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60
  也许,幸福于我来说,真的很短暂,在尚来不及从胤祯带给我的甜蜜中清醒过来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仿若披了一层秋雨带给我满身的寒凉。
  兆佳心芜有了身孕。
  我未等来属于我和胤祯的宝贝,却等来了别人的。
  还记得初闻时,正是我们从塞外回府的当晚,难得凑在一起用晚膳。
  我扫了一眼坐在紫鸢身边的弘春,一周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倒很听话,正由乳母一勺勺喂着软糯的米粥。云瑛怀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许是她原本便瘦弱的关系,并不怎么显怀,而心芜——
  席间,她对着满桌的菜肴频频皱眉,尤其是布菜的丫鬟将肥腻的肘子端到她面前时,更是侧过身子干呕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停了手中的筷子看向她,从我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瞥见紫鸢眼中的狐疑和云瑛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旋即无踪。
  气氛瞬间凝固。
  紫鸢转过头目光时,已是一脸关心,“爷,是不是要传位太医过来瞧瞧,看心芜妹妹这样子,怕是……”她用余光扫过我,续道,“怕是有喜了吧……”
  “啪——”胤祯手中的筷子掉了一根,小丁子吩咐人再添置一双的功夫,胤祯已不易觉察地攥住了我的手,没用多大的力气却捏地骨骼生疼,我忍住挥开他的冲动,怒视他。
  什么意思?抓错人了吧,现在怀孕的人又不是我,他这么紧张地抓着我做何?
  “爷……”心芜小心翼翼地开口,“妾身想必只是——”
  “陈管家,去请太医。”我打断她的话,默默将手自胤祯手中抽出,再看向心芜时,语气难免生涩,“这种事乱猜不得,你又没有经验。”
  闻言,她红着脸垂下了头,我心中冷笑一声,又道:“都愣着做什么,再不吃菜可就凉了,府里添丁进口,也是喜事。”
  我重执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青菜,刚递到嘴边,胤祯已起身离席而去。
  那三个女人倒是很有默契,视线一致地看着他离开,又垂下头各怀所思。
  许是乳母不当心,喂粥的时候烫到了弘春,弘春咧咧嘴巴哇哇地哭起来,紫鸢忙心疼地抱起弘春喝斥了两声乳母,起身告退,急急回了院子。
  很快,云瑛和心芜也回了,只剩我一人对着满桌味同嚼蜡的饭菜。
  晚膳撤了不久,太医便被请到了心芜的院子里,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果然如猜测的一般,有喜了。
  看着太医向我贺喜的模样,我觉得特滑稽,我又不是那孩子的额娘,更不是阿玛。等着听贺喜的人此时还倔强地矗在书房里不出来呢。
  命陈富送走了太医,又嘱咐了人按医嘱抓了几副安胎药煎给孕妇喝,这才转身去书房道喜。
  书房只亮着一盏灯,秋蝉将熬好的紫米粥和四碟小菜放到桌上便和小丁子齐齐退了出去,只留我们二人。
  “太医已经请过脉,两个多月了,母子平安。心芜的身子骨比云瑛要好些,不过头三个月还是照例要多留意。今儿晚了,明日我再安排些人送到她的小院去,平日里只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定是不够精细,还要准备些——”
  “玉儿……”
  一直背对着我站在窗边的人终于舍得转身面对我,却在瞧见我的神色时怔住,所有的话生生吞咽了回去,上前抱住我,斟酌了半天吐出一句“对不起……”
  瞬间有水雾遮住了视线,我抬头眨巴了眼睛,强自笑道:“这话要是让皇阿玛听到了可会不高兴。胤祯,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你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以后也不会只有我的孩子。你放心,我对弘春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他们都是你的孩子,我能接受一个为何就不能接受第二个第三个?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答应我。”
  感觉到他用力点了点头,旋即又补充道:“我会答应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想了又想,终于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四个女人玩纸牌刚刚好,真的,再多一个人恐怕没地方坐了……”
  他一怔,似没料到我会提这个要求。
  我黯然垂头离开他的怀抱,“如果为难就……”
  他忙重新揽我入怀,深呼吸了一口气,叹道:“玉儿,你曾说你嫁给我是何其有幸,从未后悔。而我得妻如你,今生亦足矣。”
  胤祯,如果有来生,只要我一个,只和我长相厮守,地老天荒,好吗?
