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19 00:46 字数:4875
“臣女不知臣女所犯何罪,还望大人明示。”白琉璃态度良好恭敬地朝王时垂首,这一刻倒完全没有了方才让人觉得狂傲的态度。
“你昨夜潜入状元府杀害了公主,还企图连状元爷一同杀了,可惜没有成功,只将状元爷伤了之后便逃遁了。”王时一脸沉稳,字字严肃,那一双似乎时时刻刻都充满淫光的三角眼此刻却是有着几分威严魄力,倒还真有点刑部侍郎的模样。
不过,装出来的模样始终是装出来的,吓得倒那些心中真正有鬼的小人,却吓不倒她心胸坦荡的白琉璃。
“王大人如此一口咬定就是臣女杀人并伤人,可有证据?”白琉璃依旧态度恭敬,恭敬得让王时觉得这不是方才那个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状元爷,请将你昨夜所见到的重新说一遍。”王时佯装严肃的三角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禹世然,禹世然立刻上前一步,向王时以及两位妇人恭敬行礼后才道,“是,王大人,昨夜子时,小臣正在书房看书,内人忽然到书房来找小臣,因内人说有要事要和小臣说,是以小臣屏退了所有下人,小臣正与内人将话说到一半时,内人说觉得凉,小臣便起身去关窗,可小臣才走到窗边,只听内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小臣回头时却发现一名蒙面黑衣人手握着剑站在内人面前,而她手中的剑,就刺在内人的心口上!”
禹世然愈说声音愈颤抖,眼神就愈痛苦,好像他所说的一切此一刻重新在他眼前上演,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新婚妻子死于利剑之下一般,让他心痛不已,“小臣发现时立刻上前阻止,可那黑衣人一看到小臣上前便倏地将剑从内人心口上拔出,而后直直刺向小臣——”
“状元爷在开堂之前便说胸膛上也受了凶手一剑,以状元爷的身手,不应当会被对方伤到才是,又为何会受伤?”王时问。
“凶手的身手的确不如小臣,小臣本已将凶手当场拿下了,可当小臣看到凶手那一双眼睛的刹那,小臣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也因此才会非但没有将凶手拿住反让自己受了伤。”禹世然本就哀伤的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愈加哀伤,只见她不再看向官案后的王时,而是转头将目光落到了白琉璃的瞳眸上,“凶手或许原本没有打算杀我,因为她看见剑刺进我的胸膛后没有将剑继续往里捅进以当场取了我的性命,反是将剑拔了出来,然后破窗而逃了,紧接着就是府里的下人冲进了书房来。”
“照状元爷的话说,并没有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何以能确定凶手就是白家主?”王时还没有开口,萧大夫人已平和开口。
“回萧大夫人,因为那一双眼睛,全天之下,每有谁的眼睛能像白家主的眼睛一般似有流光闪耀,小臣曾为白家主作过一幅画,白家主的眼睛,小臣可谓是铭记于心,不会看错的。”禹世然脸不红心不跳并且声色并茂地编着虚假的证据,让白琉璃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那照驸马爷的话说,就是状元府的下人冲到书房里的时候凶手已经逃出了书房,对么?”白琉璃声音平稳,一副没有做贼心虚的坦荡荡模样,丝毫不因禹世然所谓的证据而慌乱。
“正是。”禹世然微微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目击证人就只有驸马爷一人?”白琉璃继续问。
“大胆白琉璃,本官还未说话,岂有你问话的道理!?”王时啪的一声又拍响惊堂木,瞪着白琉璃,以惊堂木的声音来压下方才已浮上心头的想要亲亲她那一张一合的润唇的冲动,“你休想为自己的罪名开脱!”
“臣女并非是在为自己的罪名的开脱,而是在陈述事实而已。”白琉璃抬头,迎着王时冷怒的目光,不疾不徐到,“驸马爷昨夜子时独自一人看到了凶手,并且只以一双眼睛便来证明臣女就是杀害公主的凶手,而萧大夫人也是昨夜子时与臣女下棋,且看到的是臣女不遮不掩的一张脸,为何王大人宁可相信驸马爷仅以一双眼睛便判定臣女就是凶手的证据,却不肯相信萧大夫人为臣女做的不在场证明?难道一双眼比一张脸更容易辨认出一个人?”
