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2-19 00:41 字数:4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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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十九算好了时间,赶到了大兴善寺。魏王幕僚主持的文会,他自然不敢托大,但也不能如普通举子那般急切。于是,他做足了准备后,带上十来个精干的部曲,不早不晚地骑马而至。
中元节时摔断的腿,如今也早已经好全了。本以为今年运道格外差,不料祸福相依,眼下却得了这样一个好机会,他自是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了。魏王不是太子又如何?这位大王在文人当中的声望,别说太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圣人可能也及不上。他只是想借一借力而已,也并没有投入其门下的心思。这几日与元父一同仔细盘算了一番,觉得应该也没有多少风险,他这才自信满满地来了。
至于崔家与王家,拿到画之后,当然也并不是毫无反应。听闻崔渊径直住进了平康坊,王珂找过去,两人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最终不欢而散。虽然崔家并未如他所期待的那般退婚,但能让两家生了间隙也算是达到目的了。至于王珂想找他的麻烦,且不说他周围部曲众多,寻不着时机。便是他当真下了狠心,得不到崔家相助,元家又如何会惧区区王家?
想到此,元十九勾了勾嘴唇。
九娘啊九娘,若知有今日,必定悔不当初罢。呵,嫁给他有什么不好?事事听他的,往后自然能过上蜜里调油的好日子。几十年后,他元十九又何尝不能封妻荫子?如今,嫁了那个性情狂放、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崔渊崔子竟,守着活寡且不说,又到哪里去享浩命夫人的荣光?不,不,她本是他的女人,他若是不能得到她,任何人都休想得到!如果张五郎那头能起作用,流言从洛阳传到了长安,崔家顾惜名声,便一定会退婚!!
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算起了几日前派出的部曲何时能到达洛阳,又是否能赶在纳征之前毁掉这桩婚事,元十九并未注意到,本来与他们同路的一些文士已经转向了另一头。而十几个高谈阔论的青衫士子吸引了他身边那些部曲的注意,丝毫未曾怀疑他们赶去的方向是否有误。只因他们并不知道,元十九接到的帖子与旁人不同,地点当然也不同——虽然文会确实是在湖畔树林中举行,但一东一西,隔得已经足够远了。
一行人正穿过一个有些偏僻的院落,那些个青衫士子突然吵嚷争执起来。元十九皱起眉,欲让部曲离他们远些,却不料那群人竟急吼吼地动起了手。也不知怎地,场面瞬间便混乱起来。士子们摔打在一起,将部曲们也冲开了不少。有些人甚至没看清楚对手是谁,挥着拳头便砸了下来。虽然那些拳头就和没吃饱饭似的软绵绵的,但元家的部曲也不是耐得住这等委屈的汉子,索性便回了更狠的反击。
“你们这群莽汉,竟然敢趁机对我们动手?!”
“可知道我们是谁?!堂堂大唐举子,岂是你们这等人能侮辱的?!”
部曲说起来也只比奴仆好听些,并不是良民,举子却是半个身子都已经跨入官场之人了。以低贱之身犯上,那可是不敬之罪。元父如今是纠察百官言行的殿中侍御史,若教人抓了纵容下仆犯上的把柄,别说往上迁转了,说不定辩驳不了几句便会贬斥出京了。
元十九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立即叫住那些部曲。谁知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众人的喊叫之中,打得越来越欢的一群人根本无暇理会他。他心中焦急,连忙唤旁边那部曲小头目赶紧去将手下召回来。那小头目犹豫片刻,便离开他身边,放声大喊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旁的院墙上倏然翻过来一个人影,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便闯到了元十九身侧,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救我!!”元十九腹部痛极,疾呼道。
没等他身边那些部曲反应过来,那突然出现的虬髯大汉便又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边小腿上,用力一碾。不仅是他,连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见那清脆的一声“啪嚓”,元十九目眦欲裂,疼得几乎要昏迷过去。
但那虬髯大汉并未就此放过他,而是拎起他的衣领,一拳印上了他的眼睛。这一拳的力道奇大,元十九的脑子里竟嗡嗡作响起来,一时懵住了,毫无反应。大汉嘿然大笑:“世家纨绔子耳!竟纵容部曲殴打士子,某实在是看不过眼!!”
