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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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47
是个新手。
我站在门外,先是假意咳嗽了一声,没听到里面的动静,疑惑着用长杆推开那扇半合的门,一脚迈了进去。
大敞四开的窗边书桌上,正有一人埋首伏案,被镇纸牢牢压住的宣纸被风一吹,哗哗作响。
待看清那个熟悉的身影,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旋即又提了起来。放下灯几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严,转身绕到桌后,轻轻去推那人。
“醒醒,怎么就这么睡了?”
他很快被我推醒,似是并未睡的样子,因酗酒而泛红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了半晌,随后推开我径自站了起来,嚷着,“小丁子,死奴才滚哪儿去了!爷让你去拿酒你掉酒缸里了?”
见他这副模样,不见得真的喝了不少,似还保留着几分清醒,而那放浪形骸却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他往椅子上按,没好气地道:“八爷府上的酒有那么难喝吗还要什么酒?一府上下都睡了,偏你在这儿嚷嚷,扰人清梦!”
我虽和胤祯同岁,然这两年来,他的个子不断在长,已超出我一头,喝过酒的身子又重,我推了几下,他都只是倚着身后的书架,丝毫未动。
他却反抓住我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打量我,“所有人都睡了,那你怎么没睡?你是梦游游到这里的?”
一丝光芒自眼底闪过,他又靠近我一寸,几乎肌肤相贴,温热的唇瓣隔着发丝落在我的耳垂上,含糊不清地低语,“还是你心里记挂着我,所以睡不着?”
“你——喂——”反驳的话来不及说,我只觉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起放到了书桌上。
原本便打算睡觉的,所以只着了亵衣,披在外面的斗篷只系了领结,此时被他一扯,光滑柔软的缎子立刻散了开去。不及我伸手去拽,他已欺身压上来,一手按住我反抗的手臂,一手则在我身上胡乱抓扯着。
“玉儿,你心里是有我的,有我的……”他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一路落在我身上或轻或重的吻慢慢下滑。
“啪——”地一声脆响,挣扎中不知什么打翻了,像水般流到了腰侧。我转过头,恰见原本摆放在笔架旁的砚台此时倒扣在桌上,黑色的墨汁溅落在四周,不断地向我身下流淌,牙色的亵衣已弄地脏污不堪。
“哗啦——啪啪——”又是一声声书本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
他伸手一挥,扫平了桌上其余的障碍物,哪论其中有没有怕碎的玉印,亦或是会被弄脏的奏折。那双如火焰般燃烧的眸子,此时此刻,除了我,怕是再装不进其他。
被扯开的衣襟已遮不住露出的雪白肌肤上那斑驳的红痕,我放弃徒劳的挣扎,一手勉强抵着他的肩,强自笑道:“爷就算不顾及妾身的面子,也要顾及您自个儿的吧,敞开着大门,让路过的奴才瞧去了,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爷若是急着要泻火,妾身这就扶您回房去可好?”
话音刚落,他的动作猛地停住,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迅速从我身上抽离,紧蹙了眉头望着我,清明的双眼不含一丝醉意。
“你一点都没醉。”我陈述着这个事实,起身飞快地系上扣子,将散乱的青丝拢到一侧。
“是的,我没醉,可是我倒希望自己醉了,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你是我的妻子……”
他伸出手覆上我的脸颊,轻柔地抹去上面的潮意,“哭什么,我又没真对你怎样,即使怎样了……幸好没有,幸好没有……”他反复念叨着,垂了手,转身朝里面走去。
因为书房里放置的基本都是书,不宜置火盆,冬日里便耐不住寒,胤祯便叫人将书房阔出一块来,特意铺建一条火炕,已备累时小憩来用。
“你回房吧,今晚我就在这儿歇了。”
轻吐了一口气,我拽起散落在书桌上的斗篷,走到门边,转身欲将门合上,忍不住抬头向里面望去一眼,只见他已闭目侧卧在条炕上。
摇了摇头,又进得屋子,走过去轻轻推着他,“喂,别就这样睡了,外衣不换,鞋也不脱,连被子都不盖,你想生病还是怎么着?”
