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9 00:47      字数:4754
  想起勤贵人的一番忠谏,太后心里终于有了计较,开口向众人道,“你们都跪安吧,哀家要单独向慧妃问话!”
  正等着看华珍倒霉的众人,一时全僵住了,大失所望!
  但谁也不敢多话,只纷纷遵旨退下,而勤贵人在从华珍身旁走过时,目光格外警惕,竟真就像是在防范着祸国殃民的洪水猛兽!
  叶嬷嬷走在最后,从外面将殿门关上了。
  殿内顿时陷入静寂无声,檀香的气息飘渺若无,虚幻一如人心。
  太后并不打算同她绕圈子,单刀直入地便向她道,“这儿并无第三个人,你告诉哀家,你究竟是谁?是准噶尔的奴隶,还是死而复生的慧儿?”
  “臣媳自然是慧儿。”华珍唇角一丝笑意如锋,“太后娘娘贵人善忘,竟不记得了吗?当年,慧儿最喜欢坐在您膝上,为你簪花,听您唱科尔沁的牧羊歌。”
  “果然是你回来了,看来,宁悫太妃竟也有说真话的时候…”太后的嗓音低而哑,胸口起伏有如海浪潮汐,“哀家只是不明白,当年,哀家亲眼看着你的尸身入棺,你怎么可能…”
  “夏虫不可语冰,太后娘娘,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华珍淡淡笑,“是噶尔丹救了我,在天山,他泄了自身王气,为我续命。当时,天山圣人一再提醒他,王气泄,则霸业难成。但他却不听,坚持为我续命,让我活了过来。这几年,他在
  战场上每每失利,大约便是泄了王气所致,这一生,终究是我欠了他”
  太后有些不敢置信,“噶尔丹野心勃勃,岂会为一个大清的妃子牺牲霸业?除非,你与他早有私情!”
  “太后娘娘想太多了。”华珍却是声音平静,脸上似笑非笑,“我与他并没有私情,当年,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太后娘娘不记得康熙八年春天的那场宫宴了吗?”
  “康熙八年”太后喃喃低语,目光复杂,“哀家自然记得,那年开年,皇帝册封你为慧嫔,五月,你死在了乾清宫…”
  华珍一笑,有苍凉之色一掠而逝。
  康熙八年,的确是多事之年。二月,康熙已开始谋划扳倒权臣鳌拜,但为麻痹鳌拜,让其放松警惕,康熙一方面不停为鳌拜加官进爵,另一方面则常在宫中设宴,每回必喝得大醉,让鳌拜以为,天子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荒唐少年。
  而三月的那场宫宴,还多了个来自远方的客人,那便是噶尔丹。他是准噶尔部大汗的第六子,传说,他是转世的活佛,即温萨活佛。他十三岁时,便往西藏随四世□博克多学习佛法,十几年后,返回准噶尔。当时,他父汗已死,准噶尔发生内乱,他的哥哥刚登上大汗宝座便被杀害。于是,仅二十四岁的他,被准噶尔贵族会议推举为新的汗王。那年,他还没有能力与大清正面对抗,于是便亲自出使大清,以示友好。
  皇宫夜宴,歌舞升平,花好月圆。她于殿前献“霓裳舞”,艳惊四座。这舞,她偷偷练了有半年之久,只为取悦于自己心爱的男子,那一身明黄的九五至尊,她只在乎他一人眼里的爱慕惊艳。然而,第一个鼓掌喝彩的,却是噶尔丹。
  彼时,这素昧平生的年轻大汗,并不知道她的身份,竟出人意料的,于御前求娶她为汗妃!
  她记得,当时,康熙噙着笑,透着爱,似醉非醉,说道,“恐怕要令大汗失望了。慧儿,她是朕的妻子!”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她很感动,但仅过了两个月,他却令她万劫不复,让她成为后宫早殇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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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往事·无限情
  忆及往事,太后轻叹了一声,“他不过见了你一面,便甘愿以自身王气为你续命,若论情义,当真是罕见。你投桃报李,伴在他身边,哀家也能理解。只是,你却为何又要回来?”
  华珍直视她眼睛,竟毫不畏惧,“回来,当然是为了讨债。皇家欠我的,连本带利,总该还一还了。这江山,我便不信,只有爱新觉罗的子孙才能坐!”
  “混账!”
  太后听着,勃然大怒,猛然挥手朝她脸上打去!
  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华珍细嫩的脸上立时显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唇角沁出血珠!
