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19 00:41      字数:4789
  者赴任去了,天南地北,再难见着,明日且忍他一忍就是——就当是看在阿实或者十一娘的面子上。”
  崔简听懂了这句话,毫不犹豫地道:“阿爷如果觉得不舒服,也没有必要忍着。反正,阿爷不会有错,错的一定是舅父。”
  崔渊、王玫听了,不由得相视一笑。王玫将他抱进怀里好好地揉了一通,崔渊则笑道:“阿实说得很是。不论是谁,若是错了,忍他作甚。而且,他对仲翔不满,便理应让仲翔去解决此事。明日且听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再与仲翔去信罢。”
  次日,一家三口去内堂向郑夫人问安之后,便去了东市。王玫换了一身丈夫衣,也跟着崔渊、崔简一起骑马。王旼倒是没有随着一同过来,被崔沛关在书房里继续背书。到得茶肆之后,伙计殷勤地将三匹马牵到后院的小马厩中,崔家三人便悄悄地从后院的通道上楼,进了茶室。
  因胜业坊与东市就隔了一条街,他们来得也早些,王十七娘、卢十一娘与卢大郎都尚未到达。璃娘取了最好的茶叶茶具过来,王玫与崔简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崔渊煎茶。今日崔渊穿的是宽袍大袖的交领直裾深衣,一体淡青色,十分素淡。因而煎起茶来袍袖翻飞,却丝毫不累赘,也显得格外优雅。
  待到茶煎好的时候,王十七娘与卢十一娘正好推门而入。崔渊便与她们又煎了几盏,白色的浮沫细如新雪,显得格外漂亮,更衬着外头的雪景。王十七娘、卢十一娘自是赞不绝口:“果然姊夫才是煎茶第一人,这茶沫也依稀像是画呢。”
  王玫笑而不语。她早便告知崔渊宋时盛行分茶之道,靠着那层白色浮沫写字绘画栩栩如生,有“水丹青”之说。又有后世喝咖啡也能在上头描绘各种有趣的图案。崔渊听了,本便酷爱书画之道的他自是颇为意动,偶尔有空便钻研起来。不过,煎茶尚是新出现的事物,更别提分茶之道了。他想用煎茶来展现分茶技艺,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过,泡茶也给了他新的灵感——不论如何,他的分茶技艺且有得磨练呢。
  喝了煎茶之后,众人才算由内而外彻底回了暖,一起说了些闲话。不多时,掌柜便来报说,有位卢郎君到了,指明见崔四郎君。崔渊向王玫点点头,牵着崔简去了旁边的茶室。王玫知道他必然没兴趣亲自煎茶与卢大郎吃,就让掌柜去招待客人。
  卢十一娘却蹙起眉:“卢郎君?难不成是大兄?他早该与姊夫见面了,我先前劝了很多回,他却一推再推,直说应该姊夫去见他才是。怎么如今,却瞒着我与姊夫来往起来?我才不信姊夫这么忙,还能顾得上给他去帖子相邀呢。”
  王玫也越听越觉得其中必有缘故,便回道:“想是他觉得此事没有必要与你说罢。”
  卢十一娘难掩气闷:“嫡亲的兄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若是他想说的是趁着四年大考转迁的事,我的确帮不上忙。但姊夫也尚未出仕呢!郡公才是吏部考功员外郎,又是自家长辈,什么不能说呢?”
