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
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9 00:47 字数:4778
未料,一队铁骑已冲到了眼前,滚滚逼近,眼看就要将未央踩在马蹄之下!
华珍不顾一切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未央,将未央护在自己怀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烈马惊嘶一声,却突然四蹄抬起,堪堪止住了!
那当先一骑,马上之人年轻俊朗,壮硕英武,头上戴着黑狐皮的帽子,帽子中间嵌着和田玉的装饰,身上穿着黑色窄袖皮袍,腰缠暗红金丝玉束带。
他翻身下马,竟带着和煦微笑将华珍母女扶起,用流利的汉语,恭恭敬敬地唤了华珍一声,“婶婶。”却又满含歉意道,“叫惯了您婶婶,虽知道您现在的身份,但一时要改口,还真不容易,您别介意。”
华珍怔住,竟有些回不过神来,凝眸看去,片刻才认出,眼前的,便是准噶尔新的大汗,噶尔丹的侄儿策旺阿拉布坦!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当年救下的孤弱少年,转眼已成了草原上新的霸主!
策旺阿拉布坦却已走到了未央跟前,蹲□来,与她平视,年轻朝气的脸上,绽着绝对自信的笑容,竟突然取下了手上象征王权的指环,递给她,“小表妹,这个送给你!十年后,你可愿做我的妻子,与我并肩作战,统御草原?”
未央眨着眼,打量着他,却并不去接那指环,声音凉凉地,一针见血地告诉他,“你太老了,等我长大,一定瞧不上你,你别指望了!”
这小丫头实在是不给面子,令他瞬间僵愣当场,彻底无语了!
华珍是早习惯了自己女儿的伶牙俐齿,摇了摇头,微笑看向策旺阿拉布坦,“我家未央骄纵惯了,大汗别放在心上。再说,大汗择选汗妃,是准噶尔的大事,岂可草率决定。”
策旺阿拉布坦站起身,迎着她的目光,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复杂情感,“婶婶应当知道,我是认真的,当年在王庭,除了婶婶,没人对我好。这一生,我既然不能让婶婶做我的汗妃,那便求婶婶成全,让我可以娶您的女儿,让她做准噶尔的女主人。我向长生天发誓,一定会让您的女儿成为草原上最幸福的女子!”
华珍心中一震,有些傻眼了,轻咳了一声,不动
声色,防贼似的将未央护在自己身后,微微一笑,试图将话题转向他处,“这是圣人静修的地方,莫非大汗也是专程来求见圣人?”
策旺阿拉布坦却贼心不死,慢条斯理地又将话题带了回来,“当然不是,我知道婶婶尚在人世,且到了天山,便赶来见一见婶婶。原本,我还抱着一丝幻想,但那日远远见着婶婶与天朝皇帝共乘一骑的情景,便死心了他是天朝皇帝,正如日中天,我自然争不过他!”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指环,还是将它硬塞到了华珍手里,说的话,简短而坚定,“但小表妹,我却是娶定了!”
华珍唇边的笑,终于收起,索性挑明了说,“我家未央不会嫁人王室高门,她以后,只会平平安安嫁入普通人家,平凡安逸一生。”
“婶婶,她是您的女儿,如何能平凡得了?”策旺阿拉布坦眼中的光芒,突然变得骇人而危险,“婶婶记住了,十年后,我若不能娶到小表妹,那准噶尔的铁骑定会再次直逼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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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南柯梦
华珍皱眉听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你自小寄人篱下;吃了许多苦,经历了不少险恶杀戮;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千万别像你叔叔那样,一念执着;铸成一生之错!”
策旺阿拉布坦面色一变;声音越发激越;“莫非婶婶以为;我准噶尔永远都只会输给天朝?您实在是太小看我了!”
华珍淡淡笑了;眼前年轻气盛的大汗,竟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噶尔丹,当年,她帮不了噶尔丹,今天,只怕也帮不了策旺阿拉布坦。
叹了一声,她最后劝道,“放弃吧,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应当知道,轻启战端,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准噶尔多年内乱,且征伐不断,已积弱甚重。你若真心想做好这个大汗,成为草原上真正的王者,便应该放下私心,消弭疆域之祸,让草原子民休养生息,让准噶尔恢复太平盛世。”
策旺阿拉布坦桀骜不驯地大笑,“婶婶,您对我有再生大恩,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也会做个真正的王者,不会让您失望!但愿那时,您还会这般悲悯天下,愿意为两国和睦而改变心意!”