  “这声‘混账’,太后娘娘还是留着骂皇上吧!”她语调淡漠,满是讥诮,“再封我为妃,将我带回来的,可是皇上!”
  “你”
  太后被气得面色不正,她预料到了华珍会有恨,但以为,华珍既肯随皇帝回来,便是放下了当年的事。却没料到,华珍竟恨得这样深,满心想的,只是报仇雪恨!
  这结若不解开,早晚会酿成大祸,于是,她心火稍熄,一声叹息之后,改用温情攻势,看着华珍,眸子里有了几许慈和,“哀家知道,你恨皇帝,但当年宣嫔的死,却是哀家的错,与皇帝无关。此事,哀家早晚还你一个真相。至于你阿玛,他的确是有罪,国法所不容,皇帝不过是依法论处,并未亏欠于你!”
  “慧儿。”太后在这一刻,突然伸出戴着明亮尖锐护甲的手指,勾起华珍的玲珑下颌,口气一如当年那样温和,“你可知道,在皇帝心里,多年来,始终只有你一人,即便你不在他身边,亦是如此。你答应哀家,就念在皇帝对你的这份情,忘了过去,忘了那些锥心之恨,好吗?你若是听话,还跟从前一样乖,那往后,哀家也会好好疼你,护你周全。”
  “若我不答应呢?”
  华珍盈盈双眸中闪着倔强的光芒还当她是孩子哄吗?以为她永远都天真好欺吗?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太后摇头,“哀家就不信,在外面这些年,你就不想皇帝!”
  “当然想!”华珍言简意赅,却带着残忍的意味,声音冰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欠我的,要用他的性命和江山来偿还!”
  “若果真如此,你便怪不得哀家狠心了!”太后终于收回手,重坐回凤椅上,森然道,“为了皇帝,为了大清江山,哀家绝不能留你!”
  “那么,太后娘娘是要杀我吗?”华珍脸上竟毫无害怕惊慌之色,反而越发的在激怒太后,火上浇油,“那您可得快些动手,您知道的,皇上可有些离不开我。若拖下去,怕就由不得您做主了!民间村妇
  都知道,娘再亲,也亲不过同床共枕的媳妇。更何况,您这娘,还不是皇上的亲娘!”
  “住口来人!”
  太后果然被她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如暴风雨般喝来了殿外的叶嬷嬷,一字一句急道,“慧妃媚主失德,心术不正,废黜妃位,即刻押往训诫司!”
  叶嬷嬷刚道了一声“是”,却听殿外遥遥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太后皱了皱眉,一眼便瞥见华珍脸上的得意和唇角的冷笑,不由怒喝出声,“你以为,皇帝能保你一辈子吗?有哀家在一日,便绝不会让你得逞!”
  她话音落,康熙便带着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却见华珍竟跪在地上,他脸上的笑便没了,当他目光停留在华珍脸上的红指印上时,他便更添了几分怒意,甚至忘了要先给太后请安,只蓦地伸手,将华珍扶起!
  但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瞬,一向冷若冰霜的华珍,竟眼底氤氲,似一只被惊吓的可怜猫儿般顺势扑进了他怀里,“皇上,您若再来晚些,臣妾便再见不到您了,皇上”
  她的声音是空前绝后的娇弱柔媚啊,身子不停地在他胸前摩挲,百分百,是在向他撒娇!说实话,他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恍如梦中,伸手掠起她鬓旁散下的发丝,本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不由自主地,在她耳边悄然说的却是,“爱妃真会装”
  “臣妾谢皇上夸奖…”她轻声细语地回了一句。
  太后却看不下去了,清咳了两声,静静道,“皇帝,你来得正好,慧妃失德,哀家已废黜了她的妃位,由训诫司论罪惩处。”
  康熙一怔,随即望向太后,笑了笑,语声恭敬,“儿臣不知她做了什么错事,竟惹得母后动怒,但请母后看在儿臣的面上,便饶恕她一回吧!”
  “她做了什么,皇帝会不知道?”
  “儿臣真不知道!”
  “昨夜,她如何引·诱皇帝行淫·秽行径,宫里已然是传遍了,皇帝的声名,生生毁在了她的手里!”
  “就为这事?”康熙笑了一笑,“那不怪她,她并没有引·诱儿臣。”
  这言下之意便是,错在他,是他幕天席地强了她,而她只是受害者而已!
