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9 00:29      字数:4777
  就这样,原本的南巡人马分成两批,大部分人随着康熙折返回京,只留了少部分亲随同四贝勒和胤祥南下去会那个老糊涂的湖广总督去了。
  正文 亦相随
  天色朦朦胧胧地几近全黑,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小伙计刚刚送走两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倚着门笑眯眯地数着赏钱,转身欲回去时,终于发现了一直徘徊在门外的我。
  “这位公子,可是要住店?这天可就要黑了,客栈也不好找了啊。”
  我迟疑着摇摇头,小伙计见我不住,又不肯离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渐渐变得鄙夷。
  “啧啧……不会是没银子吧,没银子还穿这么好的衣服?切……”小伙计嘴一撇,再没搭理我,转身迈了进去。
  什么人嘛!
  本来我是没想进去的,结果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竟然狗眼看人低,皇宫我都住过了,你这家小小的客栈我凭何住不起?今儿,我还住定了,而且还要住天字号上房!
  包裹往后一背,抬高了腿迈进门槛,走到柜台前“啪”地一拍,手掌火辣辣地疼,面上仍是强撑着,大声道:“小二,天字号上房可还有?”
  那小伙计斜睨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瞎捣什么乱!你又没银子,住什么天字号房?茅房都不给——”
  “啪!”我抬手给他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儿!”
  他捂着脸,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正要骂人,我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龙形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用这块玉佩,别说就这一家,再有一百家一千家,也能买下来。我再问你一遍,天字号上房可还有?”
  “有有有……当然有,客官请随小的上楼。”从里面走出来一名中年胖男子,衣着华丽,想必是客栈的老板,笑眯眯地把小伙计推到一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朝我赔笑着说道。
  “客官来得真是巧,咱这小店天字号房只剩这一间了,喏,就是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
  胖老板在前面引路,走廊本来就窄,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往中间一横,转身都困难,我忍住笑,状似不经意地瞄了眼每间房的门边都挂着一张小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天字一号”、“天字二号”……
  到我那儿,已经是“天字五号”了。
  “站住!”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一扇门开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怒道,“老板,咱们来时可是说好了的,这一层都是咱们包下来了,你怎可让闲杂人等随便住进来?”
  老板显然被那人雷霆的气势吓住了,扭着胖胖的身子蹭过去,讨好地道:“这位客官,我们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啊,难道您让我们把财神爷往外请吗?”
  “萨哈,我不是叫你去准备晚饭吗?你在这儿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那般清亮入耳,我不禁瑟缩了下身子。
  “主子,咱们明明——”
  “行了,我都知道了。出门在外,人家也有难处,天都要黑了,投宿不便,难道因为咱们包下这里,就让别人露宿街头吗?”
  老板闻言,忙点头作揖道:“客官说得正是,客官请稍候,小的这就去厨房安排,叫他们准备小店的拿手菜来。”
  我微微偏过头,粗着嗓子压低了声音道:“也给我准备一份,还有洗澡水。”
  说完,也不理会老板是否会奇怪我的突然变声,推开门窜了进去又连忙关上。
  呼——我终于住进来了!
  饿着肚子赶了一天的路,又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趴在床上不由地感叹,果然,出门在外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
  可恶的小偷!
  我恶狠狠地朝天比划了两下,随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地,也不知这个时候胤祥在做什么。
  吹灭了桌上亮着的灯,我打开门,不及探出身子,眼前晃过一个黑影,一只手便堵住了我的嘴。
  “唔……唔……”我紧张地拼命挣扎,那人却揽着我进了屋子,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小偷?!
  心底闪过这个念头,我抬脚狠狠踢上他的腿,他没有防备,挨了我重重地一记,低声“哎呦”起来。
  “你下手也真重!”
  胤祥?!
  他松开手,摸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我转身去取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上,果然,那张熟悉的脸上此时正阴云密布。
  “你为何在这儿?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随皇阿玛回京了吗?”
  我不敢回答他的问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踢疼了?我帮你揉揉?”