  她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王玫并未接话,王十七娘却很直接地道:“想来这件事,定是不能与郡公说的罢。又或者,他本来就只想私下找姊夫问一问。十一娘不必担心,姊夫是什么人,必不会让你阿兄说动的。”
  卢十一娘闻言,禁不住长叹:“我是担心,连姊夫也劝不了他。也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话里话外对仲翔也很有几分不客气。幸而不曾当面表露出来,没有失礼。我可不能当他是舍不得我、担忧于我。”
  王玫宽慰她:“待他走了,四郎必会告诉我们他到底为何而来。咱们不如先说说别的?譬如,在西市开一个什么样的茶肆?是与东市这间一样,还是建成别的模样?”是连锁店?还是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定位?她已经思考了一段时间,却并未打定主意。按理说,应当先做一做市场调研再做决定。不过,问一问好友,也算是征询意见了。
  在三位好友商量新茶肆之事的时候,崔渊与卢大郎也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因是头一回正式见面,崔简向卢大郎行了稽首大礼:“孩儿见过舅父。”被卢大郎叫起之后,他才抬起首,睁着一双如墨的眸子望着他。卢大郎因是长兄,与幼妹卢十一娘年纪相差将近二十岁,且早已经蓄须了,显得很是老成。看起来,他的眉目也与卢十一娘并不相像,很难让小家伙生出多少亲近之心来。
  更何况,卢大郎见到他这个外甥,似乎也并不觉得激动,或者很好地掩盖住了,更让小家伙觉得不受重视。于是,他默默地挪到自家阿爷身边,规规矩矩地坐着,心里却想着隔壁的母亲与小姨母、十七姨母。见都已经见过了,他什么时候能走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起动静
  崔简毕竟是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的血脉,又是郑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礼仪规矩不但毫无错漏,而且行云流水颇具风范。卢大郎仔细地打量着他,心里不论如何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愧是博陵崔氏子。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个优雅潇洒的崔郎君。
  他的目光从崔简移向了崔渊,父子二人的动作仪态惊人的相似,且似乎周身都洋溢着独特的亲昵之感。一瞬间,他仿佛成了多余之人。即便他自忖身为卢家子,风度仪态都不可能落在下风,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令卢大郎的双目不由得动了动:“阿实生得与他娘有几分相像,只可惜阿爷阿娘都不曾见过这孩子。若是有机会,子竟不妨让他与十一娘一道回一次范阳,也好认一认母族这边的亲戚。王家确实离得近,也容易来往。但他们家并非他的母族,也不需太过亲近。”
  他说得如此直白,固然其立场能够理解,崔渊心里也自然生出几分不喜。卢家确实是母族,但若是真正心疼崔简,卢大郎便不会来了长安半个多月也不提出见一见他了。这次的帖子里,他也根本就没有提到崔简。若不是他将小家伙带过来,恐怕他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外甥罢。单从此处来看,王家就算不是崔简真正的母族又如何?那份疼爱之心却比他们更真切许多,也更值得依靠。
  于是,他淡淡地道:“长安与范阳离得太远,阿实年纪幼小,十一娘也刚出嫁,几年之内恐怕都不可能去罢。”
  卢大郎皱起眉,哪里听不出他的疏远之意,便道:“他先前不过三四岁就跟着你在外游历,想来也并非寻常小儿。子竟难不成不想让他见外祖父?不肯让他去拜祭外祖母?”
  “舅兄多虑了。”崔渊道,接着便让崔简退下去,“去隔壁陪你母亲。”
  崔简眼睛一亮,向卢大郎行了一礼后,便出去了。他的动作看似平常那般有礼有节,但隐约却透出丝毫不掩饰的愉悦,仿佛他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一般。卢大郎看得气闷,低声道:“我卢家的外甥,可不能白白给了王家!”
  “舅兄何出此言。”崔渊道,“卢家永远是阿实的母族,血缘之亲是抹不去的。”只是,这母族并非人人都可依靠,亦非人人都需亲近罢了。
  不待卢大郎再说什么,他又道:“不知舅兄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如今茶室里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出得你口,只入我耳。”
  卢大郎略作沉吟,低声道:“听闻十一娘这桩婚事,是真定长公主一力促成。我们先前只知那王方翼是同安大长公主的嫡孙,日后会成为祁县王氏的族长,所以才答应下来。不过,来到长安之后,同安大长公主遣人来告诉我,她与这孙儿没有多少祖孙情谊,必不会让他成为族长——不知子竟可知此事?又或者,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王方翼母子被逐出同安大长公主的公主府,皇后殿下却依然做了媒,是否真定长公主或者你们崔家的意思?”
  闻言,崔渊似笑非笑:“舅兄莫非觉得,我们崔家故意让十一娘所嫁非人?十八岁便成为圣人身边的千牛备身,舅兄以为,谁都能像王方翼那般出色么?若是你们能在长安城中找出他这个年纪里,官位更高、更受圣人器重的未婚世家子,便让十一娘与他和离罢。”
  卢大郎面皮涨得通红:“得圣人器重固然好,但若不能得未来圣人的器重,又有何用?!且你们这么随意地结了这桩婚事,岂不是给我们平白无故结了仇?!祁县王氏若不能成为助力,反倒成为仇敌,这件婚事又有何益?”
