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
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54
我浅笑道:“爷不是每日都入宫吗?额娘身子骨如何反倒又来问我了。”
胤祯白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我就是想从你口中知道啊,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刚要说话,却闻弘暟在身后叫道:“额娘!”
我停住步子,弘暟已小跑着上前,笑看着胤祯,继而转头对我道:“总听阿玛夸额娘箭术如何高超,当年连十伯都是额娘的手下败将,孩儿却不曾见过,今日,特想看额娘射一箭。”
我噗嗤笑了起来,不忘瞪着胤祯,回道:“别听你阿玛浑说,那是你十伯当年让着我而已,不然,我区区一个弱女子岂会赢得了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皇亲贵胄吗?”
胤祯却哼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弘暟这边继续死缠烂打,难得弘明也开口帮腔道:“额娘,儿子也好奇额娘的箭术究竟到如何的地步,能让阿玛也甘心佩服。”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功夫,又闻身后一个声音淡淡地透着一丝不屑道:“好便是好,又有何可谦虚的?怕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胤祯的目光骤然转冷,我暗暗捏了他手背一下,转身笑看向弘春,看地他倒有些不自在,转移了目光。
“我记得,大阿哥自小跟随谙达习射箭,到如今,也有七八年了吧。”
弘春孤傲地点了下头,碍于胤祯,才恭敬地回道:“已七年有余。”
我点点头,走上前,“很好,我自幼没学过什么别的,只一门心思学射箭而已,虽没练过那些年,但也下了些苦功。而这几年因为身体的关系许久未曾碰过弓箭了,倒真有几分怀念。既然今儿个大家都有这个兴致,不妨试试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否拉开这弓了。”
边说着,我已用余光审视了一遍他们几人用的弓箭,弘明的大小正适合,便借握在手中,朝弘春一笑,“今儿个,大阿哥同我比试一把如何?顺便也让你阿玛考校下你们的学艺。”
正文 第 90 章
弘春愣了下,目光一触及到我,旋即便像我身后的胤祯看去。看不见胤祯的表情,然猜也猜到了,此时一定是眉头紧锁。
我暗叹了一声,侧头吩咐绮色将我回来时顺路在首饰铺买的一支银簪子拿来,对弘春道:“大阿哥年纪也不小了,你阿玛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收了你额娘。如今大阿哥身边也应该有个人了,这支簪子虽不算名贵,样子倒也别致,你若赢了我,这簪子你便可以拿去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可好?”
我知道,紫鸢虽然明面上从不争什么,可是若说她心底里对我没用怨言是不可能的,弘春自小被她带大,多多少少总会受其影响。而我适才言谈间对紫鸢的不屑之态显而易见,弘春又素来是好胜心强,一定会被激出来应战。
果然不出我所料,弘春将手中的弓箭一横,回道:“那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得不说,弘春并不是我想象中般徒有虚表,胤祯将他傲气凌人的性子传给了他,同时也将满身的武艺也传给了他。
一招一式酣畅淋漓的动作,华美又未必不实用,只听离弦之箭“嗖”地一声,稳稳地射在了箭靶地红心处。
这次,我们比的是连射三支箭。而弘春,每一支都没有丝毫犹豫地射在了靶心上。
我悄悄朝胤祯竖起拇指,他的脸上却未见丝毫得意之色,只是攥住我的手,旁若无人地低语,“你究竟心里做何打算的?想赢还是想输?”
我“噗嗤”一笑,看着他道:“你还真把我当成多厉害的人物了,我只能说,上次赢了十哥,是我走运,这次……看天意吧!”
扳指套进食指的间隙,我一瞬间失神,仿佛又看到那年中秋夜上,胤祥映着明亮月色的出尘姿容,便是那样一个风姿卓卓之人,如今却被病痛缠身,也不知此生,他还能再骑马吗?
“额娘怎地还不射箭?”弘春在一旁出声问道,眼中闪烁着几丝得意。
我稳了稳心神,掂量了下手中的弓箭,微侧了头瞄准前方的那枚红心。过了一会儿,偏头对胤祯笑道:“你说,咱们今晚晚膳吃雁子好不好?”