  “回我的话!”他提高了声音。
  我瘪瘪嘴,低着头心虚地说道:“难得出京一次……江南没去成,就这么回京了当然不甘心,所以……”
  “皇阿玛知道吗?”
  我想扯谎,张张嘴见他那副样子,谎话没影了,只好如实招供,“我……趁他们都睡着的时候留了字条偷偷溜出来的……本想跟着你们一路到了武昌再出现,就怕被你们发现了把我送回去,可是谁料……刚出了山东地界我的银子就被小偷扒走了……”
  我已经不敢去想象胤祥此时的表情了,只静静地等候发落。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叹了一声,起身要走,“不早了,你歇着吧,明日还要起早赶路。”
  “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忐忑不安起来,他这副样子,倒不如痛骂我一顿来得心安。
  “生气有何用?你跟都跟来了,难道还送你回去不成?”
  我走过去,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他揉揉我的头,叹道:“还好只是丢了银子,没出别的事,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我心虚地笑笑,“你的眼力也不差嘛,我穿了男装,你只看背影就认出我来了。”
  他不屑地白了我一眼,“要是连你的背影和声音都认不出来,这十三皇子我也别当了。”
  睡了一个安心的觉,早上起来梳洗打扮好,下了楼,便见四贝勒和胤祥正坐在一楼的一张桌前用早膳,随行的四名侍卫则坐在旁边一桌。
  我无奈地走过去,口称给四贝勒请安。
  他只瞥了我一眼,脸色不太好。
  胤祥指了指他旁边的位子,“坐吧,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咱们一会儿就赶路,你多吃点。”
  看来关于我的突然出现,胤祥已经跟他通过气儿了。
  我点点头,坐在一边安静地喝粥吃包子。畏惧着四贝勒带来的压力,我很快吃完,暗暗拽了下胤祥的袖子,小声道:“你们结账的时候,别忘了我那份儿,我的银子丢了,昨晚是押上你的玉佩才有的房间住。”
  胤祥苦笑了下,带着萨哈和另一名侍卫去结账。
  “玉格格胆子真是大,这么做就没想过后果吗?”四贝勒终于发话了。
  我低着头,“当然想过,免不了被皇上责罚。不过我不后悔,只要能在他身边,我知足了。”
  “幼稚,你这样做,也许会牵连胤祥。”
  “是么?那当年萨仁格格放着新娘子不做,一路从科尔沁追随至准噶尔时,四贝勒也是如此想吗?”
  也许这话是大不敬,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为那个从未谋面的科尔沁公主鸣不平,眼前这个人,可曾为她的离去伤心难过?
  当他搂着娇妻美眷享受荣华富贵时,那个为他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又在哪儿呢?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提起那个名字,怔了怔,“胤祥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一些旧事罢了。”我转身上楼,不想多谈。
  一路从商丘到周口,再到驻马店,又经信阳终于在十天后赶至了武昌。其实若不是他们为了迁就我这个半吊子,脚程会再快一些。奈何我只是这两年在塞外学了学骑马,能不从马背上颠下来或者撞到树上和行人已经很难得了。
  到武昌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我跟在胤祥身后,好奇地打量那些前来相迎的大小官员们,猜测着哪一个是皇上口中的老糊涂总督。
  结果胤祥告诉我,总督大人不在武昌,据说在我们到达的前几日,湖南有苗人造反,总督大人带兵镇压去了。因此,接待我们的最高级长官便是湖广巡抚年遐龄。
  当晚,我们一行人便住进了年府。
  晚上,湖北官员们为皇子接风洗尘,却没我这个名义上十三阿哥的“跟班”什么事。我在房里用过晚膳,溜溜达达地逛起了年府的后花园。
  湖北虽还算是北方,却已和南方相差无几,庭院楼阁亦和京城常见的不同,种植的花草树木我大体都不认识。
  在园子里转了转,正打算回屋歇着去,却见游廊尽头走过来一名女孩,生气地嘟囔着什么。
  我走近几步,偏巧听到她说:“有什么了不起,京城里来的皇子,我去看看为何就不行?爹平日都是随我的心思,今日却这般多的规矩……”
  她抬头看见我方住了口,歪着头打量了一眼,“你是谁呀?”
