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2-19 00:57      字数:4879
  「等你取回记忆再说。」宠溺的笑容,漾在青年唇边,带著此时的他绝不会发现的苦涩。「…你欠的,还有一个解释……」
  22
  你可曾有过、心痛到无法呼吸的瞬间?
  在暗夜里,像个游魂似地飘来、移去,
  却没有真实的灵魂和自己……
  *******
  静谧的空气里,时间划下一道道刻痕。
  我该用什麽样的方式,来面对你?
  穿越过重重戒备森严的守卫和岗哨後,跟著领路人的座车,妮翁一行人随著指引,慢慢接近此行的目的地……岩石基调的雄伟建筑,浑厚磅礴的气势,宛如中古世纪时的城堡,静静地盘踞在山顶上,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受。巍峨耸立的城堡,直入云霄;越接近地观察,越能理解这个家族的久远、与沉重……
  旋律忧心地注视著,不断看著窗外景色的妮翁。她的心跳声,带著一种看透一切的觉悟和力量。约略猜测得到她的想法,只是……那真的是唯一的做法吗?失去了「天使的自动笔记」,诺斯拉家族所拥有的,也只剩下残馀的零星势力。难道,她真的希望变回一个普通少女吗?但是她的心跳声,却隐含著悲凄……
  桔梗色的眸子,眺望著远处并不存在的景色。必须坚定地走下去!想将一切导回正轨,想结束仇恨,就必须这麽做。即使那个祭品是自己、也无妨……
  「请在这里稍候,我会派人去通报爵爷。」领路人以一种天生傲慢的姿态,欠身行礼後便退出了妮翁等人的视线之外。
  相较於奢华靡丽的大厅,教人目不暇给的程度,偏厅反而呈现一种自然简约的异国风貌。虽说空间设计上仍是宽敞得令人咂舌,但以白色与海蓝色为基调的配色,教人为之精神一振。上等的手工精绣、原木制成的古董家俱,连同在一旁的摆设用具,件件都教人不禁眼前一亮。凝望著古朴的手织壁毯,就会连想起,那位亦师亦友的少年……
  「……听说你想见我。」轻笑的男声自门後响起,「没想到神秘的占卜师,肯移尊就驾地到我的领地……有什麽需要效劳的吗?」
  那是一双不可思议、宛如魔魅般的绿。修法尔英俊端正的脸庞,好像永远都带著笑容。接近黑色的发,有些随意地拢起,身上的衣饰也很随性,像是没料到有人到访……桔梗般的蓝眸,仍一瞬不瞬地正视著,毫不逃避对方审视的眼光。她明白修法尔正在猜测著自己来访的目的。是求和?还是开战?
  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保镳,将装著文件的箱子抬放妥当。
  「这些,是诺斯拉家族的全部。」清泉般的声音,适度地在屋里漾开。
  「……这是什麽意思?」修法尔似笑非笑地问著。尽管他心底已经有底。
  「当然是寻求庇护。」甜笑著吐出让人措手不及的回答,妮翁继续解释著,「诺斯拉家族已经没有能力继续维持势力,那麽自然会被卷入下一波的势力斗争之中。而我的能力又容易引人觊觎……我想,爵爷应该不会在乎为了我,而得罪其他黑帮首领。毕竟在爵爷眼中,难逢敌手……」
  「所以,这些是要求我庇护你,所支付的『代价』罗?」危险的目光掩藏在微笑里。不过妮翁可没看漏。
  「爵爷误会了。这些东西只是妮翁无力掌管,想交付到更有能力之人手中;若定要说出个原因,就算我替目前还为我工作的人所要求的吧!」妮翁正色道。「希望爵爷能忘却前嫌,让他们自由离去。这些就当作我所能支付的遣散费吧!过去为我工作而得罪阿玛迪斯家的种种,请爵爷大人大量,放过他们!」
  修法尔只是静静地坐在上位,审度著眼前的少女。看来,她不如外表所见,而是有著更加深沉周全的思维。谈吐算得上得体,心细胆大。只带了两位随从便进入阿玛迪斯家,不能不称赞她的勇气。只是这种顾全身边人的作法,倒和一般黑帮相左……
  如此一来,她孤身在此,将毫无势力背景……
  原来,这才是重点!