禹世然微微蹙起眉心,敏贵妃眼神冷冷,萧大夫人则是一脸平和,王时明显没有料到白琉璃会如此来推断问题,微微一怔后极其严肃道:“因为你有杀人动机,你一心想嫁状元爷为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状元爷最终娶的是公主而不是你,这就使得你嫉恨公主,而昨日白天你在状元府和公主起的冲突最终将你心中的嫉恨演化成了杀意。”
“王大人知道昨日臣女和公主在状元府发生的是什么冲突?”
“你毒害公主,企图通过毁了公主的容貌来重新博得状元爷的心。”王时说得振振有词。
“原来问题又回到了臣女毒害公主的问题上,看来臣女昨儿没有来得及将证据交到刑部来是一种错误。”白琉璃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又稳静道,“若说臣女不再留恋驸马爷,也没有毒害过公主,杀人动机就不会成立,臣女会是杀害公主的凶手这个事情也就不会成立,可对?王大人?”
“正是。”王时毫不犹豫地应声,禹世然则是心中冷笑,谅她在敏贵妃面前也玩不出什么把戏,更何况百里云鹫不像昨日一样在她身边帮她。
“那王大人可允许臣女请证人?”
“这……”王时有瞬间的迟疑,迅速地看了一眼敏贵妃,只见敏贵妃微微点头,他才拍板道,“那便许你请上你的人证!”
“多谢王大人。”白琉璃微微勾起了嘴角,转身,冲堂外轻轻击了两掌,“沙木。”
少顷,只见沙木搀着一名双肩不断颤抖连头也不敢抬一副胆小得不能再胆小的瘦小灰衣婢子走了进来,白琉璃完全不嫌对方身份低下地伸出手,笑得温和,“菊儿别怕,来。”
禹世然在听到菊儿二字时深深地震惊了,两眼紧紧盯着那胆小的婢子不放。
菊儿!?菊儿不是死了吗!?不是同另外的九具尸体一起挂在城西的废弃刑场上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刑部!?
087 真可笑,哪来的自信
昨日在状元府秋苑见证了夏侯珞与白琉璃对话的人,除了百里云鹫的轿夫与听风及沙木之外,不管是状元府的家丁婢子,还是敏贵妃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都死了,尸体全都一起挂在城西的废弃刑场上,包括被白琉璃带到白府去的被夏侯珞虐待过的婢子,菊儿。
禹世然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已得到确切的消息,菊儿死了,在昨夜派出的杀手手中丧的命,并且他也在城西的废弃刑场上亲眼见到了菊儿的尸体,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若说白琉璃身边的小婢子沙木或者百里云鹫身边的人为白琉璃作证的话,他还有理由说那是他们自己的人做的证,不可信,然菊儿是他府里的人,这样的话——
白琉璃自然没有错过禹世然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她也当然知道禹世然为何而震惊,因为昨晚那潜入白府的黑衣人的的确确是将菊儿杀死了,不过杀死的不是真正的菊儿罢了。
真正的菊儿,被夏侯珞虐待过的小婢子——被她藏在了越老头院中的小屋里,并且拜托了越老头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受惊不浅的小婢子。
她本不过是想着这个小婢子留着可能会有用处,倒没有料到禹世然可能会杀人灭口,毕竟菊儿是在她还没有到达秋苑前将夏侯珞所说的每一句话听得最清楚的人,在必要之时或许能派上用场也不一定,若是派不上用场,就当做给白府多添一个下人而已,而当她昨夜得知在药阁的偏房里听了她的吩咐贴上与菊儿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的婢子消失不见时,便知菊儿的如她所料的,将要派上用处了。
禹世然以为她还是从前的白琉璃么?今儿她却是要看看,他与她,究竟是谁走不出这个刑部。
“堂下证人是何人?”王时依程序而问,心里却不禁犯嘀咕,不对啊,状元爷和他说的计划不当出现这样的证人才是,这突然间冒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他要何时才能闻得到白琉璃身上的香味?
“菊儿别怕,告诉堂上的大人,你是谁?”白琉璃轻抚着菊儿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这个婢子,从昨天在白府醒来之后便一直表现出恐惧状,对于靠近她的人都觉害怕,嘴里总是喃喃着“夫人饶命”的话,想来被夏侯珞虐待得不浅,以致如此后怕。
“奴婢,奴婢是状元府的下人。”菊儿小心翼翼地抬眼,在看到官案后一脸严肃的王时时,又害怕地迅速低下头,还不待王时发话,敏贵妃冷冰冰带着嫌恶的声音响起,“白家主,既是状元府的婢子,又怎会由你府里的人带上堂来?”