  华珍目露挑衅地瞥了太后一眼,偏偏再抬眸凝向康熙时,眸光又变成水汪汪怯生生的,似柔弱无助到哭都不敢哭,声音更是楚楚可怜,“臣妾同太后娘娘解释过了,可太后娘娘不信,还要废黜臣妾”
  她在他怀里缩得更紧,康熙自然知道,她还在装,但却不想制止她。只蓦然想起了一句老话…三岁定终
  身!
  她从小就是这性子,再见她时,她冷若冰霜,他便以为她变了,却没想到,她竟还是跟幼时一样!他不禁忆起,当年,他为显隆重,便亲往科尔沁迎娶她跟宣儿,并在草原上为他们姐妹举行最高礼仪。照规矩,他们姐妹都应该穿上正式的旗服,宣儿十分听话地穿上了,但她却死活不穿,谁也拿她没办法。当他走向她的毡房时,远远便听见了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一进去,一只小小的花盆底便朝他劈面飞来,险些打中他!有奴才忙道,“格格快别闹了,皇上来了!”而她的尖叫也随即响起,“让他走!我不要嫁他,不要!不要”
  他无可奈何,命所有奴才离开,箭步上前,捉住她的胳膊,如拎小猫儿般将她拎起放到厚厚的毡子上,一言不发,开始强制除去她的衣裳,准备帮她换上旗服。她满头发辫松散,乱如蓬草,张牙舞爪地大叫着,猛地一口便咬在了他的手腕上,死都不松口!那一口咬得充满她特有的野蛮精神,令他这大清皇帝,忍不住失态惨呼!恰在这时,随驾而来的,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嬷嬷走进了毡房。她一眼瞧见,竟一下子松了口,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了苏嬷嬷怀里,颤抖有如筛糠,大眼睛乌溜乌溜晶莹水亮,眼泪还挂在眼角,抽噎着向苏嬷嬷哭诉,“嬷嬷,皇上是坏人,他脱我衣裳”“什么?!”苏嬷嬷低了头,果然看见怀里的娃娃妃竟衣衫不整,于是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暴了出来,“皇帝,她还是孩子,您就不能再等几年吗?这事,老奴回京定要禀报太皇太后!”当时,毡房外的牧民们正在欢快地唱着歌,跳着舞,庆祝他们美丽的格格出嫁,草原上是一片喜气洋洋。而他望着自己手腕上渗出血丝的牙印,再望向正冲着他得意吐舌的她,想象着雷霆震怒的太皇太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哭!
  从那时起,他便清楚知道了,他娶的是个多么难搞的小魔妃。而此时此刻,太后也应该见识到她的难搞了!
  因为,她的嘴还在继续刺激着太后的神经!
  “臣妾好无辜,皇上,您要为臣妾说说话啊!”
  “皇上,您不记得了吗?昨夜,是您说月色不错,正适合调·教臣妾!”
  “当时,臣妾是拒绝的,说要回宫,您却说,在御花园挺好的!”
  “您还说,以后,要常常带着臣妾来御花园!”
  “您说,您是皇帝,臣妾不能拒绝您!”
  “然后,皇上您就…”
  “好了,别说了!”太后听不下去了,因为可以想象得出,接下来的话有多不堪入耳!
  太后只觉得太阳穴抽痛得厉害,站起走向康熙
  ,那凌厉的目光,似有灼灼的火苗,“昨夜的事,哀家可以不计较!哀家现在只问皇帝,你可知道,她究竟是谁?她留在皇帝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康熙并不避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儿臣当然知道,她是珠尔苏慧,是儿臣在亲征途中册封的慧妃。她留在儿臣的身边,只是因为她是儿臣的妃子。”
  太后徒然暴怒,近乎痛心疾首,逼近了一步,“皇帝这话,是想骗哀家,还是妄想骗全天下的人?她的身份,连她自己都承认了!皇帝可知道,她竟亲口跟哀家说,她再回到皇帝身边,是为了取皇帝的性命,颠覆大清的江山…皇帝,你醒醒吧!”
  康熙却只淡然一笑,将华珍搂得更紧,丝毫不松手,“这些,朕知道,但又如何?母后不是最了解儿臣吗?儿臣何曾惧怕过危险!”
  “皇帝”
  太后没想到康熙竟这样执迷不悟,不,其实她应该早就想到的,当年,慧妃死了,皇帝便守着一个棺木,伤心了十几年,如今失而复得,皇帝如何舍得放手?
  她摇头道,“哀家知道皇帝重感情,但皇帝可否想过,她是大清的皇妃,却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