话音落,只听寂寂天空中传来“嘎嘎”几声悲哀的雁鸣,转瞬,有三只雁子掉了下来。
对面五个男人都眨也不眨地瞪着我,还是胤祯率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我斜了他一眼,将那银簪子送给弘春。
“没射中红心,我输了,这簪子现在是你的了。”
弘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偏偏也是个犟脾气的,愣是不收。
最后还是胤祯一声令下,他才收了。
这些年,罗延泰和胤祯走得也算近,常常来府上,偶尔也会带着清琳过来。我记得多年前,她和弘明也算儿时玩伴,应该会相处地很好。而且近来几次观察清琳,她对弘明也是有意思的,偏偏弘明却总是借念书为由,躲着她。
那日,清琳在我那儿等了一个晌午都未见弘明来,用过午膳便凄凄惨惨地回府了。
我一时心血来潮,闲闲地散步便散到了弘明的住处,尚未踏进院子,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可是当真?那梁山伯同祝英台同窗三年竟不知她是女儿身吗?祝英台遇上这等痴傻之人,一片芳心倒付诸东流了。”
“非也非也,梁山伯并不是痴傻之人,他对祝英台也是有感情的,得知她本是女子后,便带了信物上门求亲,奈何被祝家所拒,悲愤交加,一病不起,英年早逝。而祝英台被逼嫁入马家,花轿途中行至梁山伯的坟茔,祝英台下轿哭拜。许是上天可怜这对苦情人,梁山伯的坟茔此时竟缓缓而开,好似一直在等待她来一样,祝英台便义无反顾跳了进去。坟茔复又合拢,只有一对蝴蝶翩翩飞起。这便是民间传说中的‘梁祝化蝶’。”
话落,再无其他声音传来,我侧耳留心去听,良久只闻一声女子娇弱地叹息,忽而又是一声惊呼,“啊——”
“怎么了?”另一个声音急切地问道。
“还不都是你嘛,讲了一个这么悲惨的故事,瞧我都听得入迷了,针扎了手指头都不知道。”
“瞧你,打络子编绳结时伶俐地很,偏偏绣个荷包,这都戳了几个洞了?”
女子显然不服气地一哼,“针尖这么细,扎一下自然疼了,你看,还流血了呢。烽火_中文网”
“可不是嘛,我瞧瞧……”
屋内的声音一时消失,任我如何摒心静气也听不到,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格斑驳地洒落进来,着了一身樱桃色斜襟小褂的红线正斜倚在炕几上,一手攥着未绣完的荷包,另一只手则……被弘明握住,用纱布小心翼翼地缠绕着。
我从未见过这样神情的弘明,低眸凝神的专注,阳光落在他的眼中,眨眼间便化成缕缕蜜色,暖地让人心中一颤。
两个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谁都没留意到我进来,若不是弘明的小跟班乔砚正端了盒点心果子进来瞧见我,向我请安,也不知这似融进画里的两人何时才能发现我。
“奴才给福晋请安。烽!火_中!文~网”红线慌慌张张地抽回手,下地向我请安,弘明虽亦是诧异,贵在矜持些,请安的同时不经意地将红线护在身后。
我没叫起,只是走过去拿起红线绣的荷包,扫了眼花样,心道还好是梅花图案的,不是鸳鸯。
绕过他们二人在椅子上坐了,乔砚上了茶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我抿了口茶,打量着那个被我带进府中从此改变一生命运的小丫头,转移六年过去,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恍惚中竟有几分宛澜当年的风姿。
想到宛澜,心不可谓不痛,继而又联想到她们相似的命运,免不了生出些同情。
弘明见我不言,抿了抿唇,开口道:“额娘,是儿子叫红线为我——”
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倒先要把什么都揽下了,”我看向红线,道:“看来二阿哥对你果然不一般。”
闻言,红线顿了一顿,说:“福晋,奴才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做何他想,自从奴才进府以来,二阿哥对奴才一直照顾有加,奴才心中感激,只求能在二阿哥身边伺候一辈子。”
我微眯了眯眼,不理会一旁暗自攥拳的弘明,问道:“这可是你的心里话?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她想了想,未言,弘明却道:“我要的不是一辈子伺候我的丫鬟,我要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坚定不移地目光看向我,望着这般青涩却倔强的眼神,仿佛回到多年前,亦有个人曾这样看着我,对我说:“你只能是我的。”
光阴荏苒,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话的人、说话的人都老了,那些声音却都年轻着。
