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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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55
郎才女貌的一对,十三阿哥本就敬仰玛尔汗大人的才干,这下成了他老人家的乘龙快婿,又很快要做阿玛了,双喜临门,该是很高兴吧……”
我一路自言自语着回了来仪阁,一头栽倒在床上,挂在嘴边的笑容僵地生疼。
礼部侍郎虽然也是个二品京官,奈何是个没什么油水的职位,我舅父又生性耿直了些,是以,完颜家的家宅比我想象中清素不少。
普通的三进院,房屋都有些年头了。家眷都住在最后一进院子里,因为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完颜家来不及准备为我新建一座屋子,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住进了舅父早夭的长女原先居住的屋子。
秋蝉面有不满之色,我也没多在意,反正我也只住几个月而已,不论住在哪儿,都是寄人篱下。
来到完颜府邸的第一日,用了顿算完整的家宴,舅父罗察、舅母和舅父的两个妾侍,以及我的两个表哥和表嫂还有一个表妹,也算全员到齐了。
他们对我的态度,客气中带着生疏,除了舅父和大表哥,其余人都是初见,对于如今突然冒出来的完颜氏的新成员,显然有些不知如何相处。我的皇子嫡福晋身份,于他们荣耀却也尴尬。
当晚回到屋里,我便嘱咐了秋蝉,以后除了佳节推脱不掉,我都在屋里单独用膳好了。
在完颜家的日子清静了不少,偶尔舅母会来嘘寒问暖几句,多数时候都只有秋蝉伴着我。没多久,宛澜也被四福晋送了过来。
我同宫里的音信从此断了,只偶尔从大表哥罗延泰那里听说一些和我相关或无关的,比如,皇上给几位阿哥赐了府邸,胤祥和胤祯也包括在内;四月末,一顶大红花轿从尚书府抬出,又抬入了十三阿哥府邸的大门;五月,皇上去了塞外,不久又匆匆返回,朝堂上风云变幻,一章章弹劾索额图的折子递上金銮殿,曾经只手遮天的索相沦为了阶下囚,不久病死狱中。
而这些还远远没完,六月,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相隔不久病逝,满城缟素,皇子俱着丧服。
我和胤祯的婚期,也因此被延至到九月末。
门稍一推开便被风鼓起,秋蝉忙用身子掩上,插好门闩,抖去身上的雨珠,瞧了瞧窗外阴沉沉的天色,笑道:“这雨都下了三天三夜了还没完,今儿可是七夕,想必牛郎织女也被雨隔在鹊桥两端过不来了呢。”
我专心致志地捏着一把小银剪子站在窗边修剪那盆开得正盛的茉莉花,随口应道:“一年才能见一次,若是因为这点雨却见不成,倒是可惜了。”
秋蝉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忽而痴痴笑起来,“若依奴才说,这花倒是可惜了呢,瞧格格您心不在焉的,这都剪掉了多少好叶子了,险些再把那些花骨朵也剪了去。”
我白了她一眼,放下剪子,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下得正大,溅起一层层的薄雾。
“澜儿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快用晚膳了也不回。”
秋蝉正要说话,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直直劈下,她惊呼一声,一把将我拽离了窗边。
只见院子里那棵老榆树被生生砍断了一条粗枝,横在院子当中,断口处已被烧焦。
“阿弥陀佛,好险好险……”秋蝉念叨着,我却怔怔地望着那断裂的树枝发愣,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果然在晚膳时应验了,因我不便出门,便托罗延泰每个月去尹家的老屋巡视一番。
正用晚膳时,他匆匆过来,说他今日去看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那棵正待茁壮成长的合欢不知何时被雷劈断成两截。
再没了用膳的胃口,我转身回了床上,闭着眼想睡觉,只想这一睡再睁眼时便是九月末。
偏偏什么都与我作对似的,也不知在床上翻了多久的身子就是睡不着,眼前,耳边,浮现的都是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一脸期待的望着新种好的树苗,问我这树何时能开花?亦或是三不五时地出宫,绕着树一遍遍转圈,懊恼地问我,树是不是没长高?