未央在一旁听着,已经是很不耐烦了,终于拉了拉华珍的衣袖,问了句,“额娘,天都晚了,咱们还去不去见那圣人?”
“当然去。”
华珍将指环还给策旺阿拉布坦,牵住女儿软软嫩嫩的小手,平心静气道,“大汗,我要走了,望大汗一切保重。”
说完,母女两转身离开,全然不理会身后之人,只顾着自己口中说着,脚下不停。
“未央,你手里那块古玉是你阿玛给你的吗?”
“不是”
“那是你捡的?”这丫头运气真好!
“也不是”未央摇了摇头。
那是块极为罕见珍贵的古玉,在精美瑰丽的纹路中间,有个小小的“年”字。
未央抬眉,双目睁得圆圆的,忽然问道,“额娘,阿玛有送过玉给你吗?”
“有啊…”
“那宝石呢?”
“也有”
“可我从没见额娘戴过!”未央奶声奶气地揭露,“额娘你骗人!额娘,你让阿玛也送一块古玉给你吧!”
》 华珍啼笑皆非地瞪她,“为什么?”
未央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仰起晶莹雪嫩的小脸,嗓音格外甜美,“《诗经》里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这丫头!”华珍轻笑出声,“那好,你下回见着你阿玛,可要记得帮额娘向他讨要多多的宝石美玉!”
“好啊!”
母女两就这么一路说笑着,渐渐走远,待停下脚步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圣人的行止所在。
神光气罩的山谷里,神宫幻海,亭台楼阁,重廊曲回,玉树琼花,四季常艳,仿佛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到处都有如烟如纱的白雾氤氲缭绕着,让人看不真切。
有青衣小童出来迎接,深深一揖,“贵客请,师傅已等候多时了。”
华珍抱起未央,随小童走在回廊里,只见廊外遍地白梨,莹白如玉,姿媚动人,绰约多姿,花瓣飘洒飞扬,打着旋儿在空中温柔轻舞,宁静清寂,美得叫人窒息。
廊下垂着一串串粉紫花蕾,如珠帘一般,风拂过,有阵阵清甜香味,扑鼻而来。
未央好动,忍不住在额娘怀里伸手,一路抚过那些花蕾,奇迹般的,经她触碰过的花蕾,竟朵朵徐徐绽放,瞬间灿烂妖娆,国色天香!
小童回头间,见得这一幕,目光闪动,惊得呆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是真!
华珍倒是见怪不怪,目光只凝向不远处超凡脱俗的身影,微微一笑,“圣人,别来无恙。”
那人一身雪衣轻裘,高洁无双,面上蒙了以羽毛珠片装饰的纯白面具,隐隐透着圣洁光辉,面具上只露出深不见底的一双眸子,真实面容则隐在面具之后,讳莫如深。
未央扭着身子,至额娘怀里滑了下来,飞奔过去,眨了眨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浑身白得离谱的圣人,高昂起头,“你就是天山的守护神吗?额娘说,你精通天文,历法,还有阴阳之学,尤其擅长占卜,每次卜筮,算无遗策,合若符契。可是真的?”
圣人笑了,嗓音清朗,“自然是真的。”
“这样啊”
未央水灵灵的眸子骨溜溜一转,语不惊人死不休,“嗯,倒是跟村里摆摊算命的
瞎子大叔一样了不起!可是圣人,你也摆摊算命吗?”
华珍别过头,忍住笑,以手抚额天啊,这丫头那张嘴到底像谁!
“摆摊算命?”圣人竟有些目瞪口呆,随即便爆发出一阵爽朗笑声,惊得随侍小童险些魂魄离体…至他拜师以来,可从没见过师傅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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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寄·弄冰弦
“小未央,你很聪明;难怪你阿玛对你珍之如贝。”圣人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朵紫槿;簪在未央的双髻上,微笑问道;“可你知道;你额娘为什么带你来见我吗?”
