盛世辉煌,后又得了司命亲批的帝皇之脉,愈发惴惴不安。居安思危之下,磕头求了父神一个恩情,他道:“常言盛极必衰,小人不敢有所奢求,只望他日我族衰败之时,父神能保住我族最后一缕血脉,不至于灭族即可。”
当时父神没有应下他这个请求,但而后神魔两族日益崛起,而龙族夹在其中腹背受敌。父神心念一起,用母神留下的一点神力,做了个玉姥树种子。千挑万选下,择定了当时默默无名的白茯山,将玉姥树托付给了山神一族。
可光托付给山神一族,尚不足以成事,父神感应天命自知寿元无多,便招来自己名义上的小儿子东华,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道若有朝一日龙族大限将至,命他护住一人元神送与这玉姥树体内,保得一线生机。
说来也巧,此事被同在白茯山上,刚从雏鸟化作童子的秦卷旁听到了。彼时,秦卷外表虽是个单纯无知的孩童,可心眼算计已非同一般,故作大意被父神发现了。他做出副害怕状朝父神磕了三个头,喏喏道:“小神断不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传扬出去,求饶小神一命。”
东华不愠不火道:“你说不会就不会?”
一个眼神厮杀,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父神一眼就看出了秦卷的凤凰原身,乐呵呵道:“原是只小凤,与他龙族倒是天生一对。”
父神瞅了眼对世事从不上心的东华,大约觉着他不太靠谱,便对秦卷道:“喏,你既然在此处安家,那以后也多帮衬着东华照料这株玉姥树。”
秦卷“天真烂漫”指着玉姥树埋下的地方问道:“天生一对的意思是以后那条小龙来了,我便可以娶她做媳妇么?”
父神哈哈大笑:“那也得是位龙姑娘才行啊。”
于是,在四十万年前,我就身不由己地沦入秦卷的魔爪之中。
听罢秦卷所言,我只有一个想法,这厮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后又不解问道:“如果阴差阳错是我族里的一个少年附身进了玉姥树里,你……难道真的会娶他么?”
“……”秦卷将我往里托了托,抱得顺手了些,不以为然道:“我那时左不过是想借机讨好父神,顺道同龙族攀个关系,是男是女皆无所谓,男的便结兄弟之谊。”
他不说没什么,一说我有点儿矜持不住了,虎着脸问道:“那要不是我,随便是哪个龙姑娘,你也会对她‘一见钟情’么?”
秦卷喉咙里发出声愉悦的低笑:“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这世间事本就变化无常,如果我的那颗凤凰蛋没有流落在白茯山,那你我岂不是根本就不会相遇?就如父神所说,龙凤天生一对,你我的姻缘早已注定。”
一细想,他说得也是个理,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父神不愧是父神,什么都料得分毫不差。”
秦卷很受用我现在对他时不时亲昵的小动作,与我闹了会,松缓稍显急促的气息,才道:“后来发生的事也并非全如父神所料,他没想到就算龙族后裔附入玉姥树中,仍有人会打上你的主意。”
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就是白茯山一事,我将玩笑之色渐渐收起,道:“你那日维护秦浅清,我当时虽是生气,但回头想了想,她怕是三万年前重华那桩无头冤案的唯一一个当事人了,你留着她自有用意。”
而另一个当事人伯河,后来我从别处得知,高俊上皇将他放逐到北荒前,也让他受了与重华一样的酷刑,置在弱水里泡了近一月。弱水取自地府忘川之中,阴寒歹毒,对神族的元神极具腐蚀之效。伯河去北荒时,整个人已然疯疯癫癫,行事无状了。
论绝情,高俊上皇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等了好一会,没见得他后续动静,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当他是乏了睡过去了。双手顺着他胸膛颤得不太稳当地摸上去,唯恐惊醒他,极轻极轻地摸上那张脸。唔,下巴瘦尖了,颧骨高了,眼廓也深了许多,肌/肤入手倒还细腻如脂。摸了一遍不觉够,又摸了一遍,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个鲜明的轮廓。
小神农医我这双眼睛有不好日子了,可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根据我的经验,大概是医不好了。遗憾是有的,更怕时间久了,逐渐忘了秦卷的模样。现在摸了摸,自嘲地想,这个人只要一眼任谁都难以忘记吧。捧着他的脸失了会神,鼓了鼓勇气,低头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啄了啄:“我这人脸皮薄,又怕你嘲笑我,只敢趁你睡着的这时说一说。我很喜欢你啊,秦卷,喜欢到不敢喜欢的地步。”眼底微微潮湿:“之前你对我太好了,比重华对我还好,好得我无所适从。我吃过很多苦,到后来已经不太信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无缘由地对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爱护了。所以,我选择逃避你的好。”
话一开口,就源源不断地流出:“再后来,你成了魔界的摄政王,假装不认识我。我好像很庆幸,其实心底有些不甘心的。为什么我记着以前的所有事,你却可以轻轻松松都忘记了?看你如以前对我那样呵护着钟樱,虽然没有资格,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轻轻抵着他的额我喃喃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嫉妒过谁,可在九重天上我真得嫉妒钟樱了。重华说我总将心事放得太深,活得太累。可是我若不隐藏起自己的心思,又能怎么办呢?我觉得我说这些话,你也该醒了。如果你醒了,就自个儿心里得意,继续装睡好了。要不然,”
“要不然你会怎样?”悄无声息的秦卷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欲哭无泪道:“我不是让你装睡么!”
他撑起腰,颇无辜道:“我本就没睡着,方才酒气冲头,匀气调息在。哪知你凑过来,亲亲摸摸,就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长一串话。出于礼貌,我没打断你,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我涨红了脸,越听越气,又被他噎得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连滚带爬从他怀中挣出来,怒道:“今晚你去睡书房!”深吸口气:“算了,我去!”
到底没去成,秦卷长臂一勾,将我挽了回去,冷笑道:“你知道嫉妒钟樱,怎么就不知道我也不大愿意你时时刻刻提着那个人的名字呢?”
“……”我不平地辩驳道:“你度量忒小了些,我现只将重华看做是我哥哥。”
“钟樱还喊我一声皇叔呢。”秦卷轻飘飘道。
我瞪他,他舒展了□子,将我打横从地上抱了起来:“我还要看些东西,你先去睡。北荒的事你不须多忧心,我已派了长奉去了,等他探查详细自会告知你。你给我记着,”他的声音突然放得认真严肃:“在你眼睛没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我似是而非地哦了声,跨进寝殿时秦卷的身子骤然晃了晃,吓得我连忙搂住他脖子失声道:“你……”
他几乎实在瞬间稳住了身形,淡淡道:“没什么,眼花了下而已。”
将我照顾妥帖后,他静思了下,在房中走了几步,“吱”的声,似从柜中取出个什么来。片刻,他折回床前,往我手心里放了个物什。
从头到尾将那件东西摸了个遍,我道:“扇子?”
“嗯。”他将我的手放回云被里,掩好褥角,俯身在我唇上点了点:“有事对着它唤我声,我就会立刻赶来。”
我抱着扇子乖巧地点点头,又听得他轻声出门、关门,房中陷入一片寂然中。我睡眠向来不大好,睡得难,又睡得浅。没睡着的功夫,我将扇子展开来,抚过扇面,淡淡的花香掠过鼻尖。熟悉的很,却不是檀镜花的味道。我费神地想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