我微微一笑,笑地连自己都仿佛能听见荡漾在心田的欢愉,“我也没说我不准,可是她却不对我说真话。”我扬了扬下巴,对着红线。
她呼吸一滞,呐呐地不知要说什么,我已起身道:“罢了,我今日走这一遭,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你们两个以后,也要注意避嫌,这里毕竟是贝子府。”
刚踏出门口,但闻弘明在身后唤了一声“额娘”,我微侧了头,没等来要等的声音,径自向前走,忽听一人跪在地上道:“福晋,奴才是真心喜欢二阿哥的……”
抹去的笑意再次爬上嘴角,我偏过头道:“我知道了,记住我刚刚说得话。”
“额娘!”弘明追了上来,拦住我的去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忽而一撩袍摆跪下道:“儿子从未求过额娘,今日只求额娘能答应儿子刚刚的请求。”
我轻叹了一声,由心底心疼这个孩子,偏偏他和他阿玛一样执着倔强,明知道不可能的事,非要坚持下去。
“弘明,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
他猛然抬头看向我,自嘲道:“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就是我必须要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吗?为何我不能选择我喜欢的人?”
“因为你没得选,”我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远处的青天叹道,“不止是你,包括你阿玛,还有你皇玛法,他们都没得选择。”
出了弘明的小院,转身的间隙却见墙外一晃而过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然而那时,我只顾想着弘明的事,未再有心思想其他。
正文 英雄出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久居深宫的皇太后病终不愈,薨。
雪,湮没了城,满目皆是苍白凄凉,即将到来的新年也无一丝一毫喜庆的气息,只有白色的灯笼高高地挂在屋檐下,随风轻摆。
因为皇太后的离世,皇上忧心不已,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日渐不豫。宫里出出进进的人虽多,然不论皇子还是宫人,皆着一身缟素,看得人心里也是凉凉的。
朝堂之上,亦是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早先皇上三次亲征准噶尔,虽最终打败了噶尔丹赢得了几十年的太平天下,然而近几年,噶尔丹那不安分的侄子又蓄势待发,兴兵作乱。
胤祯很少同我提及这些,若不是近来见他常常眉头深锁,兀自想事情想得出神,我怕是也不会过问。
“怕是又要起战争了吧?老百姓就过不了几年安生日子。”我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胤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地放在棋盘上的一处,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乱世方出英雄。”
闻言,我放下正暖手的手炉,起身挨到他身边,端详着他自己同自己设下的棋局。下棋这种耗时间又耗心神的东西我是从未花过心思琢磨地,奈何嫁进了“狐狸窝”,多少也沾了点他们的“仙气儿”,见胤祯举起一子,胸有成竹地落下,立时扭转了全盘局势。
“这一子落地妙,原本一盘散沙的局面,眼下竟因它而环环相连,完全牵制住了另一方。”我由衷地赞叹道。
胤祯却并未因为解开了棋局而露出喜悦之色,反而眉头皱地更紧。小丁子适时从外面进来,说宫里来人,宣胤祯入宫议事。
那之后,胤祯告诉我,说皇上已经在朝堂之上针对西北战事做出决断,即刻派兵援藏。
原以为这次有了皇上的全力支持,平下准噶尔并非难事,与胤祯说了听,他却笑我将那策妄阿喇布坦想得过于简单了。
“西北民风彪悍,尤其是草原上长大的男子,各个都骁勇善战,当年皇阿玛费尽多少心血才打败了噶尔丹,那策妄阿喇布坦虽不及其叔,然而他既有胆色敢带兵侵藏,必是做足了准备,如今皇阿玛派了色楞和额伦特,我只怕这二人会轻敌……”
我想了想,却嗤笑道:“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皇阿玛也不是随意用人之人,必是有把握才命了这两人去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缓缓说出这几个字,对我道:“罢了罢了,但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