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1-02-19 01:04      字数:4889
  远处灯火璀璨,烟花烂漫,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吆喝声此起彼伏,在这样的夜里,好像严寒也被驱散了一般。
  珍儿半倚在城墙上往下看,只觉得芸芸众生也不过如此。从前她也是为了跟虎子两个活下去,每天费尽心机,那个时候不敢想明天会怎么样,只想着今天能活下去就成。就这样每天忙碌着,虽然累虽然辛苦,但更多的却是开心,幸福。现在,她跟虎子的温饱不成问题,甚至省着些花,她手里的钱够她跟虎子这样清贫的过一生。可是,现在她肩上的责任却更多了。
  管仲、南星、方海他们是最先跟着她的,当时只是想着她有几亩地,他们几人就是种地、开荒地也不怕会饿死。那个时候只想着温饱,能走一步是一步,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棘阳县站稳脚,拥有一间大铺子跟一个小小的包子铺,每天挣些钱不止养活了自己,还能帮助一些跟他们曾经一样的人。而随着这个小小家庭人数的增多,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却也更觉得温暖。
  赵旸铭站在墙下的阴影处,极目远眺,远处的夜空黑黑的一片,可就是这样的黑暗里,却有他挂念的人。当初那样不声不响的走了,他知道娘亲会很伤心,父亲就是嘴上骂自己,心里恐怕也是担心着他的吧。
  可是,赵家的儿郎都不是在家里长大的。
  他曾祖父十三岁出外游历,二十岁回家,第二年就参加乡试,一路直通殿试,被先皇钦点为状元,是本朝开国以来,第八位连中三元的人,四十一岁的时候就官居一品,是最年轻的丞相兼太子少师。他祖父,十岁过乡试,十六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一门两父子,当时荣耀一时。他父亲,一岁识字,两岁背诗,三岁读完三字经、幼学琼林,八岁就把先生给辩得哑口无言。就是他,资质不如先祖,可也是出生书香世家,学问也不遑多让的,可惜……
  “走吧,我想先回去了。”珍儿呼出一口冷气,这才觉得站在高处久了,风已经把脸吹僵了,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脸。
  头顶上挂的花灯玫红色的光线映照下来,让珍儿略有些苍白的脸也显得有些嫣红了,跟涂了一层胭脂似的,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竟觉得比平时还要艳丽几分。
  看出她的冷,赵旸铭伸出手,想了想又把手缩回去,跟在珍儿身后往城楼下走。
  这是前朝的旧城楼,当时战乱就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后来旧城新建的时候,干脆就弃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就城墙,重新又往外扩建了一个新的更加坚固的城墙。而老城墙留在这里,就成了很多文人墨客吟诗作画、怀古颂今的好去处,到了元宵节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上城楼上来采采风,感受一下高处不胜寒的寂寥。现在正式最热闹的时候,很多人三五成群的出来逛了。珍儿他们下楼,正赶上别人上楼,一群群的人往楼上挤,珍儿跟赵旸铭两个跟别人背道而驰的就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靠墙缩着,珍儿无比后悔,当时怎么会想着要上城楼上吹风呢,太傻了!
