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2-19 00:41 字数:4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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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竟兄!仲翔!!”崔泓求救的声音淹没在了棍棒的海洋里,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仲翔!你亲迎那天给我等着!!”
王方翼听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笑着道:“子竟兄所言,我难以苟同。若说代行兄职,也该由我来才更名正言顺些。好歹我们祁县王氏出自太原王氏,十七娘也须唤我一声族兄。而且,八郎,不就是多打几下么?咱们都皮糙肉厚的,再多受几百棍也使得。你若是不甘心……就教十七娘那天给你出气就是了。”卢十一娘闻言,抬首看了他一眼,帷帽下的粉面已经羞得双颊微红。
这时候,崔简和王旼从门后伸出小脑袋。方才他们俩见王玫与卢十一娘打的是自家阿爷(姑父),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冲上去。此时见她们又放下棍棒笑吟吟地旁观门前的一团混乱,两个小家伙缩回头,决定还是去顽爆竹。打来打去还笑成一团,婚礼简直又混乱又教人难以理解。他们还是折腾些自己喜欢的游戏更有意思。
直到彻底折腾够了,两边的人都出了一身热汗,王家的妇人仆婢们才放过了新郎与傧相。崔泓又过三关斩六将,终于迎得了新妇上车,一路笑着回了永崇坊。
几日之后,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之中,王方翼与卢十一娘的亲迎礼也到了日子。因卢十一娘与范阳郡公夫人相处得很融洽,情同母女,便在郡公夫人的坚持下,从范阳郡公府出嫁。她大兄只知道婚礼的礼节,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也暗自松了口气。幸得郡公夫人尽心尽力操持,这场由皇后殿下做媒的婚事才没有出一丝纰漏。
王玫与王十七娘到的时候,卢十一娘已经装扮好了。她微微垂着螓首,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白皙颈项,安安静静地坐在谈笑自若的卢氏小娘子们旁边。那些小娘子时不时瞥她一眼,既有羡慕者,也有嫉妒者,更有蔑视者。但她仿佛什么也不曾察觉,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喜悦当中。
“十一娘。”王玫上前握住她的手,王十七娘也握了上去。三人的手搭在一处,温热无比,一瞬间她们的心底都涌出了无限的暖意。卢十一娘抬首望着她们,浅浅地笑起来,眉目生动无比。范阳郡公府再好,她心中也一直觉得不安稳。直到如今,她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夫婿,拥有自己的家,终于能离开险些让她窒息的樊笼,终于不必担忧阿爷主宰自己的人生,她满心满眼都只有愉悦。
卢家小娘子们好奇地端详着王玫。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崔渊的续弦,却不知她与卢十一娘竟然颇有交情。谁不知道崔渊?谁又不知道卢十一娘当初来长安为的是什么?如今两人相处得如同密友一般,可不是令人觉得稀奇么?以她们的教养,自然不会随意出声说些什么,目光却是怎么收敛也收敛不住的。
“你呀,如今也只知道笑了。”王十七娘只作不曾发觉她们的异样,仍如往常那般笑道,“恐怕一点也不留恋罢。”
卢十一娘垂眸,轻声道:“哪里会不留恋呢?只是如你当初所言,更期待罢了。”
王玫知道这么多人在,她也不能说什么真心话,便笑道:“方才一路进来,十七娘还缠着我问,他们大婚的时候四郎和仲翔是不是在旁边瞧热闹。想是八郎与她说了,她要替八郎出气呢!”
王十七娘轻嗔:“九娘姊姊当初自己不忍心下手,可不能怨我。我可是大大方方让你们随便打的——只是不知,十一娘如今是不是也这般大方?”
卢十一娘低声道:“你随意就是了。他堂堂千牛备身,便是被人多打几下,也定是不妨事。”
王十七娘便露出一付磨刀霍霍的笑容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不许临来心疼!九娘姊姊到底还是不够胆气,待会儿便随着我出去!这一次总算不必戴着帷帽了,说不得打起来也更顺手些呢!”
等到为难新郎的时候,王十七娘一棒杀出,确实也让迎亲队的郎君们大开眼界。范阳卢氏这边的妇人都不像王氏旁支妇人们那般性情爽朗,举着棍棒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能抡起棍棒打下去的,只有那些范阳郡公府的仆婢。但是,她们面对的是王方翼以及他从千牛备身中请的傧相。这群武将出身的郎君们,个个虎背蜂腰,宛如出鞘的横刀一般锋锐无匹。寻常仆妇光是看着他们便有些胆战心惊了,哪里敢当真打下去?
