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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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47
白雀庵?出家?
怔愣间,已有一左一右两名宫女架住我。本就身子难受地紧,她们下手的力道又重,我被捏得疼了,奋力挣脱开她们,起身道:“接我入宫的是皇上,所以,我出不出家太后恐怕也要问过皇上的意思。”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当即驳了她的面子,猛然转过身,又惊又怒地看着我,忽而冷笑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丫头!你脸蛋不及你额娘,连聪慧也不如,她尚知这后宫容不得她,容不得帝王专宠,早早来向我请旨嫁给你爹。如今,我欲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吗?”
“皇额娘,你说得……可是真的?”
蓦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只觉身子一震,太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忽,脸色苍白了下,旋即恢复了正色,对我身后一步步走来的人说道:“自然是真的,其实我早该告诉你,否则你也不会在心里对那个女人惦念了这么多年!你以为,她是真的想做皇帝的宠妃吗?呵,她对这些根本就不屑一顾。当年,她就站在这个位置对我说,她从没想过嫁入皇室,她对你虚以委蛇,全是为了他们完颜氏,她喜欢的,真正想嫁的只是尹敬林那个侍卫!而我,只不过顺了她的心愿而已,太皇太后和我,都不能允许世祖皇帝的悲剧重演。”
感觉到身后的人已走到身侧,寒冰般的气息压过来,我忍不住瑟缩了下,不敢抬头去看。
“原来,朕这么多年都是一厢情愿的,呵……”他发出一声喟叹,自嘲的声音愈发地寒冷逼人。
我不自觉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如冰般的眼神,恍然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梦境,再不会用慈爱的目光看向我,此时的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舔舐着伤口。
“皇上……”德妃有些不知所措地轻声唤道。
他却仿若未闻,只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太后叹了一声,“皇帝,那种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伤心难过,倒是这个孩子——”
“朕自有主张,”他打断了太后的话,走进一步逼视我,突然冷笑道:“完颜映雪不想嫁入我爱新觉罗氏?哼,好,她嫁不得,朕就偏让她的女儿嫁!”
“皇帝!你不会……”太后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却仿若未闻,在我惊慌地注视下,一字一句道:“不过,朕绝不能让你如愿以偿,朕的那个痴儿,还真是一如朕当年般痴傻!而你,竟比你的额娘还要铁石心肠。朕即刻下旨,把你赐给十四阿哥,朕倒要看看,你额娘她还能奈我如何!”
他一把推开我,我脚步虚浮着倒在德妃的脚边,她惊诧地望着我,随即跪了下去,“皇上……皇上……”她涨红着一张脸,低着头的眼中些许震惊和不甘,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嗫嚅着说道,“……汉军旗的姑娘做皇子嫡福晋,怕是还……还没这个先例……”她越说声音越小,用尽最后的挣扎。
皇上冷冷一哼,拂袖背过身,“尹敬林的女儿做不得,完颜罗察的女儿自然做得!梁九功,即可取朕的玉玺来,朕要下旨,赐正黄旗礼部侍郎完颜罗察之女完颜弄玉为皇十四子嫡福晋,择日完婚!”
言罢,他转过头看向我,嘴角划过一抹阴森地笑意,“完颜映雪,你逃不掉的,你欠朕的,朕会用你的女儿来还!”
“哗——”
尚晴朗的天气转眼便是阴云密布,鹅毛般的雪花簌簌从天空飘落,短短一日,竟是飞雪倾城。
然后,又是接连三日的雪,比每一年都来得猛烈,寒冷。
夜色中,连廊檐下的宫灯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遮住了本就不算明亮的灯火。那抹单薄瘦削的背影笔直地跪在灯影下,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似要将其淹没。
邪恶地分割线,抽风番外,与正文无关
“皇上!”弄玉惊呼着,一步步向后退。
康熙邪笑着将她逼至角落,一双手摁在墙上,终于让她退无可退。
“你娘嫁不得,朕就让她的女儿嫁!”说着,他竟一把将她扛至肩头,扔向了龙榻!