仿佛真应了我的话一般,手刚触上他的脖子欲帮他换下外袍,却被他身上的火热灼了一下,猛地缩回手,随即又覆上他的额头,同时摸了摸自己的,果然滚烫地很。
“胤祯——胤祯——”我跪在炕沿一声声唤着,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一哼,紧皱着眉头,显然难受地紧,却因为发烧而陷入昏迷。
我急地回身跑到书房外,四顾无人,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道:“秋蝉,小丁子,陈富,都死哪儿去了!有人没有!”
话音未落,小丁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跑地上气不接下气,边抹着汗边问道:“福晋,怎么了?”
见到他好似见到救星般,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急道:“去找太医……不是……找大夫,把京里最好的大夫全找来,爷病了!”
闻言,小丁子脸色唰地一白,转身就跑,边跑边唤人。
远处有灯火亮起来,隐隐有人声响起,都朝这边聚拢而来。我倚着门定了定神,回到炕边,半跪着身子,执起他的手,冰凉的手心触及到他的火热,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掉下,顺着彼此的指缝流入掌心。
胤祯,胤祯……
正文 敛锋芒
子夜时分的书房从未点过这么多的灯,也从未来过这么多的人。我站在炕尾,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夫为胤祯把脉、又翻了下眼皮,查看着舌苔。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很快的时间,大夫转身对我胸有成竹地说道:“脉象浮紧,舌苔薄白,必是风寒无疑,老夫这就开副解表散寒的药方,多熬煮些姜粥,待热气散了就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心道还好只是风寒。正要叫陈富送大夫去开方子,不料那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谨慎地续道:“不过依老夫仔细观察,十四爷恐是劳累过度,又遇天寒地冻,邪风入体,酗酒后造成的后脑积压头痛,如若不谨而慎之,发热持续不退,夜间盗汗不止,咳嗽加速,怕是会从风寒转移到痨病上……”
痨……
只觉身子恍惚了下,险些滑倒,身后的秋蝉忙一把扶住了我,小声道:“福晋切莫心急,大夫只是说有可能……”
秋蝉说的没错,胤祯的身子素来不错,听说从小到大,除了风寒外并未生过其他的病症,痨病……一定不可能。
待送走了大夫,一直站在角落里未出一声的紫鸢一步走过来,坐在炕沿上,纤细的手指搭在胤祯的额头上,轻轻地唤了几声,胤祯依旧昏迷不醒,皱着眉头紧闭眼睛,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紫鸢,你带着弘春回房吧,弘春还小,过了这屋子里的病气可不好。”
话音未落,她转过头默默望着我,眼底泛红,素来娇美的脸蛋此时愁容满面,梨花带雨,而那眼中的幽怨也更加分明。
她只是这样看着我,然后转过头去,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秋蝉见此,凛了目光,上前一步恭敬中带着几分压迫似的说道:“鸢主子,时辰不早了,为了大阿哥好,还请鸢主子回去休息。”
紫鸢头也不回,起身走到旁边,将帕子在水盆里绞了,折叠地整齐搭在胤祯的额头上。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儿守着爷。嬷嬷,带大阿哥回去。”
乳母抱着睡得正香的弘春,不知所措地看看我,又看看紫鸢。
我微微一笑,走过去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弘春。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已比满月前好看多了,眉眼已然长开,明显更像胤祯,睡着时紧皱在一起的小眉头似乎在向我们证明,他长大后一定也是一个别扭的男孩。
弘春一被我抱起,紫鸢便从炕沿上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我。
我轻拍着弘春的背,同样看着她,却是对秋蝉吩咐道:“带着乳母去我房里,再找人把大阿哥平时穿的、用的,一样不差通通带过来。”
“你要做什么?”紫鸢急了,过来要抱回弘春,我微侧了身避开,慢慢扫了她一眼,“你说,我要做什么?既然你要留在这里照顾爷,我这个当家主母也不能闲着不是?自然要帮你分担分担,况且……”
我低头一笑,伸出食指逗弄着弘春,修剪整齐地指甲有意无意地轻滑过他柔嫩的脸颊,明显地听到紫鸢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不行,心里小小地邪恶了下。
“况且我素来喜欢孩子,大阿哥又生得这般好模样,我早就想放到我房里养了,想必爷也会同意的,你说是吗?”