直到王十七娘出现,毫不留情地将新郎、傧相们打了个遍,王玫也趁乱敲了几下,这群千牛备身都迟迟未能回过神来。同为傧相却再度成为围观群众的崔渊、崔泓几人不由得失笑,各自将自家娘子护在身后。
王方翼见他们果然不将自己当成傧相,只能拉着崔沛去帮他吟诗作赋。幸而大家都知道他是武将,也不会在催妆诗上要求过高。待他好不容易自己想出了三四首诗,便放他过去了。他也成功地迎到了自己的新妇,回了靖安坊的宅子里。
崔渊本想随着迎亲队一同回去,却因那位卢氏舅兄盛情相邀的缘故,不得不留在范阳郡公府参加婚宴。王玫也只能带着崔简留了下来。虽说崔简身上有卢氏血脉,但毕竟很少走动。对于四周的视线与那些窃窃私语,他很敏感地觉得不舒服,吃得也很少。
然而,今天毕竟是卢十一娘大喜的日子。小家伙脸上也不曾露出什么形迹,俊俏的小脸一直带着笑容,惹得卢氏那些妇人们都喜欢得紧。范阳郡公夫人更是越看他越欢喜,连连让王玫多带着他到郡公府走一走,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放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卢氏之念
两位闺中密友相继大婚,与心系之人喜结良缘,摆脱了曾经笼罩在她们身上的阴影,王玫与她们一样高兴。毕竟,对于此时的女子而言,婚姻便宛如第二次投胎,而且通常不由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未必时时都靠谱。能得一位一心人,相互扶持、相依相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王玫已经与王十七娘、卢十一娘说好了,隔两日便相约去茶肆小聚。三人皆已经成婚,夫婿是亲戚兄弟、至交好友,阿家又都是知情达理之人,出门拜访做客倒是比过去更加自由许多。不过,毕竟已经快要进入腊月了,各种事情都接踵而来。虽说王玫不需要像小郑氏那般执掌崔府内务,准备腊日祭祀以及相继而来的祭灶、除夕、元日、上元等节庆,但她也须得查看自己那些嫁妆的出息。不论是庄子、店铺或是宅子,都需要她仔细盘一盘帐,算算收支情况。另外,茶园、茶肆单独做账,年底也该给真定长公主、郑夫人、李氏、崔氏分利。随着饮茶之风流传得越来越广,她也很该早些准备派人前往益州等地开辟新茶园、研制新茶叶了。
如此忙了几天,王玫看着账本上那些繁体数字都有些头昏眼花了,索性便决定给自己放两日假。她刚取出梅香扑鼻的笺纸,正欲给王十七娘、卢十一娘写两张帖子,便见丹娘捧着一张精美的帖子走进书房里。
“哪家的帖子?”王玫随口问道。
“卢家给郎君的帖子。”丹娘回道,“因约得急,就在明日,所以大管事便使人送了过来,免得耽误了。”卢家与崔家来往并不勤快,只是送一送节礼的情谊罢了。便是崔敦与范阳郡公惺惺相惜而交好,面上的交情仍然不过尔尔。而今会给崔渊送这种急帖子的,除了卢十一娘的大兄,崔简的大舅父之外,大概也不会有旁人。
王玫打开那张帖子一看,略作沉吟,便道:“约得这么急,想必也正等着四郎差人给个准信罢。”她便起身去了崔渊的书房,找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各类回帖,挑了个措辞合适的:“将这封回帖送去卢家,就说约在东市的风雅茶肆见面。而后,再派个小厮去夹缬工坊告知四郎。”帖子里也没有提上门拜访,她这才安排在风雅茶肆见面。
正好,崔渊明日须得出门,她便将王十七娘、卢十一娘也约在茶肆里小聚就是。虽非休沐日,但腊日临近,想必东市也很热闹。她们若是得空,不但能在东市里走一走,甚至还可去西市瞧瞧。毕竟,年后她便打算去西市开一家茶肆,提前熟悉熟悉周遭环境也好。
夜里用完夕食之后,崔渊便命人拿来那张帖子细细看了:“约得这么急,许是有什么事想说罢。光看帖子,却是寻常得很。”这位卢家大舅兄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也只来过一次崔家。见了崔敦、郑夫人,他便以为卢十一娘筹备嫁妆为借口早早离开了。在卢十一娘的婚礼上,他的存在感又有些薄弱,更不曾在内宅中露面。因此,王玫还不曾见过他。
