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2-16 23:34 字数:4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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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漆成红色,顶上是烂木板子造型的招牌,就一个字,缺。陈初看着问:“缺德的缺?”李其放跟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说:“缺心眼的缺。”
※※自※※由※※自※※在※※
12
听见门角上的铃铛一响,廖小群抬头瞥了一眼,跟着脸一黑,又低下去了。店不大,横着三排架子,一拐弯竖着再摆三排架子,装饰的温暖怡人。悠悠响着的音乐是校园摇滚,老狼的一把嗓子郁郁葱葱的忧伤着,青春的一塌糊涂。那个转折的地方有一个小柜台,后面站着廖小群,细条身板细致的转折了一下,胯骨抵在柜台边上,一个胳膊撑着柜面,另一个举起来,拿着一根指头在键盘上指指点点。
陈初看了一圈,开始盯着满眼的碟放光,李其放让他自己翻去,自己走到柜台跟前。廖小群还是盯着电脑屏幕,视他为无物。“干吗?脸这么臭,你便秘了?”一句话就气得廖小群跳起来了,狠狠瞪了李其放一眼,把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狗嘴里说不出人话来!看你每天收拾的体面干净人五人六的,其实你就是一混蛋,混蛋也没你这么阴,人都是明着混蛋!进来干吗?我这不用钥匙是吧?”“那,钥匙。”李其放把一套钥匙掏出来往放柜台上,顺便就摆上去两只胳膊趴好,笑眯眯的看着廖小群。
“哼!”廖小群停了半天,哼出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瞪着李其放:“别勉强啊,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我自动自觉迫不及待的请您收下,求您了,给个面子吧。”“怂样。”廖小群鄙视了他一眼,伸伸手把钥匙扫到抽屉里,看着店里的陈初问他:“谁呀?你不会吧?”“怎么了?”李其放也侧身看回去。陈初站在门口墙上嵌的书架跟前,背对着他们。刚才的话显然他听了个一清二楚,肩膀还在动,不出声的笑。
李其放从不把人带来这里,李其放从不跟小屁孩厮混,廖小群知道。他看着李其放看陈初的目光,脸板的像一张风干的纸,吹弹即裂。
吃饭时候喝了点哈啤当回魂酒,李其放这会觉出效果,招呼一声去卫生间了。廖小群把陈初叫过来,“那谁,你过来。”“你好。”陈初走到他跟前,脸上还是带着笑。“我是跟他一起过来的。你这里东西真多,好多偏门的碟都有。”廖小群挑着眉毛看他,他眉毛修得细而弯,挑起来非常生动。陈初觉得有趣,也对着他看。
“你多大了?”廖小群直接问了个陌生人不会提出的奇怪问题。
“26。”
“蒙谁呢?”
“21。”
“再说。”
“19。”
廖小群两边眉毛拧起来,陈初赶紧笑,“真的,再有两个月,过完年就19了。”“不是本地人?”“从东北过来的。”“来这干什么?读书?”“没有,打工。”廖小群气势汹汹的询问,陈初一直好脾气的一条一条回答,末了问了一句。“你这买碟还要查户口啊?”
“他是从流动人口管理中心退下来的老干部了,职业病。”廖小群还没回答,李其放从卫生间出来,听见就插了一句。“干部同志,问完话我们可就走了。”看看陈初两手空空,问他:“没挑中?”“没。”陈初抿着嘴摇头。廖小群这的碟比外头路边摊的价钱翻倍,他不要自有他的理由。
李其放伸手揽住他肩膀往外走,廖小群叫了他一声,比了个手势说:“有话跟你说。”李其放拍拍陈初让他先出去,回头走到廖小群跟前。“你带来的这个人,我见过。”“你干吗?这么严肃?”“他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问了一下果然是东北人。”“嗯,然后呢?”李其放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廖小群看见就火大。“你爱听不听!一把年纪跟一个小屁孩搞三搞四,你还真当自己拣了个小白兔回来?他要是干净还真不往你这栽了。”
廖小群摔掉鼠标,李其放从来不伺候他的少爷脾气,掉头往门口走,门上镶着两条竖型玻璃,从玻璃望到外面,可以看见陈初站在门口来回踱,正跟谁通电话,他满脸都是笑容,唧唧呱呱的说个没完。李其放知道他嘴不笨,李其放不知道他会这么开心的不停说话。两只手已经摆在门上,哈出来的气把玻璃都糊白了。
李其放掉头又走回去,把手套围巾全砸柜台上,吐出来一个字:“说!”