  「你想留下来?为什麽?」修长的指尖,有趣地演奏著无声的曲调。「鲁西鲁说你很讨厌替黑帮的人算命,不是吗?」
  微皱眉,妮翁谨慎地开口。「……我想我应该没说过这种话,是鲁西鲁先生误会了。或许我选择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爵爷你。」
  「哦?」
  「我想爵爷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那种人,又怎麽听信这类的妖言惑众呢?您是绝对不会变得像我父亲那样!」没有一丝一毫属於私人的情绪。妮翁的眼神和语气,一样坚定。就像在陈述一则众所周知的事实。
  「那麽,目前无法使用预言能力的你,对我有何用处?」绿眸饶富兴味地,瞅著眼前人。彷佛恶作剧般,想看到她窘迫的样子。
  桔梗色的眸,的确困惑地掀动著。
  「可是反过来想,我对您也没有害处啊!而且我一开始就说了,是想到爵爷这里寻求庇护。所以,我没有办法为您带来任何益处,挺多就是麻烦而已……」
  她话还没说完,修法尔突然以手掩嘴,呵呵直笑。眸子里的冷厉散去不少,反而是其他人包括妮翁,都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无视於身边随扈的阻止,大踏步地走到妮翁面前。
  「你还真是会设陷阱让我往下跳啊!这麽一来一回地,我好像不答应都说不过去了。」微倾身,满意地看到少女忍不住怯懦地缩了下,「你不如我想像中的简单……看来情报是真的,你的确称得上是酷拉皮卡的得意门生、以及参谋。」
  「我可没打算隐瞒爵爷,只是羞於启口而已。」有些心惊於自己的身份竟会泄露,妮翁仍口气圆滑地应付过去。
  到这里来,其实只是想为所有人,留一条後路……少了酷拉皮卡的帮助,想击败阿玛迪斯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麽,为了这些剩下来的人思考未来,便成了她现在最重要的职责!而且,假设有一天酷拉皮卡落到他们手里,那麽现在便会是最最重要的时刻……要让修法尔承诺,不伤害他才行……
  迎著这双美眸,修法尔的脸上虽然仍挂著笑,心底,却有某个地方被牵动。只是,说不上来究竟是什麽……随手招来随从,他将目光调开,淡然吩咐道。
  「为妮翁小姐准备客房。连同她的随扈们,就安排在邻近,明白吗?」视线再度调转回妮翁身上时,又恢复一贯的淡漠持平。「有位故人想见见你,拜托你帮个小忙呢!不过,得找个特定的人陪你去。有没有一位名叫旋律的人?」
  「我就是。请爵爷派人带路,我会护送小姐过去。」
  「那个人,也想见见你……去吧!来人,送他们过去。」
  *******
  望著车窗外的景色,妮翁的思绪,停留在旋律在手心所写下的三个字。
  库洛洛!
  ……再见面,沧海桑田。
  说也奇怪,一旦表面维持的平静被破坏,人反而容易看清楚真实。就像酷拉皮卡的到来与离开。现在,她可以沉稳地认清和库洛洛的所有点滴。
  从一开始,他就跟其他人一样,有目的地接近她。然後,预言能力的丧失,或许如同酷拉皮卡所臆测的,与他脱不了关系。最後,再相见时的杀意……呵,还有在那之前,他灼热目光所注视的,才是引起杀意的原因吧?疑惑的是,他们之间,应该有著难以想像的仇恨……库洛洛的眼光,为什麽会这麽、执著於他?