未央目光闪动着,回头望了望额娘;这回真有些迷茫了。
圣人望着眼前粉雕玉琢般娇嫩的小女孩,目光里柔和的光芒;似能消融世间一切烦忧;只是;他心里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乱;像是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了胸口;一触即发,伺伏欲动!
他悄悄看向掌心蓍草,神色竟微微变了果然,命中注定的劫,终究无法躲得过!
“圣人?”
未央出声唤他,他仓促回神,方缓缓而笑,“你三岁就能诵《诗经》,《孝经》及古杂文,不遗一字,五岁抚花花开,起舞蝶绕,浅歌间,百鸟朝凤,蔚为壮观。你小小年纪已然有颠倒众生之势,若稍稍长成,不知会是何等惊世风华。只可惜,你额娘却并不希望你这般与众不同,她爱你甚深,唯望你一生平凡安逸,她带你来,便是想让你变得如其他孩子一样平常普通。”
未央却不敢苟同,“圣人,与众不同有什么不好吗?”
“与众不同自然也很好。”圣人噙一丝温润笑意,却是看向了华珍,半是叹息,半是无奈,“所以,我帮不了你额娘。”
华珍默不作声,片刻方轻唤未央,柔声道,“圣人这儿有个睡莲池,以仙气养莲,莲花很美。你想去看看吗?”
未央忙不迭点头,华珍指向不远处,“睡莲池就在那边,你去看看吧,快去快回,额娘在这儿等你。”
未央高兴地“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便跑了过去,那青衣小童似不放心她,向师傅行了一礼,也跟了过去。
华珍站在圣人跟前,目光里满是担忧,坦诚道,“未央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在山上踏歌起舞,竟百花齐放,彩蝶绕身,百鸟痴醉。一直以来,我都很担心,担心她的不平凡,会让她一生难享平静安逸。圣人应当知道,于女子而言,桃纵夭夭,灼灼其华,惊采绝艳,有时未必是好事。倒不如平凡普通,觅得如意郎君,寻一处桃花源,相携归去,相守到老。”
圣人低声叹息,“未央敏慧特异,钟灵毓秀,乃上天所赐,非人力所能改。不过尚好,这孩子心智坚强,睿智过人,即便日后,天下因她而再起动荡,她也自有能力以一己之力平息干戈,
还世间一个清平。”
他说得平淡,华珍却听得心惊,蓦地,一震抬眸,“圣人说什么?天下怎会因未央而再起动荡?”
“你不信吗?”圣人闲闲坐在玉石凳上,看着她,微微一笑,“将来你自然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华珍皱了下眉,猛想起先前策旺阿拉布坦说的话,心里几番思量,随即话锋一转,“圣人卜算,一向精准,从不落空…今日,不知可否为未央卜一卦姻缘?”
圣人不觉收起了笑容,那一向清明的眼中,竟十分古怪地,有狼狈心虚一闪而过,令他瞬间闪神,半晌,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策旺阿拉布坦,但你尽可安心,未央与他无缘。至于她的姻缘,我已卜过一卦,这孩子一生牵动三人,自己也会陷入情劫,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解说?”
华珍“嗯”了一声,“圣人请说。”
“这第一段缘,便如南柯一梦。有青年才俊,家中种有根深叶茂的大槐树,盛夏之夜,他多喝了几杯,带着几分醉意睡在了槐树下。梦境里,他身处官场,意气风发,很受皇帝赏识,一路晋升为巡抚,更因他治事明敏,有军事才干,皇帝鉴于巡抚无督兵之权,竟专为他一人设职,设了总督一职,又见他仪表不俗,英武不凡,便亲自赐婚,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他为妻。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将军,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倒也称得上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却不想,新婚之夜,他纵情大笑,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身处死牢,身负九十二款大罪,家破人亡,而佳人,自此陌路”
华珍听着,只觉像是天方夜谭,怔怔僵在那里。
圣人继续道,“这第二段缘,便更为惊世骇俗。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国君送妹远嫁,以双燕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