“多谢义士相助!!”那些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青衫士子立即感动得哭号起来,引得旁边赶来围观的群众们一阵唏嘘。
“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幽州陈三是也!嘿!想报仇便冲着某来就是!莫找那些个无辜士子的麻烦!!”说罢,自称“陈三”的大汉便似大雕一般纵身而起,又翻过了院墙,不见了踪影。围观百姓们自然大为震动,纷纷议论起了这陈三到底是不是幽州有名的人物,听口音倒确实不假。而此人从头到尾也不过踢了一脚、踩了一下、揍了一拳而已,毫无私仇之意,确实像是传闻中那些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踢的那一脚便伤了某人的脏腑,踩的那一下已经碾碎了某人的小腿骨,揍的那一拳也能教某人在床上足足躺上半个月。
而早就藏在院落的空厢房里,目睹了这一出好戏的王玫眨了眨眼睛,愉快地笑了起来:“阿兄这几天便是与四郎在一起,商量如何教训元十九?”她乌黑的双眸灵动地转了转,轻声抱怨道:“怎么也不事先与我说一说?”她也很想帮着出出主意——便是出不了什么合适的主意,能从头到尾参与策划也是好的,多少能解些心中的恶气。
“……你怎么认得出那是崔子竟?”王珂的重点却已经完全偏移了。
王玫抿着嘴唇笑着回道:“如何会不认得?阿兄忘了,我第一回见他,他便是这般模样啊。”
“……”王珂见妹妹笑容妍妍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家妹妹的审美观似乎也有些偏离常人了。不过,倒也正好与崔子竟凑成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不止是教训,顺便还坑了一把
崔尚书看人一向很准,崔四郎就是应该进入官场的材料→ →
大家放心,元十九蹦跶不了多久,四郎会慢慢地、好好地收拾他的。
☆、第八十八章 下聘纳征
倏忽间便又是数日过去,崔家定下的纳征吉日十一月初十终于到了。
因是休沐之日;崔敦、崔澄、崔澹都在家中。既然将此事交给了郑夫人;崔敦便果然不再过问;只是亲手写了《通婚书》,而后亲自封好而已。至于崔澄、崔澹;都颇有兴致地来到外院正堂边;参观备得整整齐齐的聘礼。
崔渊实在不放心崔滔;昨日便将他从外头“请”回了崔府,好生招待他在点睛堂住了一夜。在他的紧迫盯人之下,崔滔不仅摸着鼻子没有发出任何怨言,反倒是吩咐贴身侍婢将自己打理得格外精神抖擞。便见他身着绯色遥郏欢眺谛藜舻闷胝粒徽境鋈ィ蝗肥凳俏环缍扔叛诺目∶蓝伞?br />
以崔滔作为正函使,崔渊另在族人中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位以明经出仕九品正字的副函使。这位副函使虽只是旁支,家道也已经中落,教养却十分严谨,且文武皆长,形容举止风雅中带着英武,正是崔敦一家人最欣赏的类型。更重要的是,他今年只有十八岁,容姿出众,性情稳重又不失变通,且尚未婚配。
与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相比,自诩为“青年才俊”的崔滔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腰间松松垮垮的软肉,又瞥向崔澄、崔澹两位堂兄。且不说剃光胡须与少年郎也没什么区别的崔渊,便是比他大上几岁的堂兄们也因日日习武的缘故,个个身量挺拔、容光焕发。平常他尚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足,如今仔细一瞧,却隐约生出了些许危机感。再这样下去,不说五年后、十年后,到了二十年后,腆着肚皮的他又如何能赶得上堂兄弟们的风仪?如此岂不是堕了自家阿爷美姿仪的名声?
崔渊那双桃花眼扫过他,微微一眯,又看向虎背蜂腰的二兄崔澹,轻轻一叹。
崔滔挑起眉,靠近他身边,咬牙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换人不成?”