“不要,皇上,你会后悔的!”她大声疾呼,他却不管不顾,眼见她的衣衫尽数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她终于失声痛哭出来,“不要啊,娘说……你才是我的亲爹啊!我应该叫你一声‘皇阿玛’……”
“什么?!”康熙闻言大惊,一骨碌从床上翻身下来,在地上急得直转圈圈,暗骂:“嘿,把亲生闺女弄上床,这事儿也只有二月河那厮编排朕的老四干出来的,莫非他是遗传了朕?”忙回头瞪眼道:“你有何证据?”
弄玉哭哭啼啼地坐起身,“我的背上有娘留给我的刺青,要我等见到了皇阿玛,一定要让皇阿玛亲自看一眼。”她背过身,轻轻褪去外衣。
康熙眯着眼,举着一盏小油灯凑过去,只见少女雪白的背上密密麻麻刺了一排斗大的字。他举着灯从上到下一个个字看过去。
立时只觉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地声音,似有人轻拍了下他的肩,颤着音断断续续地轻哼道:“皇上……您还记得……御花园里的……雷阵雨吗?”
正文 前尘散
跪得久了,落在他身上的雪花竟不曾化去,远远瞧见,却似一个雪人,毫无生机。
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住了,紧握着伞骨的手指露在外面,冻得通红麻木,远不及心中生生被剜去了什么般地疼。
小粮子抱着氅衣站在台阶下,亦是一身的白雪,焦急地来回踱着,直到见了我方是一愣,急急跑来,也不知如此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是如何认得我的。
“格格,您去劝劝我家主子吧,这冰天雪地的,主子的腿才刚好,却谁都不听劝地跪了一天,可使不得啊……”小粮子的声音已渐至呜咽。
我轻轻摇头,如今的我,有何立场去劝他?
还是不见的好。胤祥,此生,便是我们无缘吧。
我转身欲回去,忽听小粮子在身后叫道:“主子——”
闻声转过头,只见那单薄的背影便如风雪中的落叶微微摇晃了下,向后倒去。小粮子眼疾手快跑上前扶住他,扯了氅衣盖在他身上。
我犹豫了几下,仍是走上前,举过伞遮住在他的头上,半蹲下身道:“回去吧。”
死寂的眼在瞥到我的一瞬间焕出一抹淡淡的柔色,旋即握住我的手,惊诧道:“你出来多久了,手这么冰?”
他的手心尚温,跪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温暖着我。低垂着的眼睑蓄满了莹润的水珠。我慌忙吸了吸鼻子,慢慢抽回手,只道:“你快回去,你的腿刚好,受不住这个的。”
他的眼睛忽闪了下,忽而推开小粮子,复又跪地笔直,紧抿着唇,漠然道:“我不信,不信皇阿玛会这般绝情。不管是因何缘由,都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我“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扔了伞,指着紧闭的殿门朗声道:“他是皇上,只要坐在那个龙椅上的人是他,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否则,便是人头落地!你想死吗?呵呵,可是我还不想。”
他在我的冷笑中转过头,慢慢站了起来,眼中则是明显地不可置信。小粮子也是惊慌地看着我,张着嘴欲说什么又不敢插话。
我仍是没有罢休,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冷笑道:“这样看着我作何?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除了能跪在这里还能如何?难道你会带我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流浪去吗?也许一辈子都要被追兵围捕,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你会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吗?”
“为何不能?”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抓了我的手这便欲走。
我却挣脱了手,暗暗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续道:“你愿意,可我……不愿意!”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舍不得丢下这里的荣华富贵,还有胤祯,他待我丝毫不比你差,你以为,我竟傻到那种程度了吗?放着堂堂的皇子嫡福晋不做,跟你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瞪圆了眼睛,双手微颤,不一会便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
“十三阿哥,你别再枉做聪明了!”我喊道:“我真正喜欢的人,只有胤祯而已,却气他对我三心二意,惦记别的女子,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惹他恼火,让他回心转意——”
“尹弄玉!”他突然咬牙打断我的话,满眼的哀恸之色似要将我掏空了般。
我低下头,耐心地纠正,“十三阿哥您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呢,皇上已经下了旨,我现在,是完颜弄玉了。”
完颜弄玉,十四皇子的准嫡福晋,从此,我与你,除了兄长和弟妹的名分,再无其他瓜葛。
“哈……完颜……好,很好……完颜……完颜……”
他痴笑一声,重复着那两个字,慢慢转回身,氅衣从他的肩上落了下去,小粮子忙拾起又为他披上,他却一把拽了下来,怒道:“谁准你多事!”