菊儿在听到敏贵妃的声音时身体猛地一抖,而后猛地抬头,看向端坐在官案旁一身烟霞色织锦缎衣的敏贵妃,却在看到敏贵妃那张与夏侯珞有七分相似的脸时,身体颤抖如筛糠,立刻跪倒在地,频频对着敏贵妃磕头,声音充满着恐惧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求夫人不要割奴婢的头皮!不要拔奴婢的头发!不要削奴婢的脸皮!奴婢没有嘲笑过夫人,更从没有肖想过爷!就算给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奴婢也不敢!”
哦?错将敏贵妃当做歹毒的夏侯珞了么?这倒省了她慢慢诱导了。
“哪里来的疯丫头,竟然敢在贵妃娘娘面前如此不敬!还不赶紧来人将她轰出去!?”禹世然心感不妙,立刻看向守在两旁的衙役,厉声命令道。
白琉璃立刻挡到了菊儿面前,盯着禹世然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菊儿可是状元府的婢子,是我昨日看着她可怜将她从状元府带走的,也征求过驸马爷的同意了不是么?怎么,只过了一夜,驸马爷便不记得自己府上有过这样一个婢子了?”
“这可是人证,驸马爷这么急着将她轰出去,莫不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白琉璃愈是说到最后,嘴角的笑容就愈加明显,那样的笑容就像可以看穿对方心中的想法般,让禹世然一时间无话可说。
然,禹世然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便吸引了菊儿的注意力,连忙膝行到禹世然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裤脚乞求道:“爷,爷,奴婢没有嘲笑过夫人!求求您可怜可怜奴婢们这些下人吧!奴婢们不想变得和翠儿一样!奴婢对夫人和爷从没有过不敬!求爷救命,求爷!”
“胡说些什么!?夫人不过一时气话而已,如今夫人已亡,你竟还要来毁夫人名声!?”禹世然在菊儿抓上他裤脚的一刻立刻将其踢开,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菊儿竟被夏侯珞那个蠢货吓得神志不清口无遮拦,他必须速速堵住她的嘴才是,以免让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毁了他的计划便是大大的不妙,“贵妃娘娘,此婢子已疯,说出的话不足以成为呈堂证供,还请娘娘将此等疯奴赶出去,以免有损公堂之威。”
敏贵妃身为夏侯珞的生母,自然忍不得女儿死后还被一个小小的婢子诬蔑,早就生出了将菊儿赶出去的念头,现下禹世然一提,她便立刻颔首,正欲开口,白琉璃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堵住她要出口的话,“驸马爷且慢,正所谓疯子才不会说谎,疯子的话才更可信,疯子也是人,到了公堂之上也是证人,为何证人到了公堂之上却不让证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想堵住菊儿的嘴?想得倒是美,若是就这么让禹世然堵住了菊儿的嘴,越老头和沙木昨夜一夜未眠地守着菊儿的辛劳不就白费了?
这可是她决意一次将揭禹世然的虚伪面皮一撕到底的时候,怎能如禹世然所愿说停就停。
“来,菊儿,起来,不要害怕,你没有罪过,无需求饶。”白琉璃躬身扶起匍匐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菊儿,不忘替她轻轻拍拍身上的灰尘,动作虽小,却是让萧大夫人极为认真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见白琉璃替菊儿理理蓬乱的头发,温和道,“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人敢伤害你。”
“琉璃小姐……?”菊儿耸着颤抖的双肩,循着白琉璃温和的声音慢慢抬头,在看到白琉璃温柔的眉眼时,因害怕而颤动不已的眼睛才显出了些许安心,盯着白琉璃的眼睛喃喃道。
“嗯,是的,是我。”白琉璃抬手轻轻抚着菊儿的背,再次试图安抚她恐惧的心,然她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举动却是令在堂中的众人不可置信。
因为在稍有身份的人眼里,奴仆就是一种低贱的东西,一种只配给主人提鞋,根本不值得主人同情关心的生物,性命同畜生一般贱,几乎没有谁将奴仆当人看,更枉论会有谁如白琉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