  有点、担心酷拉皮卡。虽然她对他的真实身份绝口不提,但库洛洛应该知道才是……那麽,那股热切的眼光,会否跟过去的自己一样?只是想搜集,那人间罕见的绝魅艳色呢……
  「妮翁小姐,请你先进去吧!我们会在这里等。」
  「好的。」
  虽然车子移动了好一阵子,但还是看得出来,这里仍属於阿玛迪斯,或该说仍属於修法尔所有。简单的乡村风格,白色的屋子,给人一种恬静的感受。穿过庭院,在繁花盛开之处,一抹显眼的黑伫立在眼前,却不显突兀。俊伟的身影,曾是少女魂梦牵系、如今,却是意料不到的云淡风轻。妮翁轻轻地出声呼唤著,尽管明白青年早知道她的到来。
  「鲁西鲁先生……」
  依旧是牲畜无害的温柔笑脸,一如记忆中的,漠不关心。或者,这是种最最温柔的残酷。用笑容,将这世界,拒於心门之外。
  「好久不见。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我的眼睛,透过亡灵,似乎能窥见未来……
  紧闭的眼帘下,那双湛蓝困倦地掀动著。少年挣扎在苏醒与沉睡的边缘,但理智和责任,却是频频催促、呐喊著要求清醒……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存在於附近後,他才慢慢地坐起身来,调均呼吸。吐纳之间,用的自然是古法传承下来定神养气的方法。
  从深沉的睡眠中再次醒来,感觉却比平时更累。虽然可以归咎於伤势未愈,但更明显的原因,却是无法否认的、心慌。推开薄暖的毯子,少年盯著桌边半满水杯,缓缓伸出右手。
  水杯在指与指之间晃动挣扎了两下,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声响,水,静静流向四方……跟预想的一样。伤势,似乎没那麽快复原。
  自己并不是个贪睡的人,但若想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及念力,休息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尤其是在念力被封的状态下!手腕上的细绳,依著规则编绑。念力被强制锁住!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连绷带也是。
  锁鍊,无法具现化……
  说也奇怪,自己这种异於常人的作息方式,那家伙却好像理所当然地配合著自己,一点也没有疑惑,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若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只怕会认为两人相交已久……真是个怪异至极的状况。轻揉著额角,再看看惨不忍睹的双手,酷拉皮卡忍不住扯动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大概是认为自己没有威胁性吧……
  回想起方才的梦境,少年的笑,悄悄淡去。
  心,仍痛到无法喘息。
  好久没有梦见窟卢塔了。这次,是风光明媚的景色。那山、那水,仍是那麽让人心生向往。微风拂过草原所造成的绿色波浪,彷佛都还闻得到那股清新……不同的,仅仅是记忆中的那些身影,不再出现。倾颓破损的屋舍,早被无数绿意掩盖;昔日吟诵的赞歌,也己被无声静默取代……
  血色的记忆已经远去,剩下的,只有期待魂归故里的焦切吧?
  少年湛蓝的双眸,无声地被黯淡染上颜色;紧抿的唇,依旧倔强地倨傲著。族人引以为傲的火红,所承载的悲伤,最後,也只能回到那里……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无视那椎心的痛楚从十指传来!
  得想个法子离开!唯有搜集完所有的火红眼,并带回窟卢塔,才能取回完整的记忆;那个封印住记忆的自己,是这麽说的。仅管有著相当的疑惑,对於那段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越接近,反而开始担忧胆怯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似乎在阻止自己想起……是不能记起的事吗?拥有这麽悲伤过去的自己,还有什麽可以让自己畏惧的?而心里那汹涌得几乎夜不成眠、急欲找回过去的渴望,又是为了什麽?
  难道真如雷欧力所说的,有什麽人,被自己给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人……
  睨著眼前这束缚住自己的念绳,少年的嘴角浮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微笑。念绳的用意,就像在受到攻击时立即反击;在感应到念力之前,便将『气』锁住。但如果是一次爆发性地施展出来……念绳在无法承载过大念力时,便会断裂失效。
  这道理,实在浅显易懂到令人觉得无趣。
  但是,机会稍纵即逝!想离开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即使那蜘蛛头子答应要把最後一对火红眼带来,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对方如斯狡猾、如斯冷血,谁知道是不是诡计?纵使目的不明,但他也不想傻傻地在这里一直等候……
  「…可是,还不能离开!」少年按压著额角,想阻断那渐趋剧烈的痛楚。
  速度得再快点……要先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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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制止我、这疯狂无望的想念?
  「……我拒绝,为你占卜。」妮翁湛蓝的眼睛,这一刻,竟像极了那个人!「虽然我很感激你愿意把能力还给我,但是,我只能占卜出不好的事。而现在的你,真的还能承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