  正文 天之赐
  西郊,九月末,红叶似火。
  沿着蜿蜒而上的石路缓步而行,偶然回首间,将旖旎秋色尽收眼底,整个人似浸在暖黄的阳光里,只轻轻的一个呼吸,都蘸含了清新的草木香气。
  走在前面的胤祯终于忍不住回头叹道:“就你这速度,等咱们上了山顶,怕已经日落了。”
  我抬头一笑,“日落了正好,没看到山顶日出,看看日落也好啊。”
  虽这么说,我还是轻快地跳上两级台阶,胤祯见状,一把扶住我,嗔道:“当心!”继而瞥见我眼中的笑意,亦摇头笑了起来,“罢了,还是我牵着你吧。”
  “这就对了嘛,谁叫你只顾自己爬山,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的?”我举起十指相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要握紧了,否则等你再回头的时候,兴许我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手被他突然用力捏住,我皱眉呼痛的同时,望见他煞白的脸色,心忽地一疼。
  不过就是一句吓唬,他倒如此紧张,瞬间,心中又溢出丝丝甘甜。
  “胤祯,我——”
  “我会抓牢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松开我的手,只要我转身,就会看到你在我身边。”
  他说得郑重其事,我亦听得心惊胆战,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而出。
  点点头倚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总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直至,沉迷……
  那日在西郊赏枫直到日暮才依依不舍地下山而归。胤祯答应过我,每一年秋枫落红时,都会带我来此,将来还会带上我们的孩子。因为是行宫别苑,鲜有杂人出没,所以置身于黄栌红枫,蓝天白云之间,总有一种身于世外桃源之感。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枕着胤祯的肩膀沉沉睡去,对未来,从未如此期待过。
  当然我也明白,我们能彼此聚在一处的日子并不多。胤祯早已不是那个只在上书房读书的少年皇子,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同胤祥亦越来越得皇上的器重,常常出入乾清宫同朝臣一同议事。
  即使回到府中,书房的灯也是经常一亮便是深夜才熄。
  而我,也每每等他处理完公务才去安置。即使早早睡下,待他回房时,还是会醒来。为此,他颇为懊恼,怕自己扰了我休息,于是忙碌到深夜后,便在书房歇下。
  这样没过几日的一晚,亥时刚过,他推门而入,脱了外衣挤上床,我往里侧避了避,却被他伸手一捞抱进怀里,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气,我虽打了一个冷战,仍忍不住笑起来。
  “还笑,都是你干的好事。”
  虽这么说,我却听得出,他一点都不恼,甚至还有些……开心?
  ——几日前,我打着查看府中财政收支,减少不必要开销的幌子,随意翻了翻账簿,如是对陈富说:“爷的俸银虽不少,但平日里能省则省,像书房这种夜晚没人住的地方,灯油、木炭的供给却和正房相等,没得浪费了,省下来一半送去芜主子院里吧。”
  陈富自是不敢说什么,依命行事。
  当晚,亥正时分,书房里便有这么一段对话。
  “小丁子,再添些灯油过来,火盆也置两个,烧得旺些。”
  “爷,今日的份例刚好用完。”
  “份例?书房何时有过这规矩为何我不知道?”
  “呃……福晋今儿晌午时刚定下的……”
  “……”
  胤祯整日忙于政务,我这个当家女主人自然也不好意思闲着,慢慢开始接手府中上下大小事务。陈富素来办事妥帖,事无巨细打理地井井有条,有他在一旁辅佐,我上手地倒也快。
  所以尚有空闲时间来操心些别的事,比如,做媒。
  当胤祯告诉我陈富对秋蝉有意的时候我还是蛮惊讶的,后来试探了几次秋蝉,果然平日爽利的她也有脸红害羞的时候。之前我还怀疑过秋蝉对胤祯有别样心思,如今想来倒是我多心了。
  以陈富的人品,我自然放心将秋蝉交托给他,更何况他们还是两情相悦,牵红线这种事儿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秋蝉的好事定了下来,我又开始琢磨起宛澜和绮色。胤祯说过绮色的身世,原本定过一门亲,对方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奈天不从人愿,成亲前男方得了重病过世,绮色便立志守节。
  既已如此,我也不好再勉强什么,毕竟那是她的终身幸福,应由她做主。
  而宛澜……想到当时我随口一提,她陡然变色的脸同秋蝉那次一样,我便心中有数,也许,她心中已有了人。
  不知,她心中的良人又是谁呢?