13
廖小群在秋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搞乐队的,山羊胡子,小辫子。李其放见过一回,廖小群领着他一起赴一个饭局,献宝一样。该宝红着一张白生生的脸跟桌子上每个人敬烟,然后从第一盘菜开抢,大口塞到最后把伴碟的萝卜花也吃了。举座皆惊,只有廖小群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满目爱怜。
山羊胡子大部分时间足不出户的在廖小群的三居室搞创作,偶尔出去跟乐队在大学校园里串场,廖小群每场都去,画个彩妆,穿贴身的网眼衣服,跟着一群嗷嗷叫的学生一起嗷嗷叫,和趁乱摸他的人扯着嗓子对吼,指挥山羊胡子领人揍之。那段日子他玩得很疯,李其放都没怎么见过他人,直到前些天他哭着敲开门,才知道山羊胡子拿着他的钱走人了。
这些话他赖在李其放屋里那两天循环播放了无数回,听得起腻。“然后呢?”李其放耐着性子问他。“他们乐队有过一个吉他手叫元虎的,出场的那几次特别轰动,好像是圈子里挺有名的人物,不光是音乐上的名气。”廖小群瞟了他一眼,“这个圈子有多乱你没见过也听过。”
“然后呢?”
“有一次我去晚了,只赶上庆功宴,一群人都喝得差不多。元虎怀里揽着一个,跟大家介绍说是他小弟,从东北老家过来的,都照看着点。他酒量好,说话时候还醒着,他怀里那个已经醉过去了。”
本来廖小群是看过就算的,结果山羊胡子盯着元虎怀里的人,眼睛亮的跟狼似的。廖小群于是多看了两眼,越看就越是生气,简直要嫉恨了。他把山羊胡子拖回去,闹腾了一晚上,然后持续冷战。那天之后没再看见元虎,说是他跟另一拨人争场子,伤了人,躲到下面县里去了。
“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其放拿着手套,姿态优雅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往上套。“就算我上了他的小弟,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上了他的姘头,有什么关系?大家各取所需,完了一拍两散,你以为各个都是你啊,我还真没打算找个真心爱人。”
“我就问你一句话,他问你要钱了吗?”
李其放的手顿了一下,两手五指一合,把手套套严实。廖小群嘴角微微的挑,他从来都不是有意想伤李其放,不过他乐意看见李其放垂头丧气的样子,这种时候的他似乎更可爱一点。他伸出手,挽住李其放的脖子,凑上去吻他。安慰的吻,李其放从来不允许他深入下去。
“元虎打伤了人,那人问他要十万医药费,凑不出来他们就去砸演出的场子。后来一帮哥们给他想办法,一人凑一万。我拿出来两万给那个王八羔子讲义气,一去不复返。你呢?出了多少?”
“还差两千。”李其放说完就走了。
陈初听见他出来,跟电话那头的人交代几句就挂了,他带着笑容迎上来,神采奕奕的站在李其放面前。李其放低着头看他,伸手帮他掖紧围巾,温和的问他:“你把电话打开啦,跟谁说话呢?聊这么开心。”“一个朋友,他前一阵子不在,才回来。”“是吧。”李其放的手往上移,皮手套粗糙的表面擦过他的脸,滑到耳后,五指伸进短发里。他一直在想着什么,手上不知不觉的用了力气,陈初疼的呲了口气,皱着眉头拍拍李其放的手。“别抓了,疼。”
“行了,再见吧。”李其放松开手,掉头往路边走。太复杂的关系实在不想投入,一拍即合而后一拍两散,这是李其放一直想要的状态。无论陈初是什么人,无论陈初做过什么,只想到此为止。“哎!”陈初在背后喊他,跟着又换了个叫法:“李其放!”“怎么了?自己会回去吧?”李其放站住,还是回答的十分温和。
“会。你这就走了?”