  崔渊眉头一动:“按理说,王方翼既然已经是我的连襟、舅兄的妹婿,舅兄不应该站在他的立场为他想一想么?他生性孝顺,夹杂在祖母与母亲之间,已经是尽力斡旋了。若是他当真有错,孝心不足,圣人又怎么可能会器重他?”说到此,他顿了顿,冷笑起来:“舅兄为何口口声声都替同安大长公主说话?那位贵主难不成给你许了什么好处?”正是该大考迁转的时候,同安大长公主用更高的职官诱之,将卢大郎诓骗到魏王一派中来,又让他影响卢十一娘,给王方翼添堵自是再容易不过。原来这回确实并非崔泌的手笔,却是同安大长公主心中不忿,又生出了挑拨崔家与卢家之间的姻亲关系的念头。只是,她大概从未想过,卢十一娘的性情坚定,又与王方翼情投意合,必不会被卢大郎说动。啧,这样耳根子软的姻亲,不要也罢;这样不分是非的舅父,阿实不要也罢。
  卢大郎一怔,低声道:“在你眼里,我们卢家便是这般无利不起早么?这位贵主毕竟是圣人嫡亲的姑母,我们一家职低位卑,受了她的打压也毫无办法!多考虑一二又有什么错?!便是郡公,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考功员外郎,又哪里能庇护得住我们?”
  崔渊饮了一口茶:“贵主毕竟只是贵主而已,不能随意干政,又有何惧?况且祁县王氏也日渐没落了,便是再如何打压,有郡公在,也轻易不可能打压到外官身上。除非舅兄好好的外官不做,想闯进京官这片浑水中来。”
  卢大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色端的是千变万化。
  崔渊仿佛没瞧见似的,又道:“舅兄在长安城中也待了半个月,必定知道如今这里处处凶险。贸然留在京中,实在是不智之举。方才你提到了未来圣人——太子殿下还在呢,也不曾听说他厌恶王方翼——什么‘未来圣人不喜他’又从何说起?莫非,舅兄另有所指?”
  卢大郎猛地立了起来,怒道:“如今京中已经是这般情势,谁都看得出来太子之位不稳!你们崔家有真定长公主坐镇,自是什么都不愁!我们却不能不多想一些!郡公那一房青云直上,我们这一房却江河日下,当然需要抓住机会!”
  崔渊冷冷道:“舅兄慎言。皇家之事,是他们的家事,与我们这些臣子无关。我相信,郡公早便与舅兄提过范阳卢氏在这场风波中该有的态度。舅兄只需听长辈的话,请他适当安排,谋一个合适的缺,早早地离开长安赴任便可。方才那些想法,往后提也不必再提。否则,家族之祸,迫在眉睫。”
  卢大郎咬了咬牙,也冷笑道:“子竟,我与你说这些事,便是与你推心置腹。你却丝毫不将我的好心与信任放在眼中。你以为,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哪个势强哪个势弱都瞧不出来,别说从龙之功挣不挣得上了,只怕碍了眼还不自知罢!!”
  这从龙之功岂是那么好挣的?哪条才是真龙,这群被富贵迷了眼的人可看得真切?崔渊拧起眉,觉得再辩解下去也是浪费时辰,便道:“既然与舅兄话不投机,便说到此处罢。舅兄若无其他事,我便不奉陪了。毕竟,我还须得忙摹本之事,先告辞了。”
  卢大郎见他起身施施然地出去了,恼怒之极。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便也夺门而出。他走得急,根本不知道崔渊只是踱步到了旁边的茶室。王玫、卢十一娘、王十七娘都听了他简述的几句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崔渊便道:“他便是想给魏王递出投名状,魏王也没什么空闲看。如今投向魏王的有才之士并不少,舅兄在其中实在太不显眼。只需让郡公早早地将他遣出京去,他心里那点念头自然而然便会消去。”
  卢十一娘含泪道:“原来他心里是那般想的。想来,阿爷若是知道了,必然也会生出这些小心思来。他们也不替我想想,哪有光顾着侍奉祖母,倒是将阿家、夫君落在一旁的道理?祖母再如何不喜夫君,夫君毕竟也是祁县王氏嫡脉唯一的传人。他便不是宗子又如何?日后又哪里不能与两位阿兄相互提携?”
  “他们只是一时被同安大长公主的威胁吓住了,被魏王如今的声势迷住了。”王玫安慰她道,“再过些日子,等京中的情势明朗了,他们便会理解四郎的苦心,也不会再为难于你了。”同安大长公主刚将族孙女送到魏王府当了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