小粮子再不敢惹恼了他,回头瞅瞅我,只抱着氅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不片刻,那萧索的人影便从茫茫夜色中消失了。
我蹲在地上抱着伞,良久都站不起来,风吹着雪花落在眼睛里,我伸手去揉,却见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
抬头迎上那双漆黑的眼,我慢慢起身,福了一福,转身往回走,忽听身后那人叹道:“你又何必这般伤他?”
我停了步子未言,他又道:“想必他现在定是很恨你了。”
我轻笑了声,“恨我,总比恨皇上要好吧。”
他似想了想,说道:“怕是你的良苦用心会付诸东流,十三弟不是那愚笨之人。”
“四贝勒,”我微侧了身子,“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到他想清楚的那日,想必早已放下了。就算如你所说,他明白了我的心意,也不会再来找我,否则,枉为我们曾经心意相属了。”
说罢,我走了几步,只闻他似长叹一声,对着漫天飞雪默默念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天吗?
我仰头望向因为下雪而泛黄的夜空,被飞檐割裂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这道高深的宫墙,已经将我们同天相隔地遥远。或是,那个坐在九霄金殿上的人,才是我们的天。
翻手为云覆手雨,我们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中,纵是皇子,也无能为力。
伴着除夕夜绵长悠远的钟声,康熙四十二年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冬天默默来临。
我整日幽闭在宁寿宫的小角落里,再没了之前数着消寒图上的花瓣等日子的兴致,时间对我来说似乎毫无意义,只盼着没有人会想起我。然世事总是不让人得偿所愿。临到除夕前,我被放回了来仪阁,过了一个安安静静的年。大年初四那日,接了太后娘娘的懿旨,经钦天监选定,六月三十为上吉之日,我和胤祯在那一日大婚。因此,我被遣回完颜家待嫁了。
临出宫前,我跟佟贵妃请了旨,要秋蝉随我出宫。她伴我多年,如今已到双十年华,若留在宫里,怕是要等到三十岁时才会放出宫,不如趁还年轻,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佟贵妃向来对我不错,也没多加刁难便准了。秋蝉收拾了包裹,瞥了眼坐在一旁发呆的我,试探着问道:“格格,出宫前是不是应该去趟永和宫?”
我恍惚了下,对这些规矩素来不太明白,不过我现在既已是德妃未过门的媳妇,去拜别一下也是应该的。
永和宫和承乾宫相邻,没走几步便到了,远远见几个小宫女在一处说笑着什么,似是很开心的模样,秋蝉平日里与她们处得不错,当先两步走过去问了缘由,转身看向我时,脸上已不复之前的笑意。
“这是怎么了?”我问道。
她欲言又止,挽着我的手道:“格格,咱们先回去吧。”
我奇怪地看着她,她终是避不开,只低了头说道:“眼下,十三阿哥房里的瓜尔佳小主子正在里面,早上……太医刚刚诊断出有了一个月的喜脉,德主子很高兴,赏了很多东西下来……”
十三阿哥……瓜尔佳……一个月……喜脉……
一个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进入耳中,半晌才串联起其中的意思。
瓜尔佳氏有喜了,胤祥……要做阿玛了……
“这不是喜事么?瞧你,这是什么表情,仔细被德妃娘娘看见了该责骂你了。走吧,咱们该去贺喜啊……”
我攥了秋蝉的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觉不对,抬头看了看,竟然回到了承乾宫。
“你这丫头,主子走反了路,你也不吱一声。”
秋蝉看看我,微微摇头,“格格,你且看开些……”
我反笑道:“看开?你要我看开什么?要说看开也是该兆佳氏看开啊,昨儿个皇上不已下旨,指了兵部尚书大人的千金给十三阿哥做福晋吗?他们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十三阿哥本就敬仰玛尔汗大人的才干,这下成了他老人家的乘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