“这就走了。”
一辆车停在路边,李其放挥挥手,钻进车门去。陈初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启动,一点点提速,然后跑远。他站了半天也没动,有点发傻。
14
“美丽的往事飘零
在行人匆匆眼里
谁能把一只恋歌唱得依然动听
偶然的天晴
偶然地谈起旧日电影
相爱的人在黄昏
像童话一样别离
别离”
在廖小群的店里听歌听多了,接着几天老有一把声音在脑子里往复盘旋,来来回回唱那么几句,又想不起来是哪首歌。李其放吃的是设计这行饭,擅长用色彩和图片来表达思维,相应的在声音这一环节就缺失了抒发的能力。他从不在人前唱歌,独自关在房子里开通宵做图的情况可以例外,他跟着脑袋里的声音放开了大吼:“因为世界变得快,我常安静不下来…最好把握住现在,问你明白不明白…”
吼完了发现似乎岔到另一首歌去了,他骂一声,以不顾一切的觉悟打开音箱放重金属摇滚。嘶哑的男声怒吼在宁静的夜晚传开,李其放觉得脑海安宁了,胡老头要来算帐那是天亮之后的事了,遥不可及。现在,只需要渡过现在。
天亮之后李其放开始后悔昨晚的决定,才眯了一小会就听见门铃响,李其放无比痛苦的醒来,蒙住头硬撑着要往下睡。门外的人像是跟他摆开了场子比耐心,声声不息的催魂。“啊——”李其放拥着被子跳下来,冲往门口这一小会功夫,脑子里又蹦出来一句,“我们的心也脆弱,它从风雨中走来…”“操!”李其放气势汹汹的打开门,他一头乱发,满目血红,精赤上身,腰上裹条大厚被子,他坚信以这个造型和气势可以任意恐吓胡老头,并获取全胜。
门外站着的是陈初。
李其放第一反应是拍上门,不到0。1秒的功夫,意图不给他的视神经暂留任何印象。他奔去镜子抓了两把头发,揉揉眼睛,然后更加生气,拽开门喝问他:“你干吗?”陈初抿着嘴憋笑,显然明确的看到了他的前后造型。他伸伸手,说:“收钱。”“多少?到底还是差2000?”李其放话说出来带着十足的恶意,起床气,完全不受控制。陈初愣了一下,慢慢听懂他问话的意思。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是那天夜里见过的那种疲惫。李其放有点不忍,有点后悔,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来收第四个季度的帐,崔总说跟您这边是按季度结算的,费用报价上星期发过给您,今天该收帐了,不知道您这边支票准备好没有。”陈初低着头不看他,声音也闷闷的。“我来的太早了,吵到您休息,不好意思。”李其放木木的听他说完,木木的走去房子里拿支票,交到他手里。陈初给他一张收据,他拿着慢慢签字。交过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陈初一眼,脑子越来越木,也越来越不舒服,为什么感觉倒像自己对他干了什么坏事。
“老崔怎么舍得让你来见我了?不怕我干吗了?”李其放决定切实的干点坏事,来缓解情绪。陈初抬头看他,往常他这么看过来的时候都是笑着,这回只看见乌溜溜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其放忽然就觉出心虚来。陈初语调平和的告诉他:“我跟要来那个人换了,我想见你。”
李其放长吸了一口气,把食指手指竖在他眼前,“第一次,是金钱交易。”然后竖起来第二根手指,“第二次,是One Night Stand。”他把手指收回去又张开整个手掌,像是放跑手心里的什么东西。“现在天光大亮,我们在从事合法正当的业务结算,你突然跟我说这样的话,想干吗?”“我想见你了。”陈初执拗的回答这一句话。李其放揉揉他脑袋,“你勉强也算成年了,自己懂事。别在我这折腾了,真想跟谁在一起,好好去重新找一个。”陈初低着头不吭声,李其放抓住门,说:“回去吧。”
缓缓合上门,然后甩手往外关。门没关严,往回弹了一下,同时听见陈初一声惨叫,他两只手放在门框上挡者,厚实的大木门撞过来,少说压青了六根指头。李其放赶紧拽开门,看见他疼的往地下蹲,气得骂人:“你不会用脚来挡啊!笨死你吧!”
拉着他进屋按到沙发里,赶紧翻药箱找云南白药、红药水、纱布、一股脑堆在茶几上,小心翻出来他十根指头看过,没伤到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