  虽是天黑,月色倒还明亮,伴着园子里的灯火,我看清那个不过七八岁年纪大小的女孩,上身一件粉紫色短袄,下身则是藕色襦裙,团髻上分别缠着两串细碎的珍珠,分外娇俏可人。
  我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地问道:“你是谁呀?”
  她一愣,不悦地撅起嘴,“是我先问的。”
  “你先问我就要先答吗?”我忍着笑意再次反问。
  她不说话了,围着我前前后后转了两圈,仰起小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你也是从京里来的吗?你也是皇子?”
  我低头瞅了瞅自己一身天青色的男式长袍,仍是不答反问,“你看我像吗?”
  她点头又摇头,彻底迷惑了。
  “小姐,小姐,”游廊尽头又走来一名中年妇人,见到那女孩,忙道,“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说罢,她抬头看看我,“你是谁?”
  呵呵,这妇人和她家小姐一样,张口都是问我的身份。想来也是,我穿着一身男装这么晚了在人家后花园里转悠,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不及我开口,那女孩便道:“奶娘,他是皇子。”
  奶娘闻言皱眉道:“小姐,皇子可是不能乱认的,眼下,京城来的两位皇子可都在前院的花厅里呢,这——”
  女孩旋即瞪向我,“你假冒皇子,该当何罪?”
  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位小姐,不知我何时假冒皇子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她想了想,发现我的确没亲口承认,嘟着嘴摆摆手道:“算了,奶娘,咱们回屋去。”
  奶娘明显松了一口气,领着她家小姐迅速撤离这个不安全地带。
  我吐吐舌头,大摇大摆地往回走,在心里计划着明日要胤祥带我上哪儿玩去好呢?登黄鹤楼?还是去游长江?
  “什么?你今日就要和四贝勒去办差?”我沮丧地垂着头,亏我还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个晚上,快天亮才睡,结果跑来找胤祥商量,他却告诉我这个噩耗。
  胤祥无奈地一笑,“没办法,皇阿玛交下来的差事,当然要先办好才能陪你去玩啊,你也知道,四哥的脾气,什么都是公事第一的。”
  “算了,你去吧,本来我跟着你们来已经算违例了,若是害得你们办不好差,不止皇上会怪罪下来,我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我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挥挥手。
  他走过来,俯身捏捏我的鼻尖,“别不高兴了,我答应你,等办完了差事,我跟四哥商量下,晚一日回去,陪你去东湖转转。”
  我点点头,他又道:“若还是无聊,就去找年家小姐,你们女孩子家,能谈得来。”
  年家小姐?莫不是我昨晚碰到的那个女孩?
  我哀怨地看他一眼,“我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是什么女孩子。”
  他忍住笑,竟扬长而去,不忘幸灾乐祸地损我一句,“谁叫你自己非要跟来的?”
  我气极,起身追至门边,已不见他踪影。
  你不能陪我,我自己还出去不得了?哼!我回屋对着镜子照了照,带上遮住额前发髻的瓜皮帽,前后左右看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优哉游哉地出了门。
  “又是你?”
  狭路相逢,我照了半天镜子,偏偏没看黄历。
  我转过身,无奈道:“是,又是我。”
  年小姐今天穿了一身浅薄荷色的短袄,下身是绿色长裙,端的是一番清水出芙蓉之姿。
  她走至我身前,打量了几眼,“你要出门吗?”
  我点点头,“年小姐也要出去?”
  “嗯,”她应了一声,对身后两名随从道:“去准备马车,我要出门,”她转身看看我,“你从京城来,知道哪儿有好玩的,又知道哪家饭庄好吃吗?”
  我摇摇头,她抿了抿唇道:“跟我走吧。”
  我奇怪,她不怕我?我是“男子”啊!
  不过既然她都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跟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坐在我?