  然而,我已没了那等闲情逸致再去操心别人的事,因为另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或者说是人,将我原本的生活全部打乱。
  许是连着两个多月来一直忙于照顾各位孕妇以及张罗陈富和秋蝉的婚事,常常感觉力不从心,且比往日要嗜睡地多,连食欲也随之减了不少。我一直以为是劳累过度再加上秋季困乏的缘故,只道过了秋就好。谁料等到叶子都落了,雪也下了两场,仍是未见丝毫起色。
  所幸的是,气色倒没那么差,明明没什么食欲,也没见身子有任何清减,似比往日还重了些。
  因为没胃口,所以总挑些酸酸开胃的东西来吃。这日,府里的梅子都已吃完,我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些秋蝉晾晒的山楂干,遂抱着罐子窝在榻子上边边吃。吃了一半,困意来袭,像往常一样捧着书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中被腹内一阵绞痛疼醒,冷汗涔涔而下,疼地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翻身却从榻子上滑了下来,顺带碰倒了桌上的花瓶。
  宛澜闻声进屋,见状惊得大呼小叫,一边过来扶我一边喊人,人来了不少,而首当其冲的竟是胤祯。
  “玉儿!”他一把抱起我往床边走去,脸上亦是惨白一片,轻轻将我放在床上躺好,转头对屋子里的人怒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
  众人打了个寒噤,素来伶俐的小丁子此时也有些舌头打结,“陈……陈管家已经去请了……”
  “胤祯……”我紧咬着牙,勉强才能说出话来,声音细弱地骇人,“我……没事的,怕是吃坏了东西……”
  听我这么说,他紧皱的眉微微松了些,仍是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对,没事的,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一定没事……”
  他反复在我耳边念叨着,许是起了作用,疼痛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秋蝉、宛澜和绮色轮番为我打水热敷,勉强撑到了陈富将太医请来。
  “臣给——”
  “免了,快过来给福晋请脉!”
  胤祯一把将刚进屋准备请安的李太医拽到床边,李太医被他这用力一拽显些跌个趔趄,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弓着身子为我诊脉。
  半晌,搭在腕上的手指收回,李太医轻舒了一口气,向胤祯回道:“福晋只怕是吃了些易流产的食物以致腹痛有滑胎迹象,幸而所食之量不重,暂无大碍,容臣这就开一副安胎药与福晋服下。”
  李太医的一席话说完,屋内静地落针可闻。
  我怔怔地望着胤祯,他矗在床边也是一副惊诧地模样,随即俯身抓过我的手,欲言又止,转头看向李太医。
  “可是不曾断错?福晋当真有孕了?”
  李太医眉头一皱,“臣行走太医院二十余年,喜脉自是不会看错。况且福晋已有近三个月身孕,脉象明显,哪怕是初学医之人,也——”
  “小丁子,打赏!”胤祯打断他的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咧咧嘴巴想笑,似想起了什么,又道:“请李太医移步前厅开药方,务必用最好的药材,我要保福晋母子无虞。”
  小丁子带了李太医出去,屋里其余人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变中醒转过来,纷纷向我和胤祯道喜,随后俱退出屋子,只余我们二人。
  闭目倚在他的怀里,之前折腾了半天早已浑身无力,虽仍疼痛,却被从天而至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轻轻附上小腹,不敢想象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孩子,竟然已经快三个月了,我却一点都未感觉到。
  手背上覆盖了一层温暖,我低头看着那只大手握着我的。这应该是第一次,我们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玉儿,不准你再这么吓我了。你可知道当我进来时看到你的样子,我有多害怕?”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