“八郎只能着青袍,与你这身绯袍确实不匹配。”崔渊所说的八郎,便是副函使崔泓。博陵崔氏二房并未在全族内叙排行,通常是每家各自序齿。嫡支两房虽是堂兄弟,但因崔敛尚主的缘故,也是自家叙了排行而已。
“那便将八郎换下,我再与你找个宗室子来。”崔滔立刻接道。
崔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子由,你多久不曾驱马打猎了?待会儿可莫要惊了马。”言下之意,他要换也只会换下他这个花架子。因函使所乘骏马不设鞍辔,很是考验骑术,所以他才以这一点刺他一刺。
崔滔当然不承认自己只是个花架子。他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平素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但若论起文才武艺,在一群宗室子或公主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毕竟,马球、射猎亦是他们格外热衷的游乐活动,偶尔去一趟平康坊,还须得行酒令呢!当然,与崔澄、崔澹、崔渊三兄弟就不用比了。幼时一同读书,他与二兄崔澹争相抢夺垫底的位置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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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快到了。”老管事崔顺笑眯眯地道。
崔渊朝崔滔、崔泓行了个叉手礼,目送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远去。待三十抬聘礼都送出了崔府大门,他便牵着崔简、崔会,正式拜见了崔沛这位先生。今天不但是宜嫁娶、纳彩、纳征、求嗣的好日子,也正适合拜师启蒙。
却说崔滔、崔泓两位函使催马出了胜业坊,带着抬聘礼的精壮部曲,浩浩荡荡地朝着宣平坊而去。一路上,崔滔绯红的遥垡鹆宋奘Ч垡槁邸1暇梗饺绽锬芗轿蛔徘嗌倥鄣暮咕鸵丫馕蹲判吕杉沂啦灰话懔恕g撑酆梗强墒悄训靡患淖谑一槔癫庞械木跋蟆?br />
听着众人兴奋的议论之声,崔滔勾起嘴角瞥了崔泓一眼。不料崔泓却十分敬业地作出了目不斜视的认真之状,根本不曾注意到他。他看上去如此专注,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边小娘子们的注意。若不是场合与时候不对,恐怕投瓜果鲜花的也不会少。
崔滔双目一眯,想起崔渊曾经的警告,心里那口气突然便平息了。他都是儿女双全之人了,与这种毛头小子计较什么?此番顺顺当当地做了崔渊崔子竟的函使,出了一回风头,也足以傲视那群酒肉朋友了。
两位年轻俊美的郎君带着人直奔了宣平坊东南角的王宅。管事王荣一早便守在乌头门前翘首盼望,瞥见坊门附近的动静,立刻便遣人通知王奇、李氏。
便见纳征一行人的最前头,仍是用檐子抬着的官媒胡娘子。檐子后,则是崔家派来的两位骑着膘肥体壮的骏马的函使。函使们后面,才是整整三十抬的聘礼。而第一抬中便放了个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捆着五彩线的楠木盒子。这盒子即此次函使“押送”的礼函,里头装着的便是男方的通婚书了。
王家早便在外院正堂前设了矮床、香案、水碗、刀子等物,一群仆从肃然侍立在旁。王奇身着遥郏肆轿荒昵岷菇础4尢喜蛔藕奂5卮蛄苛怂环Φ酶裢庹娉希窈蜕先ィ骸笆栏盖搿!?br />
王奇笑着接过礼函,用刀子启开楠木盒子,取出里头的通婚书,交还给崔滔。崔滔便展开,当众读了起来:“博陵崔敦白:第四子年已成立,承贤王公之女秀外慧中,宽明达礼,四德皆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胡氏,敢以礼请。脱若不遣,贮听嘉命。崔敦白。”
王奇收下这封通婚书,供奉在香案上,又取出装着答婚书的礼函交给崔滔。
崔滔接过,递给崔泓,便连声道喜。王家是崔渊的岳家,他又视堂兄弟为嫡亲兄弟,李十三娘与李氏也是同族姑侄,论来论去已经是双重亲戚,自然格外亲近一些。向王奇贺喜后,他便又与王珂见礼道喜。王珂也曾见过他几面,觉得他与传闻之中似乎有些不同,也便顺着他的意称兄道弟起来,将他和崔泓引到正堂里亲自招待。
纳征大礼已经行过了,王奇亲手将装着通婚书的礼函收起来,又让自家仆从把聘礼都抬进内院里去。官媒胡娘子也自有李氏、崔氏款待。至于抬聘礼的崔家部曲下仆,不但得了丰厚的赏钱,王荣也将他们带去了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