紫鸢看着我,继而低头看着熟睡中的爱子,拼命绞着双手。想必心里亦是挣扎万分。末了咬着牙一扯,险些扯断了手串,转身对乳母道:“咱们走。”
乳母从我手中抱回弘春,小家伙折腾了这么久,依然睡得香甜,殊不察在我和他的额娘这场毫无硝烟地较量中,他是很重要的参与者之一。
生为皇室中人,往往就这样沦为无辜的砝码和牺牲品。
紫鸢隐忍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见到弘春完好无恙,上前一步轻声对我道:“尹弄玉,我之前倒真是低估了你。”
我回以一笑,纵比不得她千娇百媚,自认也算清丽可人。
“不是高估就好。”
她微一愣,旋即笃定般地看着我,眼中有小小的得意,“‘花无百日红’,我倒要看看爷能独宠你到何时?”
“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很酸心,”我侧过身,懒得再跟她没玩没了地斗嘴下去,一摆手在炕沿坐下,“秋蝉,送夫人和大阿哥回房,若是无其他事,不要惊动夫人了,免得给大阿哥过了病气。”
送走紫鸢一行人,将其他的下人也都遣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身边只留了秋蝉和小丁子。
秋蝉走过来,帮我重新为胤祯换了冰帕子覆上,忍不住叹道:“福晋刚刚好气势,奴才险些都不认识福晋了。”
我强撑的身子在紫鸢离去时已疲软了下来,半宿没睡,又心惊胆战地等大夫为胤祯诊脉,早已累极。若不是紫鸢刚刚那样做,我也不会使用我素来不齿的手段。
“秋蝉,我是不是很坏?”
秋蝉望着我,轻摇了摇头,“奴才自小长在后宫,尔虞我诈见得多了,福晋是什么样的心性,奴才自然知晓。其实,鸢主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都因为了同一个男人罢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争斗,是永不止息的。”
我轻叹了一声,回头望着病中的胤祯,忍不住怨念,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如若,你只是一介布衣,如若,没有皇权地位,没有这府中上下近百口之人,没有任何牵绊,如若,我们只是隐居在山野中的一对平凡夫妻,哪怕睡得是稻草,吃得是粗茶淡饭,也许,会比现在快乐许多吧。
人性多半贪婪,总想爬得再高,得到再多,殊不知,你以为你最终得到很多,丢掉得却更多。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手臂酸胀地微微抬起好似提着千斤重。好在,反复更换了半宿的凉斤,胤祯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虽还有些低烧,已不似昨晚那般滚烫地吓人。
“福晋,您也熬了半夜了,吃点东西回屋歇着吧,这里有奴才伺候着,一定仔细小心着爷。”
秋蝉端来饭食,我瞥了一眼,半分胃口都没有。宛澜在旁边看得心急,端起一碗粥强要喂我吃下去。
我挡开她的手,摇头道:“我不饿,也不想吃。”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忧心胤祯是其一,另外的缘由,也是我对他心存愧疚,如若不是昨日他与我负气而走,怕也不会在外面呛了风,又去八爷府上饮酒导致发病。
之前待冷静下来,回忆着大夫的诊断,其他的尚知晓,只有一处“劳累过度,又遇天寒地冻”说不通,遂叫来小丁子询问。他实话实说地回禀我,原来昨日胤祯一气之下骑着马就出府了,没叫任何人跟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回来的时候满身是雪,还开始咳嗽。
正巧八爷府上来人下了帖子请胤祯过去吃酒,他想也未想就去了,小丁子也不敢拦,好在他自个儿也因身子难受,没有贪杯。兴许回来的时候,在马车里吹了风,才加重了病。
说到此,他言辞有些闪烁,双手揉搓着衣襟不敢抬头,我只当他是因没照顾好胤祯怕我责罚,也没太在意。
遣去了其他人,小小的书房里只剩了我们两个,胤祯躺在炕上继续昏睡,我伏在他的手臂上,慢慢摩挲着他的掌心,指尖划过每一块硬茧,再沿着纹路从开始一路走到末端,慢慢延伸到手腕。
胤祯,你这个傻瓜,你要早点醒来,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路要走。
生同衾,死同穴,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煮的稀烂的米粥散发着姜的辛香,沿着瓷勺的边缘,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