“茶肆二楼的茶室里一向很安静,你们或者叙旧或者论事都使得。”王玫接道,“我和十一娘、十七娘正好说说西市新茶肆之事。有十一娘在,你们或许也不会觉得太过尴尬。”她听崔渊说过,他只见过卢家两位舅兄两三次,彼此都并不熟悉。想来,他续弦之后,本来便淡薄得很的亲戚关系就更像是陌生人了。
“母亲、阿爷,我也想去见小姨母。”崔简道。
王玫想了想:“是呢,阿实尚未正式拜见过舅父,倒是我们疏忽了。”此前崔渊曾经带着崔简去过一次卢大郎暂住的宅子,但因没有提前递上拜帖的缘故,扑了个空。后来卢大郎拜访崔家却并未提出要见崔简,崔渊心里有些不满,便息了再带着小家伙去见他的心思。横竖他一向与卢家岳父、舅兄是两路人,也越来越觉得崔简并不需要来自于母族的支持。
崔简扑闪着乌黑的眼眸:“孩儿已经见过舅父了。在小姨母的婚礼上,舅父代行父职叮嘱小姨母,孩儿挤在人群里看得很清楚。”原本他对这位舅父很有几分好奇,但见过之后却再也不挂念了。大概是因为,他总觉得这位长辈在小姨母的婚礼上也笑得不够真切的缘故。他一向敏感,对于虚情假意有着天然的直觉,也猜出大舅父大概并不满意小姨母的婚事。
“毕竟不曾正式拜见过。”王玫道,捏了捏他的脸颊,“明日你先跟着阿爷去见舅父,再过来与小姨母说话,如何?”
“好。”崔简点点头,忽然又问,“小姨母成婚,舅父不高兴么?舅父是舍不得小姨母?还是不喜欢小姨父?”他一向是不懂就问的好孩子,自家阿爷与母亲便是最佳的解惑者。
“当然是舍不得了。”王玫选了一个最合适的答案,“当初我与你阿爷成婚的时候,阿兄也是看他百般不顺眼呢!妹妹不但嫁了出去,又嫁得离范阳那么远,往后大概也很难见着面了,他心里恐怕更是难受呢。
崔简歪了歪小脑袋,觉得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但他心里却模模糊糊知道,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崔渊则眯了眯眼,勾了勾嘴角。居然不高兴?这桩婚事还有什么可挑的?长孙皇后做的媒,年仅十八岁便是正六品的千牛备身,在圣人跟前护卫,无论前程或是人脉都比卢家人高出几筹。莫非是不喜王方翼的出身?这却也可笑之极。他虽然并非五姓子,但祁县王氏在世族中的地位也并不低。作为祁县王氏未来的宗子,同安大长公主的嫡孙,娶范阳卢氏嫡支嫡幼女也算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倘若他们能寻得出比王方翼更好的郎君,卢十一娘便不会担惊受怕到如今了。那些卢氏宗族的人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绝大多数都只空有五姓嫡支嫡脉的名声,或是自视甚高、毫不务实,或是只知风花雪月,品性就更不必提了。
这般的好妹婿还觉得不满意,莫非他们还有别的想法?
想到此,崔渊挑起眉:“九娘,我光顾着庶兄,倒是疏忽了卢家。原以为有范阳郡公在,便可约束卢家一二。但他毕竟只是一房之长,也管不着其他几房的动静。”范阳卢氏共有四房,族人众多,生出异心者必定也不会少。
王玫一怔。崔泌拉拢崔游尚可理解,毕竟成与不成都能让二房嫡支不安定。拉拢卢家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崔渊不可能受他们的影响,范阳郡公更是早有打算,他们就算做出什么事,也祸及不到崔家与郡公那一房。且卢家官职不显,便是作为棋子亦很难用得上。难不成,他只想恶心恶心崔渊?或是借着此事日后离间崔渊、崔简父子间的感情?未免也想得太远了罢?!
“不一定是崔泌。”崔渊沉吟片刻,眉目舒展开来,又是一片漫不经心之状,“罢了,不论是谁,横竖与咱们无关。卢家舅兄也很快就要回范阳或者赴任去了,天南地北,再难见着,明日且忍他一忍就是——就当是看在阿实或者十一娘的面子上。”
崔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