  他们上城楼的时候,上面还没有什么人,珍儿就是不想跟别人在街上挤来挤去的才上去,哪里想到现在下来却寸步难行。
  “哎呀!”不知道谁推谁挤,珍儿被人踩了一脚,顿时脚尖冒出一阵钻心的疼。
  赵旸铭被人挤得站在珍儿身后不远的位置,虽然一直不能到她身边来,却也一直看着她,生怕她出现意外。没看到她被人踩,却也看到她叫了一声,眉头紧皱着。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卖力的往前面挤,大跨了两步就挤到珍儿身边,“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珍儿轻轻翘起脚尖甩了甩,感觉那种火辣辣的疼好些了,可是眼眶里刚刚一瞬间疼而挤出来的泪还在,她摇摇头,轻轻道:“我没事,这里人多,我们等他们上去了再下去吧。”
  赵旸铭看她明明眼里含着热泪却还坚强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软软的,要是别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肯定哭哭啼啼的叫痛,要不然也是像他表妹一样,大喊大叫要找出挤到她的人。可她却不一样,她就像一个蒲草,即使长在最贫瘠的地方,也能顽强的生长着,她不娇弱,不,迎着风雨越战越强。
  感觉到人越来越多,即使赵旸铭的手撑在两边帮她挡开人群,她也能从不断喧嚣的声音里听出有不少人在往上走,而撑了一会儿,赵旸铭的胳膊已经有些酸麻了,他一个不注意,身后的人一推搡,他蹭的一下往珍儿身边凑近了不少。
  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喷洒在头顶,珍儿的脸都红了,只好又往里缩了缩,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从没试过跟人这么亲近过。
  赵旸铭能感觉到珍儿的尴尬,因为他的脸也红了。看下面还有不少人往上走,而后面也有人下来了,赵旸铭道:“不如我们现在下去吧,这要是一直等着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好。”珍儿轻声道,过了一会儿感觉他还没有动作,想是她声音太小没听见,只好又点了点头。
  感觉到柔软的头发蹭着下巴,赵旸铭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外祖母养了一只蓝眼睛的白毛猫,每天都精心照料着。他不喜欢这样软软的动作,可是最小的表弟却喜欢这样的东西,有一回非塞到他怀里让他摸摸看,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那样的柔软,因此印象深刻。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有什么颠覆了他长久以来的记忆。
  赵旸铭在前面开路,珍儿紧跟着他走在身后,短短的一小段楼梯,两人走下来竟然用了不少的时间。
  冷冽的风吹来,花灯摇摇晃晃,那金鱼、莲花像是活了一般随风摆尾招展。珍儿跟赵旸铭拐进了旁边一条清净些的街道,慢慢往铺子的方向踱着步子。
  眼看着铺子就在前面,门敞开着,里面倒映出灯光来,珍儿停住脚道:“现在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去诗会上看看?”年前那段时间,叶春水常常往珍儿家跑,一开始他们都以为他是来跟虎子交流学问的。有一次她往前面送茶才知道,他来事交流学问,却不是跟虎子而是跟赵旸铭。依虎子的说法,他铭哥哥学问很了不起!
  以前珍儿不懂这个很了不起是个什么概念,后来吴玲玉跑去听了两回他们怎么探讨学问的,回来以后竟然不计前嫌很夸了他两回,她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起的。
  他懂时事,懂政治,懂琴棋书画,懂诗词歌赋,基本上世家公子懂得他都懂,就连看问题的角度也比别人更深更广。
  及时知道他的家世可能不错,但也没想过他可能是出自世家大族。那样家里出来的千金少爷怎么可能吃得了这样的苦?
  “不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佳句出来。”赵旸铭淡淡的说着,抬脚往前走去。
  珍儿撇撇嘴,心里念叨着莫欺少年穷的话来。
  谁知赵旸铭刚好回头,见到珍儿少有的姑娘家的姿态,嘴角忍不住上翘,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有两分的紧绷,“你不认同?”
  他既然问了,珍儿也不好不答,回道:“你也别这样想,有的时候这样小小的县城也能卧虎藏龙的。喏,远的不说,要是没看到二伯娘亲手绣双面绣,我们怎么可能想到她一个软弱的妇人竟然还藏有这样的绝技?还有城东的马秀才,一手画技出神入化,曾有人千金来求都求不到一副;还有马尾巷的酒鬼老江,两个雕工就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狮子、老虎,整个棘阳县的大户门前摆放的石狮子基本上都出自他手。还有蔺姐夫,十岁才进学,中间还守孝耽搁了三年,可就是这样,也还是中了举人……”
  赵旸铭微侧着头,看旁边的人少有的侃侃而谈,脸上被昏暗的灯光蒙上了一层光晕,让人看得迷茫。