“若是冬天,我们就在院子里烹雪煮酒,赏梅吹箫;若是夏天,可以在这树下置一张草席,焚香品茶,倚月看星……”
音容笑貌仍在,可是那个许诺要陪我赏雪看星的少年,终究离我远去了。
我恍惚坐起身,望着窗外仍然下个不停的雨,披了衣服奔出门口,一路不顾旁人的目光,跑出了完颜府。
滂沱大雨中不见行人,我似又回到娘走的那晚,一个人在街上横冲直撞。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回到了那里,推开被雨水冲刷的大门,幽深的夜色中,合欢树茂盛的枝叶在风雨中飘摇,而那原应在一旁吸收甘甜雨水的小树,却已倒在了泥泞中。
我缓缓走过去,风雨之中,我仿佛听到了并不真切的箫音。顺着那袅袅不绝的箫音往前走,迈上台阶的时候,箫音忽止,我欲推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末了,笑自己竟产生了幻听,这样的天气,又有谁会这般痴傻跑出来?
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我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怔愣着望着眼前完全不该在此出现的人。
他似也没料到是我,平静的眼底涌过丝丝潮意,忽而一伸手,将我拉入怀里。
我的身子已被雨水浇透,不防跌入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的皂角香,闭上眼,似乎一切都未变,我还是那个住在来仪阁的少女,等着他,用八抬大轿来娶我进门。
“胤祥……”我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唤了一声,眼泪竟顺着头上不断下落的雨水一齐阴湿了他的衣襟。
隐忍了六个多月,从皇上震怒下旨到如今,我一直强忍着不哭,毕竟,再多的泪水都难以改变什么。
可是今日,乍然在这里见到他,在他的怀里,我已止不住任泪水喷薄而出。
他抱着我的双臂愈发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他不断颤抖的身子。
我只用力回抱住他,他忽然俯下身来,捧起我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灼人的呼吸紧紧包围住了我,我闭了眼,沉醉于其中,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游弋,一点一滴生涩地回应着他。
他感受到我,吻地愈加激烈,紧搂着我的双手似要将我揉碎在他火热的身体里。
蓦地,他一把推开我,脸色酡红,仍微微喘着气,却不肯再靠近我,倚在门边,只定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夺门而出,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我只觉身子再无半分力气,滑坐在桌边的椅上,伸手触到一抹冰凉,一支玉箫静静地搁置在桌上。
君已去,徒留一地相思。
我摸过那支如红线般牵住了我和胤祥这半世纠葛的箫,紧紧抱在怀里。
我想,直到很多很多年过去,我的身边有伴我一生的爱人,有膝下承欢的子女,冲淡了这一段韶梦年华,冲淡了那个埋在心底的身影,都不可能抹去,他最后望着我的那一眼。
九月末,京城落黄满天,我却成了这九月最美的新娘,一身红妆,坐上了八抬花轿,游遍半个京城,在喜庆的鞭炮声中,迈入了十四阿哥的府邸。
“嗖嗖嗖”地三声,羽箭穿风而过,射在了轿顶,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和道喜声。
透过红盖头,我清楚地看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挑开了轿帘的一角,随即抽了回去,但听外面有人调笑道:“十四弟,这就急着要见新娘子了?”
接连的笑声掩盖住了胤祯的回答,我不知他说了什么,却可以想象到,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一定也被这满目鲜红映衬地霞光无限了吧。
胤祯,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心底有什么被抽走,再也,抓不住了。
…上部完…
正文 番外篇1(十三)
“我真正喜欢的人,只有胤祯而已……”
她站在我面前,清晰地说出那句话,每一个字却像一支支利剑,毫不留情地穿透肺腑,直直将我最后的一点点希冀全部击碎无遗。
尹弄玉。我忍不住叫出你的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怎么可以这般残忍,在皇阿玛突如其来的下了那道圣旨后,在我跪了整整一日雪地后,面不改色地将我们的曾经全部推翻。
那些朝夕相伴的岁月,竟像是一个笑话,笑话我的痴,我的傻。
原来你心里真正的人是十四弟吗?曾经我以为是的,我看的出,他对你的关心并不比我的少。
他故意用我借给你的扳指气我,那急于在我面前宣告他的所属权的小小心思我若猜不透,也枉为和他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了。
只是,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我还是他?