  “你看,这些人你平时都不怎么看不上,可是他们却也在某一方面是翘楚。所以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人,那样会眼睛就蒙上了沙子。”说到最后,珍儿喃喃道。她突然想起喜儿了,那个前世在齐府给了她温暖的人,那个教会她要用心去看人的丫头,最后却因为成为齐四少爷的通房被大丫鬟折磨致死的可怜人。
  “你怎么了?”不知道她的眼睛为什么蒙上了一层哀伤,赵旸铭突然觉得那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她她脸上,忍不住开口。
  珍儿回神,笑道:“没什么,其实你应该去看看的,就是不能碰到什么大儒,也可以跟一些学子们说说话,谈些诗词歌赋这些。”
  赵旸铭深深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点点头,转身走了。
  晚上虎子回来,异常的高兴。358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上门挑衅
  灯会的热闹不止在于它有各式各样的花灯,更在于这是个少有的男女老少都可以出门的日子。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就连平时不能出门的大家闺秀也受不了诱惑,带着家丁丫鬟出门来逛逛。历年来这样的日子里总是少不了一些不和谐的人跟声音。
  “那个人,一脸的横肉,长得也跟个歪瓜裂枣似的,还装模作样在这么冷的天拿把破扇子摇着,也不知道装给谁看。”虎子少有的格外嫌弃的用各种他觉得坏的词来形容那个恶霸,“他怀里揽了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大冷天的连胳膊都lu出来了,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见珍儿嘴一抿,脸色也严肃起来,虎子忙跳过这个话题,“明明是我们先看到那个九宫花灯的,可是那女子说要,那个横肉就跑过来要抢。芒果直播网这诗会是有规矩的,要照花灯下的提示来作诗,诗得到认可了才能拿走花灯。春水哥作了诗,旁边的人也都来喝彩,可是那个横肉来抢,他们就不做声了。后来春水哥不松手,说让那个横肉作诗,他的诗要是能超过自己的,花灯他就能拿走。”
  虎子说着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杯来喝茶,吴玲玉听的正起劲,见他这个时候顿住,忍不住催促道:“快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虎子小眼里闪过得意,慢吞吞接着道:“后来当然是那个横肉作诗了呀!”
  “哎呀,那九宫花灯不是被横肉抢走了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吴玲玉很不甘心。
  “谁说的,要是他抢走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虎子瞪大眼睛盯着吴玲玉手上美轮美奂的宫灯叫道。
  吴玲玉拿起手上的宫灯,仔细打量了一下,道:“就这样的也叫美轮美奂呀?”我在宫里看到最差的也比这个好看。最后一句吴玲玉可不敢大大咧咧的叫出来,只在心里腹诽。
  这个宫灯是虎子见过最漂亮的,更何况它得来还不容易呢。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把宫灯抢回来的?”吴玲玉接着问道。
  说起这个,虎子更得意了,“是铭哥哥帮我们把花灯抢回来的。”
  赵旸铭还是一脸淡然的坐在旁边跟赵顺时不时说两句话,即使听到他的名字,脸上也没有什么得意的神情,这样两相一对比,虎子到是显出了些小孩子的稚嫩来。
  “……那个横肉跟他后面跟的一群人说道了半天,才念了首诗出来,那诗一听就没有春水哥的好,可是他带了一群人,从他开始念诗就在旁边帮着吆喝,把别人的声音都给盖过了,我们反驳都没人听我们的。”虎子说着捏紧了拳头,小脸的涨的通红,“那横肉夺了花灯正要走,这个时候铭哥哥来了。”
  大家的目光顺着虎子的手望向赵旸铭,就像他是一个大英雄一样突然出现,拯救了大家。
  “铭哥哥从台阶上往下走,每走一步都能把那个横肉念的一句诗出自哪里说出来,等走到横肉旁边,他脸一肃,脸一瞪,横肉的小腿肚就开始打颤。还没等我们说什么,他就自己把花灯还回来然后带着那一群跟班跑了。”虎子想着那人灰头土脸慌不择路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说来那人的诗根本不是自己做得,而是有智囊从每首诗里面抽一句拼出来的。
  而赵旸铭,他来铺子里的时候,除了他的那匹马也就是一个很小的包裹了,里面也带了两件衣裳,不过他的衣裳用料都很珍贵,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小伙计穿的。后来管仲给他找了身旧衣裳,他看了看却没穿,过两天就出去在成衣铺买了身棉布长衫回来了。看得出来他不喜欢穿短褐,珍儿也不强逼他,后来给他们几个做衣裳的时候,给他做得还是长衫,只不过布料跟管仲他们一样。没想到他除了挑衣服的款式,布料倒是不挑。
  这半年来,他身量长高了些,再加上清俊的面容,身上隐隐带着的气势,即使穿着粗布衣衫也掩盖不了满身的风华。那人一定是以为他出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