那年冬至的前一日,随皇阿玛谒陵回来,迫不及待地去了她住的小院子。但见那个青蓝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穿梭,旁边那个堆起的雪人正面向着我微笑,像是她时常露出的笑靥,那一瞬间,好似春天的阳光直射心底。
我突然很怕失去她。
她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自小生活在百花丛中,不论是画中的,还是真实的美人,我见得多了,皇阿玛的妃嫔、哥哥们的福晋妾侍、还有我的姐妹,或是那些常往来于宫中的八旗闺秀,她不过是其中不惹眼的一个,论姿色甚至不如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俏丽。
可是,我的目光却偏偏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是从何时开始注意到她的呢?
额娘离开的那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时,都止不住思念。白日里不敢流露出丁点情绪,怕皇阿玛苛责,怕兄弟们笑话,只敢在夜半时分一个人静静地吹箫。却没料到,还有一个未眠之人,躲在某一处偷听我的心事,更令我诧异的是,竟然吹起了我才奏的曲子。
这个人是有多大胆!
我倚在窗边静听,那人吹的并不好,显然对曲子不熟,想来学吹箫的日子也尚浅,没来由地,我竟取回放好的玉箫,与之合奏。
那一晚我辗转未眠,脑中不断思索着那个偷听人的模样。第二日小粮子奉命查到的结果是,园子里新来了一位格格,就住在承露轩里。
我点点头,这般莽撞冒失,想来也不会是常居深宫之人会做出的事。又叫小粮子打听细一些,是谁家的格格。
想来,便是那时,对她上了心吧。
未曾谋面,却已相知。
小粮子说,那是忠勇侯尹敬林之女,因丧母失怙,皇上体恤,带进了宫中抚养。
尹敬林,我自然记得那个曾经跟在皇阿玛身边的侍卫,眉目清秀,武艺高强,后来在征战噶尔丹时因救驾牺牲,被破格追封为二等侯爷。听说当年皇阿玛智擒鳌拜时的那些小侍卫们都是尹敬林的父亲亲自授其本领,也算是我大清有功勋之人了。
而这样一个将门之后,会半夜不睡觉偷听别人吹箫吗?
有趣。
中秋夜的家宴,我果然见到了她,她隐在兰宁姐妹身后,起先并未引起我的注意。直到皇阿玛单独叫了她上前,我才暗自打量起她来。清秀的容貌,素气的打扮,在浓妆艳抹的妃嫔和格格之间,相映失色。
弄玉吹箫,凤凰来止。
枉她冠了一个这么美的名字,箫也吹得一般,怕是引不来凤凰吧。
我有些失望的饮着杯中美酒,心不在焉地听着皇阿玛对故人的追忆,十哥流露出明显的不屑,我正暗暗发笑,却闻见那一道干净爽利的声音。
她竟要和十哥比试箭术。
我们这些自幼被细心教导的皇子们,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她竟胆敢挑战,不知是天生不畏还是真有其本事。
我开始留心于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十哥的箭术我们兄弟心中都有数,所以对于结果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倒是她率先鼓掌叫好,眼中满满的笑意,似对输赢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她射完箭之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对自己胸有成竹而已。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然站了起来,手中攥着我刚刚褪下来的兽骨扳指,那还是去年木兰秋狝时从我亲手捕获的一只老虎的骨头上截下的,皇阿玛找了工匠在里面刻了一个满文的“祥”字。
额娘说,它是我的护身符,让我贴身带着。不论十四弟如何央求,我都不曾借给他戴过,却在她刚刚推拒了那些玉扳指的时候,主动奉上了我的。
谁都不知道,当她与我四目相对之时,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竟紧张地沁出汗水。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我对着那八个字反复看着,似能看到那个月下佼人,只一瞬,便撩动我心扉。
将那张字条细细地折叠,塞住瓶口,要小粮子将药交到她的手上。不知为何,宴会上无意中瞥见她低头捂着左手的样子,心便疼起来,也不顾这么做有多么不合规矩。
记得在托四哥讨回她父母留给她的房产时,四哥就提醒过我,她纵然有皇阿玛宠爱,奈何身家背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